《无罪血栗亚》-11-我们，重修旧好

    令很多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曾经亲密的双子在长达一年的疏远后，忽然又粘到了一起。
    只要时间允许，伊萨姆可以全天跟着萨里耶，他恨不得将自己知晓的一切都与他分享。
    很多暗中站队的贵族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僵硬地调整自己的措辞，为的是不让萨里耶生气。
    所有人都看得出，与其说伊萨姆黏着他的哥哥，不如说主动权掌握在萨里耶手上。
    笑盈盈的萨里耶从不以避嫌为由跟伊萨姆分开，这一度让奉承他的贵族们感到尴尬。
    人们像往常一样揣测。
    他们像以前一样生活。
    别有用心的人甚至在曼德拉夫人面前嚼舌根，她像平常一样无视闲言碎语，静静旁观两兄弟的变化，不发表任何意见。
    对现在的她而言，除了旁观也别无他法。
    她漂亮的亮蓝色眼睛里是难以辨识的深邃。
    伊萨姆比一年前敏锐了些，他每次都会偷偷看向母亲，事后跟萨里耶说着悄悄话。
    “今天的母亲也没什么表示。”
    “是吗？”萨里耶翻着书。
    “我们重归于好，母亲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
    “那并不是不高兴，只是……”
    萨里耶也说不好，他还不太能理解那么复杂的感情——尤其是他们母亲的立场，他只知道那很复杂。
    “对了，你说要带我出去见识见识，什么时候动身？”
    伊萨姆眼睛一亮，嘿嘿笑了起来。
    “哥哥，你不看书了？”
    “和你一起的时间比看书更珍贵。”
    表面上和过去一样亲密的两兄弟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生活习惯，要配合对方的步调还是很困难的。
    当萨里耶学习的时候，伊萨姆可能外出，当伊萨姆走进图书馆，萨里耶可能陪着父亲母亲接待外宾。
    “对我来说随时都可以啊，但哥哥你就不一样了，你可是未来的洛特家继承人，我得配合你的时间。”
    萨里耶心没由来地一疼。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大家都这么说啊。”
    看着弟弟天真的神情，萨里耶无论如何都痛快不起来。
    他不喜欢这种有阶级区分的思想存在于弟弟的脑海中，他讨厌他的自降身段。
    明明对自己来说，他们两兄弟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他比自己更珍贵。
    “别听别人胡说，你和我是平等的，再说了，谁又能确定未来我们中的哪一个会坐在这个位置上呢？”
    伊萨姆似懂非懂地点头。
    “哥哥，我觉得你好像大人。”
    “有吗？”
    “有时候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那只是模仿大人的言辞罢了。
    萨里耶合上书，看了看站在角落里待命的哈迪，伊萨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笑脸垮下去半分。
    他还是不太待见哈迪，好在已经能接受他的共处一室。
    “我记得之后没有什么预定。”这话是对哈迪说的。
    “是的少爷，今天整个一下午都是您学习的时间，可以自由分配。”
    “既然如此，我想跟伊萨姆外出一趟。”
    “我这就去替您向艾敏殿下传达。”
    哈迪行礼后离开房间，伊萨姆的脸色又好看起来，扭头就被萨里耶捏了鼻尖。
    “现在还觉得他很讨厌吗？”
    “还……行吧，算他识趣。”伊萨姆假装满不在乎地抬高头。
    萨里耶把书本放好，拉着他走出宫殿。
    “想好要带我去哪儿了没？”
    “嗯——有好多地方想让哥哥看啊，大街上可有意思了。”伊萨姆脚步轻快，不知不觉两人的位置对调，“不如我们去最接近大海的地方吧！”
    “大海？西西艾尔靠近内陆，怎么能看到大海呢？”
    “虽然不是真正的海，但那是通往大海的水脉，看起来可壮观了。”伊萨姆在空中比划地图，“从西西艾尔的南门出去，往西南方向走，那里有山，只要爬上山就能远远看到一大片江流啦。”
    萨里耶立刻紧了紧手。
    “你离开过西西艾尔？”
    伊萨姆说：“对啊。”
    这不合规矩。
    贵族除了公事与出游是绝对不会离开西西艾尔的，更别提地位在贵族之上堪比皇族的洛特家的人，要想离开有时比登天还难。他记得必须有家主亲笔签字的外出文书，而且外出时必须有三个以上的侍从陪同，必要时要出动夏缪家的人一起。
    伊萨姆这样轻飘飘说出来，肯定没有办理任何手续。
    言下之意，他身边的仆人对他没有高度关注。
    “你一个人吗？”
    “我在城里认识了两个流动商人家的小孩，他们熟悉商道，带我去那儿玩过。”
    萨里耶觉得有些不痛快，伊萨姆的地位非比寻常，怎么能在没有任何侍从的陪同下单独外出，还与来历不明的人离开西西艾尔出游——
    他对人性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同样的出身，同样的自身条件，待遇天壤之别。
