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贞》第474章 大结局八

    这份爱是可怕的。
    在十岁那年的黄昏后，秋关心再一次感受到了切切实实的惶恐。她知道自己不能爱上明合，这辈子跟他都没任何可能，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又岂是人力所能控制的？越是逃避，越是深刻，终于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明合很快察觉到了秋关心的异样。无论是进行任务还是日常生活，她变得很奇怪。当然，身边的一些侍从也看出来了，便有小人进言，谗她叛变。
    这事自然传到了秋关心的耳朵里，她更加慌乱了，明合平生最忌讳的就是属下叛变，任何一个有异心的人都不会得到好下场。这都不算什么，若是明合从此不再信任她，她该怎么办？
    当她急慌慌的赶到明合的书房，却见明合温柔的与她谈论琐事，那笑容就像春日的阳光一样，将她心中的不安一扫而空。
    “殿下，您不生气么……”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属下闻言有小人说属下叛变……”
    她低头垂眸，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不是因为她心虚，而是她害怕再多看一眼，她就真的会情不自禁将藏在心里的话说出口。
    “呵。”谁知明合只轻笑一声，摸了摸她的头，“这世间，若我连你都不信，还有什么可信的人？”
    “殿下……”秋关心的眼睛一湿，差点没扑倒男人怀里大哭，多年残酷的训练终究没让她做出这番小女生的举动。
    很多年后秋关心想起来都觉得十分后悔。如果、如果那一夜她真的抱了他，道明真心，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一线可能？
    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再也没机会求证。
    也是在那一夜，明合说她武术和应变能力都达到了一定的水平，因此指派了一个新的任务给她，让她去顾未渊身边做探子。
    她曾经做过无数次暗杀传信任务，探子却是第一次，而且对象还是顾未渊，一个深不可测的人，前方的道路有多危险她心里很清楚。即便如此，她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表示自己绝对能完成任务。
    明合满意的看着自己训练出来的这把利刃，再次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此时，他的心中只想着自己的宏图大业，却完全忽视了眼前人绯红的脸颊。
    离开卫王府的那天，正是冬至，大雪纷飞。秋关心收拾好行囊，一步一步的沿着长廊，从厢房朝府门走去。这条熟悉的路，她第一次走了这么长的光阴。
    这一去，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秋关心以为自己会独自走完这段路程，谁知出了府门，便听到一阵空灵的笛声，紧接着看到树下站着的明合。
    “殿下？”她讶异不已，几步上前，却无语凝噎。
    明合几次开口，最终只说了两个字。
    “保重。”
    “保重。”她亦回道，大雪和笛声伴随她走了很远，终于，在明合看不到的地方，她第一次落下了眼泪。
    十多年前被乡邻辱骂的时候她没哭，被父亲殴打贩卖的时候她没哭，差点被人贩子卖到青楼的时候她也没哭。
    可那一次，她哭了，只为再也无法陪在他的身边。
    她的新主人叫李莫筝，是一个很善良，对她很好的人，性格恬淡，却精于算计，但无论如何从来没有将她当作奴婢对待，待她如姐妹。
    李莫筝和明合站在对立面，注定便与她站在对立面。因此从一开始，秋关心就没有付出真心。
    可她看似冷漠，却是个心软的人，李莫筝还是将她感动了。于是这么多年，她忠于明合的心第一次产生了动摇。她很为难，不想伤害李莫筝，又不愿背叛明合。
    在这般纠结下，她痛不欲生。最终，她还是为了保护李莫筝而死。
    在闭上眼的那一刻，她又想起那个高大伟岸的背影。记忆中，自己总是习惯走在他的身后，跟随着他的步伐。
    本以为可以这样跟一辈子，即便不能与他相爱，亦能相守到白头，如今不过是奢望。
    那日，秋关心的死讯传到卫王府上的时候，明合正站在府前的树下吹笛。
    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独自站在那里吹笛，还总吹同一首曲子。细细想来，好像是有那么一年，一个丫头离开了府邸，他站在那里吹笛，为她送行，那时吹的好像就是这首曲子。
    他又想到，再往前十年，在一个黄昏，热闹的街市上，他吹着笛四处瞎逛，在人贩子摊上买下了一个丫头，那时吹的也是这首曲子。
    他很喜欢那个小丫头，聪明坚强更甚男子，又有女子的温柔乖巧。在送她去做探子后不久，他就后悔了，可为了宏图大业他不得不这么做。
    只有变得更强才能保护身边的人，不是么？
    那丫头……现在不知怎样了。明合长叹一声，等这次任务结束后，就把她留在身边吧。这辈子好好守着她，不再让她受到一丝半点的伤害。
    想到这里，明合的嘴角竟浮起一丝浅笑。
    “殿下——”
    来人仓皇，他头也不抬，“何事？”
    “秋姑娘她……死了……”
    “你说什么？！”
    他拍案而起，只觉得天昏地暗，头疼欲裂，险些站不稳。难道、难道上天真的如此绝情，那日冬至大雪的送行，竟成了永别？
    为什么他的心这么痛呢……
    后来，明合登上了皇位，越来越多人奉承他，给予他关怀。当他渐渐看透了那些人的虚情假意，也愈发怀念秋关心了。
    可那个丫头，那个总默默的跟在他身后的丫头，那个他说什么都义无反顾遵循的丫头，那个说一辈子都是他的人的丫头，真的不在了啊。
    若一切能重来……那个深秋的黄昏，他吹着长笛，坐着软轿，轻纱在空中飞扬。他弯下腰，她抱住了他的腿，他是否还会扶起她，许她一世承诺？
    每逢秋关心的忌日，明合总会去佛堂呆上一整天。佛堂里燃着的线香带着安神的效用，能让他心中的孤寂稍稍缓和。
    他不断的祈求，祈求佛祖再给他和秋关心来世一个机会。
    来世，他们定不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