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布兰登》第76章 客随主便

    布兰登一行人来到莫森尼尔吃的第一顿饭，正越来越难以下咽。
    烈士之血的饭菜只称得上便宜量足，但比起青之森的野味大餐来说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这一点看看随同布兰登前来的疏鳞龙人战士，舔盘子的举动就明白了。真正让龙人合一成员如鲠在喉的，是饭桌上那种主客颠倒的感觉。
    里德安排一群妓女在城门口迎接布兰登，又擅自给未来的佣兵团定名百花骑士，还光着屁股在做皮肉生意的场所迎接众人，更派了个粗中有细的伊戈·弗尔沃，帮他敲打不知佣兵行当水有多深的新手们。里德所做的一切，与其在拓姆图誓言效忠的举动相比，完全大相径庭，简直可以视作背叛！
    听着百花骑士与莽汉伊戈没完没了地扯着荤段子，安德终于怒了！
    “里德·克莱文，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忘了曾对布兰登许下的誓言吗？还是对一个佣兵来说，所谓的誓言就只是一句空话！？”
    “喂喂喂~坐下坐下~你吵到别人用餐了~”被别人声色俱厉吼了一通的家伙，一副局外人的样子，还小声招呼安德。那贱贱的表情实在让人很想把盘子拍上去！
    旁边的伊戈也不嫌事大地转头对老板娘吆喝：“玛缇娜，你们怎么做菜的！这盘菜撒了你家馆子半仓库的盐吧？你看这位小哥都快咸哭了~拿回去重做~再赔一桶酒~”
    面对这两个没脸没皮、胡搅蛮餐的家伙，安德反倒觉得义正言辞的自己很蠢，这个想法差点让他吐出一口老血。而邻桌的疏鳞龙人都坐回去继续跟面前的碗盘埋头苦战——实在让人怀疑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今后面对更大诱惑时的忠诚度……
    龙人合一的六人都觉得这顿饭彻底吃不下去了，他们齐刷刷一撂餐具，盯着桌子对面。
    “里德，我本以为在莫森尼尔城门口和之后遇到的事情已经够让我‘惊喜’的了，但没想到佣兵之城的佣兵本身，才是最让我惊喜的存在。感谢二位这次的热情款待，祝里德你继续逍遥快活，也祝即将回到故乡的伊戈一路顺风，请允许我们先告辞。”
    布兰登站起来。
    “玛缇娜，这位小哥不满意我请客，气得头发都变色了，请你把所有帐都记在他头上。”
    哐当一声，医生被椅子绊倒在地。
    为了避免再次被格拉沃斯派出的人盯上，布兰登想起威在巴斯庭山洞之家时，给准备返回怒鳞帮的巴铎出的主意，于是他在拓姆图把满头金发染成了灰色。里德说的话，相当于是用烈士之家对付吃霸王餐的套路，和出卖布兰登两种办法，逼他坐回去啊！
    “麻子姑娘，小龙女妹妹，还有黄皮和红皮的四脚蛇，我再次提醒你们——莫森尼尔可是天底下治安最好的城市噢~”
    诺茜、维拉看到伊戈的无耻嘴脸，真想在上边留两个脚印。她们和同伴都有种越来越被里德、伊戈摆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却偏偏不得不压下怒火。
    至少巨汉在莫森尼尔的治安问题上说了实话。按照当地传统，佣兵之间出现你死我活的争执，要么出城解决，要么在接到一方决斗声明后去校场分出胜负。任何家伙敢在城内其他区域动用武力，或者逃避决斗，都将面临全城佣兵的围攻，甚至遭到十大佣兵团的联合追杀！只要得罪人就可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谁还敢在莫森尼尔恣意妄为？
    “好吧。”被安德扶起来的布兰登，重新坐回了原位。“如果二位真没钱请客，我结账就是；若是你们有话要说，就请不要绕圈子了。”
    “客人远道而来，主人怎么好意思招待不周呢？”
    “里德，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布兰登，你们都说安德很聪明，可我怎么完全看不出来呢？为什么你们以为几句毫无实质的口号，就可以让两位看不到任何实质回报的佣兵，献上忠诚呢？”
    “哪你当时为什么要宣誓效忠？”阿空觉得自己对食物的忠诚，比人类的誓言靠谱多了。
    “我不宣誓你们会放我走吗？”微笑的帅小伙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安德。
    “克里夫也是这么想的吗？”布兰登问。
    “不然你早该见到他了。”
    “他去跟家人团聚了？”
    “也可能收拾东西躲起来了。”
    布兰登叹了口气——为他自己的幼稚。别人的家仇和愿望干佣兵何事？对农民许诺无限美好的未来，所能获得支持，或许还不如当场发给他们每人一个晶币，效果来得更好。
    “要怎么才能获得佣兵的忠诚？”
    “佣兵出卖的不是本心，而是技术，我们真正忠于的，只有自己。”
