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占郴凝如》第68章 柔情似水不忍离

    烛光在夜色里摇曳着,半明半昧的光线里,凝如微微睁开眼。
    头顶还是那张泛着暖意的米白色帐幔,只是此刻的眼中多了一张淮占郴的脸。
    凝如觉得不真切,不由得揉了揉眼再次确认。淮占郴似乎知道凝如此举用意何在,微微笑了笑,鼻尖的气息扑在凝如脸上,她只感到痒痒的,很是舒服。
    重新将手放下来,凝如大约记起方才自己枕在淮占郴的腿上睡着的情景。
    睡得太久,凝如的手臂有些麻,她下意识地用另一手做出撑起的动作,打算翻过身来。
    可才动了一下,淮占郴轻柔的话语便传入了她的耳朵:“别动。”
    凝如有些不解,微微蹙眉问道:“为什么?”
    “我怕这个梦一样的场面又破灭了。”淮占郴轻轻叹了一口气,淡淡的哀伤听上去让凝如不禁心软。
    “可是,我手麻了呀。”凝如微微一笑,脸上的神色似乎在撒娇。
    淮占郴微微一愣,心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娇嗔惹得荡漾:“那就平躺着,这样,我还能看看你的脸。”
    说着,他帮凝如将身子扳过来,然后抓起那只方才压在身下的手小心的揉搓起来。
    因为血气不足,凝如的手有些凉。淮占郴触碰到她指尖的冰冷时,心尖上不由得泛起酸来。凝如却被他掌心的温热惹出了诧异。
    “你这是做什么?”
    “帮你按按,手很快就不麻了。”淮占郴平静地回答着,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来。
    凝如从小就跟在淮占郴身后,见惯了他各种冷冰冰的模样,便是那次在枫林里他主动亲吻了自己,口气和神色也是一如既往的冰冷,绝非今夜这般柔和。
    所以,对枕在淮占郴腿上被他暖手的场景,凝如本能地感到不真切。她定定地看着淮占郴,许久,才从口中轻轻说了一句:“占郴,你变了。从前,你对我可没这么温柔。”
    对凝如来说,这是一句感慨,但对淮占郴来说,却是深刻的指责。
    他轻轻“嗯”了一声,将凝如的双手紧紧攥在掌中,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道:“从前不懂事,不知道珍惜你。后来,上了战场,看着小六、孟勇还有其他兄弟在眼前倒下,我才发现,性命竟如此脆弱,也才晓得,要趁自己还活着,好好珍惜眼前的人。”
    “经历了生死,心境确实会不同。当那些理所当然的事情,在战火里变成奢望,才会明白寻常百姓的日子也是一种幸福。”说着,凝如的心里不由得心疼起来:“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吧。”
    淮占郴微微一笑:“苦是吃了些,但是和你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说着,他将凝如的手碰到唇边,呵了口热气,才又继续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凝如本没有多少哭意,但听得他这一说,眼角的泪不觉滴落下来,打湿了淮占郴的衣襟。
    她倔强地抿着唇,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太过悲伤:“没什么,都过去了。你回来了,也就好了。只是……你当年为什么不要我呢?”
    最后一句出口,凝如禁不住哽咽。淮占郴听着,心都纠到一处去了。
    他赶忙松开手,扶着凝如坐起来。自己则起身蹲到凝如膝盖前,如同忏悔的孩童一般,深情地望着凝如,回道:“那时,我以为自己性命不保,将你推出去就是最好的出路。可后来,我才发现,你已经嵌在我的性命里了,没了你,我连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他从腰间解开一把匕首,用双手郑重地奉在凝如面前:“你还记得它么?这是你回乡祭祖时送给我的。这些年,我一直带着它,从未离身。
    夜里,孤独难耐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看一看。每次看见那片枫叶,就好像回到我吻你的那片枫叶,回到你身边,回到去私塾的路上。
    战火无情,战场上的死亡让人崩溃,可每当我想起你和我的平静生活,我就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也有了打赢下一场战役的勇气。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尽快回来见你。”
    淮占郴说得深情,凝如听得感动。
    两个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在一起,便是最简单的话也能让他们心情激动,更不用说淮占郴这一整篇的情话。
    凝如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唯独心尖痒痒的感觉让她坐立不安。可是奇怪的是,她丝毫不排斥这种感觉,反倒希望它能持续下去。
    “你如今怎么这么会说话了。莫不是这些年身边有了别的女人,情话说多了,练出来的?”
    凝如调皮地看着淮占郴,口中的问题也多了几分打趣的味道。
    可是淮占郴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他径直站起身来,举起手对着窗外的明月说道:“我淮占郴发誓,若我这些年对别的女子动过情,日后必被这匕首夺去性命!”
