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占郴凝如》第87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

    经过一天的相处,云成与眼前两位姑娘相熟了不少。本来以为不可能讲出来的心声,也因为凝如的循循善诱,成了几人喝茶的“点心”。
    方才那番话说完,云成还想隐瞒的心思已然被洞悉。没了藏匿的必要,云成反倒轻松了许多。
    她微微抿唇,思量了片刻,才又道:“凝如姐姐,你说,海若平他会喜欢我么?”
    凝如咂咂嘴,想了想,回道:“会的。”
    云成被这话鼓励着,眼睛里闪着光,继续问道:“真的么?”
    凝如郑重地点点头:“当然。你这么好看,性子又那么好,他肯定会喜欢上你的。”
    听完凝如的话,云成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还想再问些什么,阿娜瑰却抢了先:“那姐姐,你说,大哥哥会喜欢我么?”
    凝如本还不知道黄霈佑的心思,今日见他各种表现,她自是笃定了心中的想法:“我哥是个榆木脑袋,自己动心了却还不知道。只要给他点时间,等他慢慢回过神来,日后,他自然就是你的了!”
    阿娜瑰被这话催的兴奋,握着拳头喊了一声“太好了!”,径直向凝如扑过来。
    凝如被阿娜瑰揽得喘不过气来,伸出舌头,拍了拍阿娜瑰的后背,才终于逃离了魔掌。
    见阿娜瑰如此幸运,云成自然也想获得凝如的指点。她往前凑了凑,认真地请教道:“那我该怎么做,凝如姐姐?”
    凝如喘着粗气,喝了口水,才悠悠道:“墨儿,你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让海若平知道。只有这样,你才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一个心系于他的女子。”
    云成仔细琢磨了一番,恍然大悟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夜风吹来,云成不自觉地颤了颤。
    所谓“春寒秋冻”,这个时节,寒气还未完全散去,入夜后出来的凉风,着实令人瑟瑟发抖。
    凝如本没在意,但见云成拢了拢外衣,她也觉得夜已深,是时候吹灯就寝了。
    予棋本给两位姑娘安排了房间。不过,聊的尽兴的二人却不肯离开。无奈,凝如只能将她俩安排在自己的床上就寝。
    那一夜,三个姑娘挤在被窝里说个不停。粉底百鸟锦被衬得他们三人粉红的脸颊越发好看。
    和日间亭中几个男子的对话不同,姑娘们说的话亲切很多,也有趣很多。在这里,她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是分享心事的挚友。
    在凝如看来,那些男子之间的争夺永远都不会落到她们头上。可是,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多年后,她们三人竟在朝代变更的风口浪尖,成为死敌。
    第二日,海若平来黄宅接云成的时候,姐妹三个还在窃窃私语。
    凝如嘱咐云成,找到合适的机会就将自己心意传递给海若平。阿娜瑰则出谋划策,让云成得空把海若平灌醉,而后再套出对方的话。
    后者显然不是良策,阿娜瑰被凝如直直用肘子撞了出去。云成见她俩如此玩闹,脸上的笑容自是更甚。
    直到云成坐上马车,这份笑意依旧未散去。海若平不知三个姑娘怎么一日便熟成这样,心下疑惑之余,忍不住询问云成昨夜与凝如到底聊了什么。
    云成却默默不语,红着脸拼命摇头,惹得海若平更是好奇。
    不过女儿家的心事终归不好打听,见云成实在不肯说,海若平只好停下询问,不再说什么。
    只是,海若平没有要问的,云成却有很多话讲。
    眼看马车就要到宫门口,云成觉得再不抓紧时间,表达的勇气便会失掉。
    情急的她果断喊了声“停车!”,马车停下的瞬间,她迫不及待地探出窗外,轻唤了一声“海若平”。
    海若平以为云成有什么吩咐,赶忙走过去,仔细地问了一声:“公主,怎么了?”
    云成看着海若平生分的模样,越发觉得要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她四下望了望,指着宫墙边一处僻静的地方,咬着唇,回道:“我想去哪儿。”
    海若平顺着云成手指的方向望去,不明白她过去巷子口干什么。但公主想过去,下属哪里有拒绝的道理。所以,他点点头,翻身下马,扶着云成从车上下来。
    宫门外戒备森严,闲人不会在此处出没,看似毫无戒备的地方却比宫中还要安静。云成觉得这个地方挑得不错,才定下神来,便迫不及待地将一路上酝酿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海若平,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么?”
