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占郴凝如》第90章 竟是他乡遇故知

    为官多年,黄霈佑从未与人有过过节,唯一同他有过争执的,只有那日在宫闱走廊上,骂他“小人”的杨玄感。
    尽管杨玄感的责骂有失偏颇,但此刻想要改变杨家家丁对自己的看法显然有难度。所以,见他们变相下了逐客令,黄霈佑只好客气地回了句“如此,便好。”然后,转身带着阿娜瑰离开。
    阿娜瑰不明白黄霈佑这一番好意为何没人理财,愤愤不平之余,自然要和壮汉们理论一番。
    她不顾黄霈佑的劝说,转身回到杨家棚子前,指着馒头说了句:“这馒头不还是凉的嘛?为何不同我家一道施粥?”
    阿娜瑰的话实在是实情,杨家家丁似乎也不想否认:“对!我们杨家就是不和阿谀奉承的小人为伍!”
    阿娜瑰觉得这话实在气人,上前,便要同说这话的家丁厮打一番。那家丁本来就觉得自己有理,见阿娜瑰这样冲过来,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黄霈佑听到阿娜瑰的叫唤,赶忙转身,打算从壮汉手中将给她拉回来。
    可黄霈佑本就文弱,哪里是壮汉们对手。眼看阿娜瑰的手快要被那家丁掰断,人群中一个女子的喊声,此终于止住了这场“恶战”——
    “住手!谁说黄公子是阿谀奉承的小人?!”
    阿娜瑰从来没想到,自己喜欢上的人竟然也是其他人喜欢的对象。虽然她也知道黄霈佑这个人确实不错,但随便就杀出一个情敌的局面却着实让她难以招架。
    方才,那几个家丁的粗暴确实被止住了。阿娜瑰以为能喝住他们的定然是杨家女主人一类的角色。不成想,将他们拦下的,竟是杨府的厨娘。
    而且,这个厨娘似乎还是黄霈佑的老熟人。
    “你们这是做什么?今日咱们是替杨大人过来做善事的,你们这样闹事,不怕我告诉杨大人么?”
    厨娘说着,三两步上前从家丁手中将阿娜瑰解救出来。阿娜瑰觉得这样的女壮士一定要好好感谢一番不可,可就在厨娘壮士和黄霈佑彼此认出对方时,她忽然觉得女人很危险!
    “玉香?怎么是你?”黄霈佑有些吃惊,脸上那丝笑意显得十分兴奋。
    的确,自从离开板城,黄霈佑身边的旧人便十分稀少。暴民洗劫板城后,黄霈佑除了凝如和淮占郴、海若平这几位挚友,其他熟识的人更是一个都没见到。
    是而,见到玉香的那一刻,黄霈佑的笑意里,藏着更多的是难得。
    可阿娜瑰却不这么认为。
    方才,自己被家丁捆绑住手脚的时候,黄霈佑那焦急的眼神,阿娜瑰觉得很是满意。虽然不能确定那眼神里到底是紧张多一些,还是焦虑多一些,但至少,她能确定:黄霈佑是在乎自己的。
    可就在这个美厨娘出现后,阿娜瑰第一时间感到不对劲。因为黄霈佑盯着美厨娘的眼睛再也不看自己,甚至连瞥上一瞥的功夫都没有。
    而美厨娘又何尝不实如此。
    “公子,真想不到,这些年过去了,竟会在这里遇上你!如今,我是杨大人府上的厨娘,杨大人初二、十六都会命人来此处施舍些吃食,所以我过来了。公子呢,你为何会在这儿?”
    “我今日,也是来此处施粥的。”黄霈佑笑得灿烂,指了指后头的粥摊,继续道:“不但我来了,凝儿和淮占郴他们俩也来了。”
    玉香有些不可思议,追问了句:“什么?小姐也来了?”便顾不上黄霈佑的回答,径直往粥棚那边去了。
    此时,凝如和淮占郴才将新熬好的粥端上来。凝如从旧锅里将勺子拿起来,才想舀一勺米粥,玉香的声音便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小姐!”
