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布兰登》第73章 埋在山中的少年

    “卡奥村长，我没有资格利用龙人对上位龙族的信仰谋私，但我确实不得不以朋友的个人名义，请求拓姆图的帮助。”
    前面的铺垫或许过于顺利了，布兰登反而心里有些不踏实，他越是客气，急于抱实大腿的卡奥心里也越不踏实。
    “您只管吩咐！”
    “那好，把里德和克里夫也叫来吧。”
    虽然今天刚举行过葬礼，但有了伏虎岭一战的洗礼，尤其是对那些经历毁村大劫，却幸运保全亲人的拓姆图家庭来说，悲伤的气氛并不特别浓重。当苏泰找到里德·克莱文时，发现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跟一群年轻女龙人打得火热！阳光帅气的人类小伙，端着酒杯坐在不谙世事的山里妹子中间，不知在吹嘘什么，时不时就引得她们一阵大笑……而克里夫则一直老实待在单间里，尽职尽责地做着软禁嫌疑犯。
    当里德、克里夫来到大屋坐定，布兰登郑重地说出了酝酿已久的话。
    “因为之前绑架的事，我想各位都已经知道我过去的身份。我曾是克维恩第五帝国的王子，丹纳斯特·斯汀格。虽然我本人早已放弃那个身份，远离了格拉沃斯的政治漩涡，但那边却没有忘记我。听说他们还悬赏一亿晶，意图对我不利。我无意报复谁，但我也有不得不做的事，绝不会在此坐以待毙！”
    在场的人都严肃地等待布兰登的下文。
    “汉特老师在任命我为龙人合一队长时，要求我必须记住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卓根索尔横亘在人、龙、龙人之间的壁垒，没有丝毫松动。我们没有自保的力量！我们的仇还没有报！法岗·汉西的心愿还没用达成！我们的朋友还在南边等待我们去救援！’虽然两次打败圣教国的军队，但昨天的绑架提醒我——我依然非常弱小，而对我不怀好意的敌人，却可以把手伸到几万里之外来对付我！为了自保，为了曾经许下的诺言，请各位借给我力量！”
    第一批无条件响应布兰登的，自然是跟他一起从流放村走到现在的阿空、维拉、斯尕。最早发现布兰登真实身份并私下宣誓效忠的安德·史歌艾，肯定也毫无二话。前小说家、故事王、战地指挥官都表态了，现在成了菲儿忠诚信徒的拓姆图龙人还不赶紧跟上？
    只剩下里德和克里夫，二人各有所思地对视了一眼。
    “‘卓根索尔横亘在人、龙、龙人之间的壁垒，没有丝毫松动’这句话说得好啊！我说布兰登医生，你是想给整个世界开药方吗？”似乎完全没有被布兰登刚才的一番豪言壮语打动，也未受场上气氛感染的里德，无所谓地笑着说。
    “并非我自大到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但从格拉沃斯，到流放村，从巴斯庭，到沙瑟尔，再到拓姆图的经历告诉我——这个世界也并非那么正确。我可以继续隐姓埋名苟且偷生，但我忘不掉海伦·莎莉文言传身教赋予我的良知，忘不掉法岗·汉西和汉特等老师的牺牲和传承。只要我忘不掉这些，那如果非要有人治疗一下这个世界，我愿尽一份力！”
    “那就算我一个。”金发青年举起手露齿一笑，房间里好像都变亮了！
    “里德·克莱文，克维恩第五帝国皇家骑士学院空骑科，第三百二十一期，肄业。嘿嘿~”
    众人听到里德的前半截自我介绍，都不由地高看这个年轻人。受过专业训练的飞龙骑士，在卓根索尔可是万里挑一的人才！而克维恩是军事力量最强大的帝国，它的皇家骑士学院绝对是中土各国最好的军事院校，尤其里德进入的，还是专门培养飞龙骑士指挥官的空骑科！大家都在猜想如此出色的家伙，怎么沦落到去当自由佣兵，更混成了通缉犯？谁知他末了来个——肄业……