    这是个问句,海若平觉得应该回上一句“记得。”,但云成似乎没有留给他回答的机会,而是略显怯懦地、自顾自地往下说。
    “那日,你家小厮虽撞了我,却未伤及要害。按理说,你主动提出带我去医馆看大夫,我该拒绝你才是。可那一日,我却忍不住应下了你的请求。因为我实在喜欢你文质彬彬、谦逊有礼的模样。
    尽管我知道,你我初相见,你不可能对我有情分。可我还是觉得,你对我的好是发自真心的,你寻常的询问都能让我觉得温暖。
    从那以后,我便忘不了你的模样,便是第二日父皇召我回京,我依旧对你念念不忘。入画说,萍水相逢,无需挂怀。我曾经也以为,我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可是后来,我还是在李渊大人的门口见到了你。我突然觉得,冥冥中,肯定有一条红线牵着你和我。我兴奋不已,不顾宫里的闲言碎语,执意要你送颜料入宫,见你在酒楼宿醉,差人将你送回家,生怕你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里出事。
    我知道,我这样说你会惊讶,但这些都是我心里的话。我可以不做这个公主,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削了皇籍,同你一道入商贾之家,我也无所谓。但若你觉得这个公主的位子对你还有用,那我便去求父皇,让他将你海氏一门破格提拔为士族,这样,海家便是皇亲国戚,你便是当朝的驸马,如此可好?”
    云成气喘吁吁地将上面那番话讲完,连她自己都惊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支撑她把话讲得那么明白。
    而海若平却像个痴傻了的木头人一样,呆呆站在原地,任由云成将话讲完。
    刚说完时,云成不知道自己是否说明白了。可见海若平如此形状,云成笃定,自己这番话,海若平绝对听进去了,不然,他不会错愕至斯。
    诚然,面对云成突如其来的坦白,海若平确实有些招架不住。他错愕,因为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妹妹一样的人,竟对自己有如此炽烈的情感。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云成口中这些难以忘怀的瞬间,竟都是自己义无反顾地倾注感情在凝如身上的时刻。
    那一日,假扮小厮的凝如撞上云成,本就是一个设好的“局”。他彬彬有礼地查问云成的伤势,带她去医馆看大夫,为的也是给凝如的脱身找个合适人证,哪里是她说的“真心待她”?
    后来,自己在李府门口看见凝如,满心想的,是如何将凝如从淮占郴手里夺回来。而他将凝如抱入怀中,也是因为瞥见角落里的淮占郴,生怕他们两人碰面才做出的举动。
    至于那场“醉月轩”里的宿醉,更是因了自己的情伤。可是,他哪里想到,自己为别的女人伤感的时候,身旁竟还有这么一个身影为他黯然神伤。
    若是在话本里,这必然是一个不错的段子。只要海若平心软,就一段佳话并不是难事。
    然而,话本终归是臆断的东西,持续了十几年的情感和习惯,哪里是想改就能改得了的。
    从小,凝如就是海若平的心结。他因她喜而喜,因她忧而忧,便是被她无情拒绝了,他依然固执地依靠回忆生活着。
    在他看来,云成是自己宣泄思念的窗口,没有地方可以讲述与凝如有关的事情,海若平就会想到云成。
    可如今,连这扇窗都被关上。
    云成没有明确说出“不再谈论凝如”的话,但她的心意扑面而来,海若平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又怎么同平常一样谈论过往的趣事呢?
    被公主爱慕是一种荣幸,可这种荣幸还未回过味来,海若平心感受到的是恐惧和不适。
    是的,他在惧怕。这种惧怕来自身份和地位的差异,也来自习惯的夭折。
    出于礼貌,海若平觉得自己应该答上一句“多谢公主厚爱!”,可不知为何,话说出口时,却成了“公主,莫要说笑!”
    言语上的突然让海若平更觉尴尬,无奈,他只得转过身,径直往回走。
    一番心意换来“说笑”二字,云成本能地愣了愣。
    没有多余的话,云成定定地看着海若平离开。就在他的背影快要消失在拐角的时候,云成提步上前,拦在海若平面前,抬头望着他。
    海若平知道,云成在等待自己的答复,垂眼沉默了片刻,他才终于抬眼回道:“你知道的,我忘不了她。”
    毫无意外地,海若平拒绝了云成。可令人意外的是,云成却因了这样的答案如释重负。
    在海若平开口前,云成最怕听到的是:“墨儿,我不喜欢你。”在她看来,那种发自内心的厌恶,纵然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破解的可能。
    好在,海若平的拒绝只是因为对过往的执着,而这个理由,显然可以用等待来溶解。
    她微微一笑,仿佛自我鼓励般地说了一句:“不怕,我可以等。”
    海若平不明白云成的“等”是什么意思,才想仔细询问,云成早已越过自己阔步向前。
    宫门外,从相国寺回来的入画已经等候多时,云成径直朝她走去,脸上的笑容坚定而舒展。
    今日,云成鼓起勇气表明心意,虽未得到肯定的答复,却仍然是不小的进步。这一问,她明白了海若平的心结,等待下去的希望也从渺茫变得清晰。
    云成心中悸动,脚下的步子加快之余,银铃般笑声也随着欢快的步伐,肆意洒落在宫闱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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