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布兰登》第72章 第三场葬礼之后

    初秋的微凉，驱散了夏末仅存的一丝炎热。从安博斯塔山脉东麓，到格林蓝德大草原东端，正降下3147年湿季的最后一场雨水。
    在老天爷绵密的眼泪中，拓姆图村民聚集在可以俯瞰故园旧址的山坡上，送别逝去的亲人。过去，疏鳞龙人实行水葬，但今天，他们改变传统，想用一排排墓碑，留做标记故土过去所在的纪念。
    葬礼前，龙人合一的年轻一代去老师们最后战斗的地方，寻回了汉特的遗物，却没能找到任何属于拉博瑞、皮斯托克、史东、勒贝尔的私人物品。布兰登几人商量过后，决定把死去重瞳盾齿虎断牙的一条特化前肢，加工成盾牌交给卡奥，将其作为老师们与拓姆图友谊的见证。至于盾齿虎身体的其他部分，他们将遵照龙人合一的传统，带回宝藏店收藏，向后来者继续讲述老猎龙起义军成员，生前的勇气与辉煌。
    简单的仪式之后，拓姆图村长父子与布兰登一行聚集到临时搭建的大叶房屋。
    “卡奥村长，请节哀顺变。”
    “布兰登，这次我们都失去了很多熟悉的亲人和朋友，就不要再互相提这些伤心事了。而且眼下，我想我们也都没有继续在哀痛中消沉的时间。今天请你们来，除了遵照村里传统的原因，还有更重要的事商量。往年下过这场雨，猎龙人就都要退出青之森了，我想你们很快也将离开。那么你们是准备回沙瑟尔呢？还是另有打算？”
    “卡奥村长您有什么建议？”
    “我的建议？说起来实在惭愧，以前我看不惯老爹死守着他的传统，年轻的我总想去外面的世界闯荡，却从未付诸实施。后来成家有了淘若吉和妮吉，我也不再有当年的雄心壮志。可我真没想过有一天村子会变成一片废墟，连老爹需要操心的事也会落到我头上。”
    “是我们连累了拓姆图和卓戈大祭司。”
    “布兰登你就别见外了。而且我还得说——幸亏汉特带着你们来了。淘若吉隐藏的血火太子龙迟早会被发现，到时候拓姆图肯定在劫难逃。如果不是你们在，恐怕所有的村民现在都没命了，这也是我把淘若吉带来的原因。这小子太不知轻重，现在他爷爷不在了，我又无力教导他，不知阿空能不能带他走？”
    “老爸！我不要离开村子！”
    “你留下干啥？继续给村子惹麻烦吗？都是你爷爷太宠你！做事根本不动脑子！现在拓姆图没有龙语祭司了，谁还能教导你？阿空可是天生龙语者，好好跟他学学，出去见见世面，你才能早日回来接替你爷爷，继续保护村子！”
    “我不要跟这个小矮子学！我不要离开村子！妈妈！爸爸要赶走我走！妈妈！”
    “你给我闭嘴！”村长装作铁面无私、绝不容情的样子，泛红潮湿的眼睛，却出卖了强硬父亲的内心真实感受。
    “卡奥村长，我想我们有个提议，或许能做到两全其美。既不用淘若吉离开你们身边，也能让拓姆图不会因为烤蛋的存在，被山外来的势力打扰。”
    “噢？什么提议？布兰登你快说！”
    “西迁。”
    “这个办法安德以前不是提过吗？如今蓝喉蓝翼银龙王受了伤，没有他的保护，我们的族人怎么可能安然横渡米力克湖？疏鳞龙人在湖西生活的年代，还有湖中之王和龙语者震慑其他部落不敢做出过分举动，现在二者一样不占，我们到了对岸怎么立足？”
    “请让安德解释一下湖西现在的情况，他从小在那边生活，一年前才离开。”布兰登把问题推给了专职说客。
    “卡奥村长，卓戈大祭司以前介绍过湖西的势力分布。虽然过去了四个多世纪，但北边的枯木龙人、西北中央山脉的克洛根龙人和他们南边的蓬冠龙人，占据树梢和峭壁的高栖龙人，还有湖边的蓝鳍龙人都仍然待在传统的生活区域，披叶龙人的部落也依然四处游猎。”
    “这不是根本没有疏鳞龙人插足的余地吗？”
    “这恰恰说明湖西局势维持了长期的安定。跟湖东面临外部势力步步进逼的情况相反，几个世纪前压缩龙人生存空间，导致六族互相争斗的格林蓝德势力早就彻底退出了。他们占据的龙晶矿洞已经废弃，并且在一次地震后变成了湖区，而其他龙人部落都没有靠近那里，这不正是疏鳞龙人建立新家园的合适地点吗？”
