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布兰登》第49章 拓姆图

    一汪水，倒影着密林间露出的巴掌大天空。
    几滴雨激起的涟漪，模糊了天然镜子上的倒影。
    接着，一只长着壁虎般脚趾的巨爪落下，把镜子和倒影一起踩得粉碎。
    雨，越下越大。路，也越来越难走。龙人合一的团队成员，在老汉特坚持下，继续着深入丛林的探险。
    布兰登、阿空还待在绿帽背上。维拉舍弃了心爱的披鬃龙猫飞毛，换乘更擅长攀爬湿滑岩石的蓬冠宽趾蜥，其他人也一样。至于原来法岗所乘的根，斯尕的老搭档强石，都留在沙瑟尔请人代为照管了。人工繁育的假叶迅爪兽可能引来青之森的野生同类，而带叠岩盔牛进它无法适应的山林，根本是自找麻烦的行为。
    当初刚到沙瑟尔的巴斯庭通缉犯们，差一点卖掉从莫里斯手下收服的两种亚龙。
    “不能卖！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也是你们的朋友，如果你们要卖，就把阿空一起卖了吧！”
    面对小个子半步不让的坚决态度，当时手头很紧的布兰登，只好松口。
    “对不起阿空。今后只要是阿空认可的朋友，我们再也不会提这么无礼的要求，而且我保证，阿空的朋友以后会越来越多。”
    现在所有人都暗暗感谢阿空的英明之举——尽管两天来小个子龙人一直昏昏沉沉。
    这不是阿空第一次出现此类异常。自他的特殊能力在山洞之家的阻截行动中被东族人完全激发，阿空只要去到龙兽成群的地方，比如沙瑟尔中央集市，就会变得很古怪。有时候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被人扶起来一看，他往往已经流着口水睡着了！
    布兰登很担心伙伴的情况，但却束手无策，而汉特和阿空的私教老师、兽语者皮斯托克，都坚称只要到了青之森的目的地，小个子龙人的症状就会解除。
    一行人冒雨也要赶路，正是因为他们已接近此行中点——那个深藏在卓根索尔最大猎场第二、第三境界之间的村子——拓姆图。
    “小伙子、小姑娘们！加把劲！我们就快到了！”
    带大家拐进这条难走的贝迪兰河旧道的老汉特，一骑当先翻过五六米高的拦路巨石，坐在最强壮的宽趾蜥背上，回头抛下绳子的同时，给伙伴们大声鼓劲。他的声音传过密集雨帘，变得有些走样，这倒省了招来意外危险的麻烦——大雨不仅减弱了人类的气味，也掩盖了踩踏引发石块翻滚的动静。
    待不用载人后留在队尾机动的飞毛，一跃跳上巨石，汉特刚收好绳子，布兰登就忽然听见走在前方的队友们发出了一片欢呼！
    “诺茜，我们到了吗？”
    行进途中一直紧随医生的女孩抬手遮雨张望了一下。
    “布兰登，前面有片人工堆石筑坝形成的水域，湖中央的岛上好像有人。我看到大叶子卷成的房子里，似乎有灯光，真是奇特的景色！”
    “走吧，孩子们，那奇特的景色，就是我们今晚过夜的地方。”
    从后面赶上的老汉特，心情愉悦地招呼着布兰登、诺茜。
    几道急切的低音打破了雨中青之森的单调，重新回到队首的汉特，也从背包取出一支号角，长短相间地回应着。不多时，龙人合一的队伍开始涉水向湖心岛进发。
    绿帽等亚龙的水性都很好，拖着一行人游得稳稳当当，并很快先一步登陆。虽然重山鬃兽、披鬃龙猫游泳的本事差点，但不用载人载物，游个一两公里也不在话下。当它们摇头晃脑甩掉一身水，老汉特已经下了坐骑，迎向一群岛上土著。
    “卓戈大祭祀，卡奥村长，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看来龙神依然眷顾你，老朋友。”
    拿着木杖的大祭司，用带有本地特点的龙人语欢迎。维拉注意到卓戈问候的方式，跟法岗在流放村教的正式礼节一样，都是竖起拇指高举向天。
    “五年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回归山林的怀抱了呢！”
    “至少今天卡奥你还不用对着树根撒酒。”
    互相行过龙人的礼节，卡奥热情地拥抱了五个人类老头。然后他对布兰登等人点头致意，把远来的一行人都迎进了建在湖水丛林之间空地上的村落。