    “比起老弟来，我就差得远了。”
    克里夫的谦虚，帮里德解了围。
    “克里夫·查莫，皇家骑士学院陆军科，第二百一十六期。曾任克维恩霜针守卫骑士团中尉。”
    “原来是老学长！向长官敬礼！”里德极为标准，堪称天之骄子独有的潇洒军礼，证明了他之前所言非虚。
    “师弟客气了。克里夫·查莫，向殿下报到！”擅用黑枪的老兵，还给里德一个无可挑剔的撞肘礼，同时对布兰登宣誓效忠。
    随着里德、克里夫两个职业军人的加入，当晚的谈话变得极具专业性。布兰登、安德之前一些粗略的设想，很快在二人帮助下得到完善。
    要拉起一支忠于布兰登的军队，得先塔起架子，理顺权力关系，还要有人、有地、有装备。
    货真价实的帝国王子，高居中土各国贵族的顶点，哪怕是失势的，布兰登也称得上血统高贵。如果他善用自己的身份，搅得天下大乱也未可知。但凡有点长远眼光的人，都不会认为从这个十七岁少年口中说出的任命是戏言。
    安德作战指挥官的地位无可置疑，于是里德、克里夫成了他的参谋兼教官。阿空、维拉、斯尕、诺茜的兽语营、射手营、防卫营、侦察营都是没有固定人员编制的空架子，龙语者至少还有两头变异豹龙、重山鬃兽、绿帽和其他坐骑充门面，其他三位伙伴干脆顶得是彻彻底底的虚衔。卡奥则摇身一变，从拓姆图村长成了湖西基地的全权主管。
    通缉犯联盟构想的军队有了大脑，那么忠诚的手足哪里找？一起共同战斗过两次的疏鳞龙人，对龙人合一的成员非常信任，尤其拥护在伏虎岭带他们以弱胜强的安德。虽然拓姆图总共只有百来个民兵，但士兵数量其实已经相当于中型佣兵团。众人很快就跳过了这个问题。
    至于地，米力克湖西的废弃矿区将作为这支新军的主要根据地。那边闪转腾挪的空间，绝对要胜过无险可守的小小拓姆图。有阿空这个天生龙语者帮忙，湖水不再是不可逾越的天谴，布兰登又不想躲在湖西安然养老，那么于湖东维持存在就成了必然，但这里毕竟距离设想中的战略后方太远。
    众人打算逐步建立一条连通拓姆图-斯塔特-沙瑟尔的通道。只有打破青之森自给自足的原始闭塞状态，方能在内外互通中获得发展动力，筑牢壮大的基础，才能改变土著战士拿着木棍削尖的长矛、穿着粗糙兽皮抵抗人类军队的状态。
    第二天一早，在职业军人井井有条地组织下，卡奥带着移形变相宝珠和第一批疏鳞龙人，登上木筏开始了西去之路。血火太子龙也随他们一同出发——有了菲儿的移形宝珠，阿空又跟六鳍龙、蓝喉蓝翼银龙王提前分别打了招呼，湖中之王不会为难烤蛋。苏泰和另一批战士则在拓姆图旧址附近驻扎，他们将在此重建一个军事支撑点。
    目送长长的木排和血火太子龙，消失在远方烟雨朦胧的水天之间，留守的人随布兰登来到那片新修的墓地。
    又是墓园，又是下雨天，布兰登长长叹了口气。
    “殿下，您怎么了？”克里夫问。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人和事。斯尕，把剩下的那块墓碑埋了吧。”
    看着土系元素将刻着丹纳斯特·斯汀格名字的墓碑，埋进别无他物的空坟，众人都面面相觑。
    “从此，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叫丹纳斯特·斯汀格的少年，所以各位不要再称呼我殿下，也不要对我使用敬称。因为，我今后只是一个跟朋友们一起并肩战斗的医生。”
    他仰起脸，任由雨水落在脸上，低声喃喃道：“一个看不见，却想看透这个世界的，小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