    继承人的头衔这么重要么，比亲情重要，比他的弟弟还重要？
    不过萨里耶也不指望别人能明白这点就是，他不想因为这种可恶的区别待遇破坏伊萨姆的好心情。
    而且伊萨姆未必不知道这都代表什么，只是不说。
    “以后要是偷溜出去玩的话，一定要叫上我啊。”
    “你也感兴趣吗？”伊萨姆揉揉鼻子傻笑，“只要你想，去哪儿玩都行！”
    “我想去你喜欢的地方。”
    “我们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啊。”
    “你喜欢的地方我一定喜欢。”
    “嘿嘿。”
    伊萨姆的脸有些红，挠挠头。
    哈迪很快拿来了有家主签字的文书，申请人一栏里写着两兄弟的名字，萨里耶对此很满意，他喜欢看到他们两的名字并排。
    准备就绪后，三人顺利离开殿门，经过通往城区的道路，直到周围的人开始变多，萨里耶才确定自己已经来到外面的世界。无论哪一栋房子的规格都及不上自己的住所，第一眼看去，他想到的是住起来会不会太狭小。
    伊萨姆熟门熟路地带他来到比较热闹的地方。
    “看，那里有个叫做集市的地方，很多人都会在那里交换想要的物品，我就是在那儿认识了不少有意思的家伙呢。”
    他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自己经过的场所，碰到的趣事，连稳重的哈迪都被他的一些遭遇逗笑了。
    萨里耶脸上笑着，心里却有点不舒服。
    他所说的这些都没有自己的痕迹。
    曾经伊萨姆离得那么远，现在回到自己身边了，却也跟过去不同了。
    一路上他都不愿意放开伊萨姆的手，伊萨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不住傻笑。
    失而复得，必须小心保护。
    集市上走动的人多了些，他们两人挨着就怕被冲散。
    虽然看起来很热闹，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十分礼貌，这种感觉和他们在宫殿里的生活颇为相似。
    “一般平民的生活原来是这样的吗？”萨里耶不解地说。
    “听说不是的，只因为这里是西西艾尔，所以人们都很规矩。”
    “西西艾尔以外的地方呢？”
    “这……”伊萨姆被问倒了，“我也不知道啊，我最远就到过西南边的山。不过认识的家伙跟我说，其他地方跟西西艾尔的差别可大了，到处都是没礼貌的平民，说话粗鲁，没什么教养，做坏事的人有很多。而且环境也乱糟糟的，吃食也没有西西艾尔干净。”
    萨里耶听得十分吃惊，哈迪哭笑不得地掩着嘴。
    “平民的生活原来这么艰辛？有机会我一定要出去看看。”
    “听说他们的布丁上没有金箔。”
    “太糟了，那银线总该有吧？”
    “我见过平民的布丁，就是一块柔软的果冻。”
    “老天！”
    两兄弟不约而同露出遗憾的表情，哈迪快憋不住笑了。萨里耶微妙地感觉到哈迪的内心波动，更是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就在哈迪要开口解释前，忽然眼眉微微一皱，朝离他们不太远的地方看去——
    有个黑色头发的孩子有些怯生生地站在那儿，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黑色正装的青年。
    “请两位少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两兄弟还来不及看去，哈迪便快速走向那个孩子。
    距离有些远，他们听不清那边的交谈，只见那孩子时不时扫向这边，目光热切。
    “伊萨姆，那是你认识的人吗？”
    “不是。”
    伊萨姆的口气茫然，同样紧紧盯着那个孩子。
    “但我觉得好像见过他。”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衣服……他是不是法里斯家族的孩子？”
    萨里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法里斯不是已经离开西西艾尔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出现。
    伊萨姆恍然大悟。
    “对了！我想起来了，哥哥，你的法里斯来找你的那天，不是带着两个小孩一起来的吗，他是看起来胆子比较大的那个。”
    “是吗……”
    萨里耶无论怎么端详都无法将那个和他们差不多高的孩子与记忆中的孩童重叠，因为是发育期，所以生长得快是正常的，短短一年时间里体格、面容都有了很大变化。
    说真的，他认不出。
    不过伊萨姆却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你确定是那个孩子吗？”
    “确定啊。”伊萨姆疑惑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记得，就见过那么一次。”
    这个结论让萨里耶有些不痛快，他隐约明白当初伊萨姆对他和哈迪的主仆关系那么在意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