    拓姆图村的生活条件非常简陋。一般村民的屋子只用两三片巨大树叶卷成，相接缝隙用藤蔓简单缝合了事。树屋“墙体、屋顶”的叶柄，居然还长在枝干上！即使是接待老汉特等人的大屋，也不过是多用了几十片树叶。但这座建筑的根基，却是深深插入泥土的活树根。有生命的屋子，的确是人类世界见不到的稀罕物。
    而更稀罕的东西，就挂在叶厅的房顶上。安德等年轻人看到后都很好奇那发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过主人没说，他们也不便现在问。
    维拉还注意到，拓姆图村龙人的长相，跟她之前见到的绝大多数同类都不相同——他们浑身上下裸露的地方，看不到一块鳞片。
    初到此地的外来人对土著们好奇，生存环境一直非常闭塞的拓姆图当地人，也对这些稀客好奇不已。布兰登刚登岸时，就有个大胆的龙人孩子一直盯着他和阿空。等进了大屋，他手指布兰登，拉着卡奥问：“老爹，那个人类是瞎子吗？他抱着的龙人死了吗？”
    拓姆图村子有力的大巴掌从脑后把蠢儿子扇得一个趔趄！
    “闭嘴淘若吉！谁让你进来的？”
    “我从小就跟爷爷在这玩啊！”委屈的淘若吉求助地望向卓戈。
    大祭司尴尬地咳嗽两声：“妮吉，带你哥哥去找妈妈。”
    另一个娇小的龙人女孩乖巧地拉走了出言不逊的傻哥哥。
    “让各位见笑了，哈哈~”卡奥讪笑着说。
    “这有啥？不过五年不见，没想到淘若吉和妮吉都长这么大了！”
    “我倒希望淘若吉的脑瓜能比个头更对得起五年的时间。”
    又和五年没见的人类老友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富有当地特色的新鲜食物摆在了每位客人面前——新鲜得跟没经过任何加工一样——不过这对经过严格训练的猎龙人来说不算什么。
    等威的酒葫芦充分发挥作用后，双方都重新找回了过去打交道的熟悉感觉，种族、尊称、长幼之类的东西都被忽略了。
    “卡奥，那头豹龙还在后山吗？”
    汉特这句话说明了龙人合一高价值消息的来源。
    “还在那，已经伤了好几个村民，还差点拖走一个孩子。”
    “他大概觉得拓姆图不错，想留下等你允许他加入村子呢。”
    “这倒是实话。他待在这不但没有其他龙兽威胁，还有一群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伤害他的龙人猎物，附近哪找这样的好地方？如果可以，我倒是想让他留下，毕竟那伙计拖家带口的也不容易。要是皮斯托克能说服他，说不定还能帮我们保卫村子。”
    “卡奥，注意你的话。拓姆图村一直接受湖中之王的庇护，你刚才的话是对湖中之王的不敬。”
    “老爹，你每年都郑重其事地祭祀湖中之王，可他都多少年没现身了？”
    “就是因为村里出现了对湖中之王不敬的言论，他才不肯现身！”
    “我说老爹……”
    眼看这父子俩要起争执，拉伯瑞赶紧插话：“卓戈老哥，您不去跟那头豹龙谈谈吗？您可是一位龙语者！”
    “哎~”拓姆图大祭祀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见卓戈低头喝酒，卡奥代替父亲解释说：“我爹虽然是龙语者，可是年龄毕竟大了，身体不如从前。而且那头豹龙非常机警，根本没人知道他到底藏在哪。我们又不想先兵后礼，弄得误会解不开，所以才请你们过来。老朋友，你们这次打算怎么做？”
    “放心了卡奥，虽然龙人合一五年没进山了，但老规矩没变，我们不会要他命的。”汉特保证到。
    “可是卡奥你刚才说了，这头雄性盾翼豹龙是拖家带口的。一般这种龙兽都由雌性单独抚养幼崽，如果两头豹龙一起出现，我自己可能应付不来。”
    “皮斯托克，你是要我一起去吗？”
    “那倒不一定——如果卓戈老哥能治好我徒弟的话。”
    “你徒弟？皮斯托克，我记得你以前从未收过徒弟啊？是哪个年轻人，有幸得到兽语者的指点呢？”
    拓姆图大祭司举目环视。跳过维拉、斯尕、诺茜后，他大有深意地扫了安德一眼，然后目光一低，落在了他身边的背包上，不过终究没说什么。最后，卓戈的视线停留在布兰登怀里。
    望着无知无觉的阿空，老龙人的眼中渐渐发出了亮光，并迅速变得越来越明亮！很快竟然连他端杯子的手都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