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占郴凝如》第63章 京城无处不繁华

    到凝如真正见到宇文承趾,她在京中已待了半月有余。
    这些日子里,凝如除了调养身体,所做的另一件重要的事,便是和黄霈佑一起,在居住的宅子里,给仙逝的黄白、淮婶儿和淮占郴立牌位、摆香堂。
    人死不能复生,灵魂一说终归是无稽之谈。凝如和黄霈佑从小就不信这些东西,但为了留点念想,他们还是学着父亲的模样,为自己,留了一处追忆的地方。
    牌位立好的那天,黄霈佑和凝如站在香烛前,沉默了许久。
    黄霈佑问:“凝儿,你知道,爹当初为何赶你走么?”
    凝如呆呆地看着牌位上的“黄白”二字,强忍了许久,才哽咽地回道:“父母是水,儿女是鱼。鱼儿在水中长大,却总在离开时,才知道,水有多重要。先前,父亲将我赶走,我恨过他。可是后来,见他拼死护住我,我才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只是,那时已经太晚了。”
    一连哭了半个月,凝如的眼泪早已哭干了。只是,提起父亲,她还是会如鲠在喉。
    黄霈佑见妹妹极力控制自己,觉得在继续这个话题似乎不太合适,便抬手拍了拍凝如的后背,转了话题,问道:“前些时候,你说要去答谢宇文承趾,今日,宇文化及大人过寿,你若是觉得身体舒服些,便与我一同前去,如何?”
    为了不让哥哥又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样,凝如迅速地擦干脸上的些许泪珠,然后顺势将哥哥的话接了过来:“我去?合适么?”
    黄霈佑一脸的无所谓:“怎么不合适?你是我妹妹,是我在京城唯一的家眷,带着你去祝寿既不太严肃,又合情合理。再说,宇文承趾尚未婚配,你一个姑娘家单独前往答谢,反倒惹来流言蜚语,如今借这个机会,体面地把谢意传达了,岂不更好?”
    凝如知道哥哥从来都考虑周全,应了句“这倒是”,便带着予棋回房,更换了外衣,而后同他坐上马车,径直往宇文府去了。
    从板城逃难来此,凝如还没有仔细看过京城的什么样子。黄霈佑自然知道妹妹对京城的好奇,所以提早了半个时辰出发,又让车夫把马车赶得慢些,好让凝如借此看看京城的大街。
    和板城的青石板路不同,京城的道路显然宽阔、壮丽了许多。琳琅满目的物件应有尽有,应接不暇的商铺里人来人往,热闹却不杂乱。
    凝如看得出神,脸上的神采因了街市的繁华有了开怀的迹象。
    一时间,她忘了数日来的悲伤和心痛,也忘了两年来的寡居生活,和平日里忍受的白眼和冷漠。
    看到满脸络腮胡子的胡人,凝如不由得睁大了双眼;见到双峰高高隆起的骆驼,她更是张大了口。街边卖艺的绝活样样精彩,甚至连活蹦乱跳的小猴子都那么可爱。
    见那小生灵在主人头上撒野,凝如不禁笑出声来。黄霈佑听得这一声笑,欣慰地看向自己的妹妹,眼神里满是欣慰和关切。
    从凝如来京城,黄霈佑就很少见她笑。关于妹妹的这种变化,其实,黄霈佑在板城的时候就发现了。
    那时候,凝如刚刚嫁到淮家,尽管她与淮婶儿也有说有笑,但脸上的神采早不像先前那般活泼。
    生活的磨难总能改变一个人,黄霈佑不愿意自己的妹妹被世俗所桎梏,但终究,一颗年轻雀跃的心还是被世态炎凉所淹没。
    正因如此,黄霈佑才想让妹妹跟着自己到宇文家祝寿,答谢不假,但更重要的是,黄霈佑希望凝如能借此走出府门,走出阴霾。
    作为炀帝的宠臣,宇文化及的寿宴自然高朋满座。凝如虽不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但眼前这阵仗却着实让她开了眼界。
    黄霈佑是户部主官运河事务的小吏,本没有资格进主场就席,不过京城里几乎人人都知道,他是宇文恺最得意的学生,而宇文恺又是炀帝最信任的老师,所以破格邀请黄霈佑入席也在情理之中。
    作为女眷,凝如进府时,便被安排在次场的女眷席上。知道妹妹对周围的情况不太熟悉,黄霈佑特地领凝如入了席。
    找到位置后,他又嘱咐她:退了席不要乱跑,因为他们还要拜谢宇文承趾。
    凝如笑着点了点头,就着哥哥的嘱咐安静地落了座。黄霈佑见妹妹坐好了,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凝如看着哥哥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深处,这才回过神来,四下张望富丽堂皇的宇文府。不过,还没看多少,旁边的女眷便开始三三两两地同凝如搭起话来。
    “哎,今日天这么冷,你穿这么少不冷么?”一个身穿粉色衣裳的姑娘率先起了头。
    凝如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又觉得不回答不太合适,便笑着回道:“还行。”
    粉衣姑娘见凝如回了自己的话,心下高兴,便又问道:“方才送你来的那人,是谁?”