    凝如本不知道淮占郴要做什么,听他说完,着急地站起身来:“你胡说什么?还不快说‘百无禁忌’。”
    淮占郴紧紧握住凝如的手:“我没有胡说,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一定要说给你听。凝儿,我对天立誓,这辈子只会、也只能有你一人。”
    凝如看着淮占郴依旧严肃的模样,知道他对自己的忠诚,只好回到:“方才只是开个玩笑,你不必当真。”
    淮占郴却上前将凝如紧紧搂在怀里:“可是,我早就习惯了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当成真的来听。便是你此刻要我的命,我也会二话不说,当场给你。”
    凝如听得甜蜜,口气也跟着娇纵起来;“那若是我要你的心呢?”
    淮占郴微微一笑:“匕首给你,剜去便是。”
    凝如会心一笑,娇滴滴地应了声“好”,然后整个人往淮占郴的怀里钻的更深了些。
    这个夜晚,月亮并非最圆,也并非最大。寻常人家或许觉得这是个平静如常的夜晚,但对于凝如和淮占郴来说,这一夜却比过去的任何一天都要重要。
    漫漫长夜,凝如和淮占郴在月下互诉衷肠,连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甜蜜,也胜过风流韵事里的矫揉造作。
    到第二日李秀宁来巡防营查看防务时,人们才发现淮占郴竟一夜未归。而胡元、黎平和小五三人,也是这时才知道淮占郴终于找到了凝如。
    同一个消息,听的人不同,结果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胡元、黎平和小五对凝如的出现大喜过望,年纪还小的小五竟然因为太过喜悦哭成泪人。
    胡元和黎平训斥小五“丢人”,但他们又何尝不是笑出了泪花。
    但李秀宁对这消息却失望至极。尽管昨日她输得心服口服,但还是为自己付出的深情感到怅然,也为自己太晚遇见淮占郴赶到惋惜。
    而和李秀宁有同样情绪的,还有海若平。
    昨夜,海若平与凝如虽不是不欢而散,却也因为真相被揭穿各走各路。
    不过,天才亮,海若平便出现在黄霈佑的住处,打算带着他们兄妹再到外头玩耍。
    原本,海若平打算今日独自一人好好整整思绪。谁知,才起床,海畅便要他即可进宫,将这次跑船新运来的石青、岱赭、白垩等名贵石材送到宫里给云成公主作画。
    海若平本就不想见这个所谓的云成公主,听到父亲的吩咐一下更是郁闷,便撩了挑子,让海管家代替自己将东西送到宫里,然后驾车出了门,不知不觉来到凝如这里。
    各种不顺心的事叠加在一起,海若平的脸色自然没有昨日那般灿烂。进门后,见到凝如身后的淮占郴,他的神色更加阴沉了。
    对于淮占郴的出现,海若平并不吃惊。因为在听到黄霈佑和凝如前往李府参加婚宴时,他就预感到:凝如很可能会碰见淮占郴。
    那时,他坚持接送凝如兄妹,也有阻拦凝如和淮占郴相见的意思。
    不过,缘分本就是妙不可言的东西。
    情深,便是相隔千里远,还是会萍水相逢;缘浅,便是促膝相对,也只能行同陌路。
    前者说的是凝如和淮占郴,后者说的却是她和海若平。
    凝如并不知道海若平晓得淮占郴还在世上的消息,才见到他进来,便迫不及待地与他分享这个好消息:“若平,你看,这是谁?淮占郴他还……”
    “活着”两个字还没出口,海若平的话已经将下文堵上了。
    “我知道。”
    从小大大,海若平与凝如顶的嘴并不少,但像今日这般充满敌意地、无礼地截断凝如说话的情景,还是第一次。
    凝如有些吃惊,海若平却没有要收敛的意思。他冷笑一声,看着淮占郴,问道:“你和李家三小姐的关系处理好了?”
    淮占郴却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若平,我和凝儿说过了,我对李小姐只有同僚的情分,别无其他。不论从前、现在,还是将来,我淮占郴的心里都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我家娘子。”
    说着,淮占郴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凝如,见凝如微微一笑,他不由得牵住了她纤细的手。
    海若平本还想说写什么,但看着凝如如此陶醉,他也不好开口。只将手上的一个小盒子递到凝如面前。
    “上次跑船给你带的胭脂。你从来都不施粉黛,如今伊人在侧,留着自己打扮吧。”
    说完,海若平将盒子塞到凝如手中,不忿地转过身。凝如还没反应过来,海若平已经走出了几尺远。
    凝如看着手中的盒子,觉得两人之间的情分今日总算有了了解,便上前一步,冲着海若平的背影说了句:“若平,谢谢你。”
    海若平被凝如的话扯住脚步,咬紧嘴唇思量了片刻,这才回了句“客气”,而后大步流星地往府外走去,连头都不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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