    “其他龙人部落为什么不靠近废弃矿区？”
    “因为蓝喉蓝翼银龙王正在那里养伤。”
    “你怎么知道的？”
    “阿空跟卓戈大祭司寻求湖中之王庇护时，曾在那见过他。”
    “真是这样吗？”卡奥狐疑地望着小个子龙人。
    “如果没见到湖中之王，卓戈是无法在不经银龙王允许的情况下，从他那借用力量的。”阿空笃定地说。
    “这样说来，似乎只剩下怎么过去一个障碍了？”
    “六鳍龙会允许你们安然渡过米力克湖的。”
    “阿空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跟六鳍龙说好，让他代替受伤的银龙王庇护拓姆图的。”
    众人闻言皆惊！安德看到卡奥父子脸色都变了！
    “你说我爸打跑了自己人！？”
    “你胡说！我爷爷不会那么做！”
    “可六鳍龙说他跟银龙王的争斗从未卷入过任何龙人，无论是疏鳞龙人，还是蓝鳍龙人。只有不怀好意大举入侵青之森的外来者，才是龙王们真正的共同敌人——除了智力低下的翡翠之箭。”
    卡奥大大地瞪着眼睛，突然猛拍额头发出一声哀叹：“哎~~我的老爹啊！你这是何必呢？真是固执到死啊！”
    等懊恼万分的拓姆图村长稍稍平复，安德才小心地进言：“卡奥前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想更重要的是今后。”
    “好吧……我会分两批组织大家尽快过去。不知安德你能否同往？毕竟你对那边最熟悉，我希望以后不要再跟当地龙人部落发生误会。”
    “无需我跟去，只要你持有这个。”安德掏出一样东西交给卡奥。
    “这是什么？”
    “相位宝珠。”
    “啥！？”卡奥差点没把手中吞吐光芒、虚实不定的小圆球掉地上！“那不是传说中青之森精灵孕育的特殊龙晶吗！？”
    “正是。”
    “你怎么会有这个！？”
    “菲儿，该你出面自我介绍了。”
    “才不要！”安德的背包里传出一声幼稚的抗议。
    “菲儿不喜欢别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难怪我老爹和汉特都说你有个了不得的搭档！不知道我能不能请教下菲儿大人，为什么您从不愿意跟我父亲和汉特他们交谈。”
    “卓戈把比我低级的生物奉为神灵，我跟他有什么好说的？汉特他们年轻时的所作所为，并不为龙神所喜，能跟我说一句话，就是我与他们之间最大的缘分了。”
    卡奥丝毫不为菲儿的傲气感到郁闷，他五体投地地趴下，还把想说什么的淘若吉也按在了地上。
    “拓姆图所有的疏鳞龙人，从此愿听从菲儿大人的指引。”
    “好说好说，我要继续睡觉了，免得像某个连怎么长大都不知道的天生龙语者一样，永远一副侏儒相。”
    傲娇的声音消失了，留下一脸怒意的阿空，和一脸讪笑的伙伴。
    “安德阁下，既然菲儿大人休息了，您就是她的代理人，您对疏鳞龙人有何指示？”卡奥趴着问。
    “岂敢岂敢！”安德赶紧扶起拓姆图村长，还有脸都压扁了的淘若吉。
    “卡奥村长不必如此，我只是个运气比较好的普通人类，完全称不上菲儿的代理人，只不过是她找的玩伴。并且我宣誓效忠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布兰登·迪万。”
    “老爹啊，你别怪我违背你的意愿，率领族人回到湖西那片给疏鳞龙人留下无数屈辱和无尽痛苦回忆的地方——虽然我早就认为拓姆图太闭塞狭小了，也别怪儿子背弃几代祭司坚定不移的信仰。因为时移世易，四百多年的误会，该结束了……而且，人家安德这玩伴至少也是龙神公主伴读级别的！放着这么粗的大腿不抱，我们这个弱小的部落以后靠啥复兴？”卡奥心想。
    拓姆图村长几句话就说服了自己，他顺势对盲眼的人类少年宣誓道：“今后，疏鳞龙人，将向布兰登·迪万，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