    凝如顿了顿,才道:“他是我哥哥。”
    才说完,周围的姑娘和妾侍们便纷纷转过头来,朝他打听起来:“他是你哥啊,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凝如这才明白了姑娘们找她搭话的原因。她微微一愣,觉得黄霈佑似乎不如淮占郴和海若平长的好,却又觉得京城人的眼光可能和板城人的不同,这才笑了笑,回道:“我哥,还行。”
    可姑娘们对凝如的这个回答显然并不满意。
    ——“这么好看还说‘还行’?对了,他婚配了吗?”
    ——“对啊,对啊,他这么好看,可有家世了?”
    她会心一笑,觉得京城姑娘的直爽同她以前很是相像,便很自然地回了一句:“还没呢?你们——有兴趣?”
    凝如本就长了一双灵动的眼睛,这么一调侃,从前那个活灵活现的姑娘仿佛又回来了一般。
    尽管伤感掩埋了凝如曾经的天真,也让她变得更加沉着,但嵌在她内心深处的、跃动的灵魂,却还是固执地停留着。
    凝如的直白出乎姑娘们的意料,她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壮着胆子齐齐点了头。
    凝如觉得兄长的年纪也不小了,借此机会,帮他寻个好姑娘倒也不错。
    她点点头,认真说道:“那你们把各自的姓名和喜好写在纸上吧,我回去后,一并带给我哥看看。”
    听得凝如这样说,姑娘们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赶忙招呼了府里的下人,送来纸笔。
    没有主人在,妾侍和姑娘们所在的次场成了姑娘们谈天说地的好地方。
    姑娘们认认真真地写下自己的讯息,又认认真真地调侃彼此。气氛很热闹,凝如也很喜欢。
    不过,她们不知道的是,和这里的欢脱相比,宇文化及和众位大人所在的主场,却简直可以用“死气沉沉”这四个字来形容。
    年轻的宇文承趾自然喜欢自在的生活。
    清早起来,宇文承趾就被各种礼节折腾得一点兴致都没有,好不容易坐到席间,想像军中那样大口饮酒,却发现无人敢酣畅淋漓一把。
    在他看来,父亲今日的寿宴比平日里家中的聚餐都要拘束。无奈,他只得缩着性子,规矩地吃了两杯薄酒。
    一旁,默然的黄霈佑同样安静。
    宇文承趾觉得自己的好友肯定同自己一样,受不了这种场面,便放下酒杯,趁着众人向父亲敬酒之际,快步走到黄霈佑身边,拍了他的肩膀,示意好友同他离开。
    黄霈佑本是跟着宇文恺来的,见宇文恺还在桌上吃酒,一下犯了难。
    好在宇文恺是个和善又不拘泥于俗礼的长辈,见年轻人想自己出去玩耍,便也不加阻拦,只微笑地说了句“去吧”,然后眯着眼看着宇文承趾揽着黄霈佑的肩膀离开了宴席。
    走出摆席的后花园,宇文承趾深吸一口气,感叹道:“总算出来了!”
    黄霈佑觉得他有些夸张,不禁笑出声,打趣道:“这可是你父亲的寿宴,怎么一副被关押的模样。”
    宇文承趾却副理所当然地回道:“就因为是他的寿辰,我才感觉被关押了一般。”
    黄霈佑又笑了笑,转念想起凝如要答谢宇文承趾的事,便上前两步,冲他说到:“那日在城门口,多谢你救了我妹妹。今日,凝如也来了,她想亲自同你致谢,你这会儿可有空?”
    “美人求见怎会没空?!前几日我想去看她,你都往死里拦,今日怎么发起善心,亲自把她带来了?”
    宇文承趾很是嫌弃地白了黄霈佑一眼,黄霈佑知道他闹着玩儿,便笑着回道:“前几日她身子还没好,趟在床上调理,自然不方便见你。今日,她身子好多了,便也能一同出门了。”
    宇文承趾见黄霈佑解释得认真,觉得他没理解自己的玩笑,便卸下了矜持的伪装,赶忙道:“好了,知道你心疼自家妹子。赶紧去把她请来吧。”
    黄霈佑看着宇文承趾公子哥儿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前往女眷所在的副场,将凝如叫了出来。
    待凝如真的来到宇文承趾面前时,宇文承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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