    “你对伊戈也是这样吗？”
    “哈哈，问得好！”巨汉敲着桌子为布兰登的伶牙俐齿喝彩。
    “如果有一天我们受雇于不同的客户，我们会在战场上各为其主，私下里继续喝酒打屁。”
    “好像咱俩就是这么认识的。”
    “恩，你是唯一个个跟我打了一天一夜还没被放倒的家伙。”
    “你这只滑不溜丢的金毛小耗子！”
    “干！”
    两个不打不相识的佣兵碰杯的同时，布兰登觉得自己的脑袋也被从两边狠狠挤了一下。战场上是对手，战场下是朋友，居然还真有人能够用这种方式相处。
    “对你们来说，剑和战场到底是什么？”
    “做买卖的家伙和地方啊？”伊戈直截了当地说。
    “也可以交到不少朋友。”里德补充了一句。
    两人为彼此的相识和默契再次举杯。
    “那些曾经相识的朋友呢？你们做了十几年佣兵，不可能没有失去过非常在乎的人！”
    快要碰到一起的酒杯，忽然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碰在一起。从这声碰撞里，再也听不出之前的轻松自在。
    “喂，里德，这场戏就演到这吧，酒都变难喝了。”
    “又不是我让它变难喝的。”
    “明天我就要走了。他们……都走了，如今我也要离开……里德，你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的。”
    伊戈和里德之前的话题明显不是外人可以插嘴的，除了布兰登，其他人都明智地保持了缄默。
    “里德·克莱文，其实你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如果你对我的愿望丝毫不感兴趣，你也可以跟克里夫一样躲起来，根本不用理会我。可你还是出现了，还特意给我们安排了一连串惊喜。”
    “哪有怎么样？”
    “让我们放下你在拓姆图被迫发出的誓言吧。就以两个朋友的身份，来探讨一下你目前的生活。里德你无疑拥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才能，我也不相信几次三番做出异于常人之举的你，会年纪轻轻就把所有的才能和时间都放在满足情爱欲望，以及反复目睹一个个低级佣兵团的覆灭上。”
    “布兰登，小心你的言辞。”
    “如果我现在住口，你就会重新回到自甘堕落的老路上去。”
    “关你屁事！除非你能让龙神拨转时间退回到从前！否则你小心别在决斗场上遇到我！”
    “好啊！我也曾经这么希望！可我们都做不到！那怎么办？走的人已经走了，而我们还活着，难道我们就自艾自怜地不断麻痹自己，让逝者以我们为耻地继续挥霍最宝贵的生命？难道我们不该连他们那份也好好活着吗？难道我们不该尽力阻止类似的悲剧不再他人身上重演吗？曾经的里德·克莱文哪去了？他还活着吗！？”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都是克里夫告诉你的？”
    “如果不是，我又怎么会把一切都交给你？”
    “不是吧？你玩真的……”
    “你莫不是以为我在拓姆图说的话只是随口忽悠你的吧？”
    “XXX居然又有个傻瓜想改造世界！？”里德烦躁地挠了挠头，指着布兰登望向他的同伴：“你们信他？”
    众人点点头。
    “全XXX疯了！”
    “总比喝再多也仍然会痛醒要好。”伊戈端杯对里德说。烈士之血的老板娘也站到了他身边，举起了酒杯。
    “喂喂喂~伊戈你不要临走之前，合伙来坑我啊！这可不仗义啊！”
    “至少我省个心，玛缇娜省个酒钱。再不济，以后不用我大晚上扛着个醉鬼回家，她也不用伺候你一整夜了。”
    “搞清楚，这顿饭我可是主人！”
    “我也想客随主便，但你总归得让即将远行的朋友说句话吧？”
    “好吧好吧，随你们的便吧！布兰登，你想要佣兵的忠诚，那你自己呢？你愿意为忠于自己付出什么代价？”
    “一切。”
    “一切？啥都行吗？那做我的部下也行喽？”
    “里德·克莱文，你不要太过分了！”在安德看来，这无异于部下造反！
    “不愿意正好！你们继续聊你们的春秋大梦，我继续过花天酒地的生活。”
    “我愿意。”布兰登轻轻地说，落在他人耳中却犹如惊雷！
    “布兰登，你真要？”众人皆惊！
    “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怎么能退缩？里德·克莱文，我不会再给你继续浪费自己才能的机会。从现在开始，我，布兰登·迪万，及安德·史歌艾、阿空、维拉、斯尕、诺茜·哈沃，以及我们身后的拓姆图战士，都将遵从百花骑士团团长里德·克莱文·的命令，甘做重新点燃他愿望的薪柴。以我古老的血统，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