    仿若回忆,玉香的呼喊让凝如觉得陌生而熟悉。再抬头看看那张许久未见的脸孔,凝如更是一下愣在原地。
    “玉香?叫我的人是玉香么?!我有没有看错?”凝如有些不可思议,转头看向淮占郴,认真确认了一番。
    淮占郴虽有惊讶,却依旧宠溺地看着凝如,语气柔和:“是她,你没看错。”
    才说完,玉香早已跳到凝如的身边,一把见她拦在怀里。
    “小姐!真的是你!这些年你好么?怎么到的京城?板城遭劫的时候,你可受苦了?”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凝如只觉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好怕了拍玉香的肩膀,笑道:“说来话长。等我忙完了,咱们再细细聊一i聊。”
    话说完,玉香忽地想起凝如手上派粥的活还没忙完。于是,她赶忙推开怀中的凝如,点头应了声“好!”,而后指着后头的棚子,说道:“我那里还有些馒头,等我搬过来,咱们一起弄。”
    凝如自然高兴两伙人能一同出力,点头应下了玉香的请求。自己便也跟着她一道前往棚子里搬馒头去了。
    这一日,众人忙得不可开交。灶里的柴火从清晨到黄昏,足足燃了四个时辰,这才终于将给流民的粥水和馒头全都热熟。
    回到黄府,除了出身行伍的淮占郴还精气神十足,其他人个个筋疲力尽,好像一倒地就能睡着。
    原本,玉香是要跟着杨家家丁回去的,但到了黄府门口,舍不得离开凝如的最终还是决定跟着凝如一同到黄府上过夜。
    凝如知道玉香与自己许久未见,肯定有很多话要同自己讲。可想想她此刻厨娘的身份,实在不好和杨大人对着干。所以,她还是劝说玉香,回杨府好一些。
    可奇怪的,玉香竟丝毫不觉得自己“夜不归宿”的行为有多不好,相反,她胸有成竹地笑了两声,回道:“不怕,就是不回去,杨玄感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只一句,众人目瞪口呆,原先盘旋在周围的困顿之气,也因了这自信的回应,全然消散。
    凝如惊讶于玉香如今的“霸气”,心中好奇不知是什么样的经历让原本扭扭捏捏的小娘子变成这般模样。
    玉香虽未听见凝如的询问,但从她的眼神里也觉察出凝如疑惑之所在。
    她拍了拍凝如的手,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说来话长。”,而后拉着凝如一同进屋,熟门熟路地喝了口水,将这些年的经历缓缓道来。
    “小姐可还记得,当初我是如何被赖茂盯上的么?”玉香笑着开了头,仿佛这往事与无甚关系,而是他人的故事一般。
    凝如觉得玉香能说出这番话,定时从先前的伤痛中走出来。可她又怎会忘记,当年在“倚香楼”初见时,玉香眼中的那种惊恐和无助。
    “记得。当时赖茂在妓馆得不到你,便把你爹抓了,还逼迫你到他家做通房丫头。你不肯就范,这才跑出县丞府,来我家避难。我也是在那时,才真的同你有了交情。”
    凝如淡淡说着,玉香则缓缓饮了一口茶,听她说完,才抿唇咽下茶汤,接着凝如的话往下:“那时,我以为逃离了县丞府就是逃出魔掌,便是后来,公子给了我回家的盘缠,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谁能想到,便是这看似解脱的逃离,却真正是我苦难的开始。
    那时,我拎着从账房结回来的银两,满心欢喜地回乡下老家,开了个小饭庄,打算过几天自足的日子。谁知,世道不好,生意做不红火也就算了,连自己的清白也被抢吃抢喝的官兵给玷污了。那一刻,我简直想跳下运河直接是了算了。幸好,饭庄里的厨子阿庄救下了我。
    我觉得自己都没有脸面活在世上,可阿庄却待我极好,甚至好不嫌弃地同我成了亲。有了自己的男人,我觉得日子应该有起色,可造化弄人,才赚了两个月的银子,阿庄便被暴民杀了。
    当时,我躲在酒瓮里不敢出声,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捅死,却无能为力。
    后来,暴乱平息,我用身上的银两和阿庄教的手艺,重新开了一家饭庄,日子才算稳定下来。
    某一日,一对母女慌慌张张地躲进我的饭庄,我见他们是被官兵追赶的,便毫不犹豫地学着阿庄救我时的样子,将他们藏在酒瓮里。官兵捉拿不到想要的人,气急败坏地见店里的桌椅板凳挨个砸坏。好在,他们没对后院的酒瓮起疑心,这对母子也就因了我的缘故活了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这对母子原来时当时刺史大人杨玄感的妻儿,杨大人查到同僚贪污腐化的事情,这对母子才会遭人报复。杨大人赶来时,见妻儿好好地在我店里待着,简直把我当再生父母看待。他千恩万谢,问我要怎样的报答。我思量许久,觉得小店又被砸了,生意又做不成了,便索性问他讨了个杨府厨娘的差事。不成想,杨大人竟爽快地答应了。从那以后,我便成了杨家的厨娘,直接跟着他从郢州、宋州再到京城。”
    玉香洋洋洒洒地将自己这几年来的经历讲完,凝如捧着杯子的手跟着她经历里的跌宕起伏颤了又颤。
    曾经的经历让她对玉香的经历感同身受,当年若不是自己的父亲拼命护住自己,恐怕自己也会成为某些人泄欲的对象。
    凝如感慨玉香的过往,更为今日能重新见到她感到庆幸。
    她伸出手,握住玉香,仿若珍宝一般的紧紧捧住,许久,才含着泪说了句:“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玉香听惯了逢迎客套的话,对“你受苦了!”一类的话早没了感觉。唯有凝如这句向前看的话,让她心潮澎湃。
    许久未流的泪在眼眶中打转,玉香紧紧咬着嘴唇,直到将那两汪泪水实在逼不回去了,才含泪应了句“对!咱们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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