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占郴凝如》第42章 豆腐西施初来到

    淮婶儿的臭豆腐摊并不算大,但是因为好吃、便宜,所以很受街坊们的喜爱。加上淮占郴长得好看,在同辈人中口碑也极好,所以街坊们走过路过,都会帮衬淮婶儿的生意。
    过去这些年,淮婶儿忙着给客人包臭豆腐的同时,更要忙着应付周围人的赞扬和询问。
    熟人们不停地表扬淮占郴人品,还时不时询问淮占郴婚配与否,甚至有人将某户人家的姑娘直接带到了豆腐摊上,趁吃臭豆腐之际,顺便相看淮婶儿家的好儿子。
    如今淮占郴上了战场,来豆腐摊做媒的人自然少了很多,但来来往往的熟了客依旧热切地询问着淮占郴的归期,仿佛所有的人都在期待这个少年归来一般。
    而对凝如来说,每天跟在淮婶儿身后卖臭豆腐,最大的好处不是感受这些关切,也不是白捡个“豆腐西施”的名头,而是听淮婶儿讲述那些她从未听过的、和淮占郴有关的往事。
    在她眼里,淮占郴似乎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依旧淡定吃完饭的模样。曾经,私塾里的姐妹们用“冷面冰块”形容这个整天跟在凝如身后却从来不曾笑过的侍从。这话虽有些调侃的味道,但终究还是贴切的。
    然而,直到凝如和淮婶儿呆在一处,她才发现,姐妹们的形容根本就“名不副实”。因为在淮婶儿的故事里,淮占郴也会爬墙头,也会为了好吃的点心天天往店铺里跑,也在年幼无知的时候被隔壁木匠的狗吓得哭了好几天。
    段子越来越多,淮占郴这个冷面郎君的面具在淮婶儿的故事里慢慢剥下,而他本人也因为那些纠结、惆怅,甚至胆怯的情绪变得活灵活现。
    “从小啊,我们家占郴就是个不怎么说话的孩子。以前他哥还在的时候,常逗他说话,可占郴总板着个脸,最多也就是‘嗯’一声给个回应。”淮婶儿一边将车子上的椅子卸下来,一边和身旁的凝如讲起当年的往事。
    凝如忙得不亦乐乎,听得更是欢畅:“他真的从小就这幅模样啊!”
    “可不是。五岁的时候,身旁的孩子都开始说话了,占郴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害得我和他爹都以为他是个哑巴。后来长大了,开口叫了爹妈,我和你淮叔才安下心来。再后来,占郴跟着他爹到你府上当了个侍读,从那以后,他的性子才慢慢开阔起来。”
    淮婶儿放下最后一把椅子,和凝如把摊子支起来。见凝如手脚麻利地蹲下身子开始生炉子,淮婶儿面上的慈爱越发明显,连眼睛里的光都泛着温暖。
    “凝儿,占郴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我最了解。别看他外表冷漠,心肠却热乎得很。从他第一次同我说起你,我就知道,你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凝如原本还乐呵呵地听着陈年往事,不想淮婶儿才说这一句,风风火火的的她,竟不好意思得双颊绯红。
    “当真?”
    凝如怯怯地问着,淮婶儿的神色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自然当真。占郴是男娃娃,从小就不喜欢花花草草。后来,他知道你喜欢枫叶,便大半夜地跑到山上,趁着露水打湿红叶之前的空档,将它们统统摘下来,然后用蜡泪封住,做成蜡花,给你的考箱、首饰盒做装饰。”
    听到这,凝如不禁想起自己从淮占郴手中拿到那些枫叶时,淮占郴淡然的神色。
    那时,凝如问他:“这东西哪里来的”,淮占郴却没有多说,只简单地回了句“隔壁木匠剩下的”便走了。
    和凝如的兴奋相比,淮占郴的冷漠简直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但回头再看,不善言辞的少年,和隐藏在面具背后“别有用心”的情感却着实令人心动。
    思绪还在转动,凝如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淮婶儿见凝如这般模样,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赶忙上前帮她拂拭了泪水。
    “凝儿,你怎么了?淮婶儿说这些没别的意思,随便聊聊罢了。如今,占郴去了战场,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你们俩没有婚约,便是你不等他,淮婶儿也绝不会对你有怨言的。”
    对淮婶儿来说,凝如的陪伴是她排解念儿之情的良方,但她也知道周围的人怎么评价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十分明白不能将她强行捆绑在淮占郴的身上。
    漫说自己的儿子已经在战场,便是他依旧在永济渠的河道上干活,她也不能硬生生地将黄白家的小姐拉入穷困。
    但凝如的想法显然和淮婶儿不同。
    “没事,我就是被烟熏了一下,等会儿就好了。”凝如会心地笑着,即为淮占郴的心意,也为自己的决心。
    她庆幸自己选择了等候,也庆幸自己追上了航船,将自己的决心传递给了淮占郴。
    只是,往事一旦泛滥就收不回来,凝如想起那日淮占郴的决绝和冷漠,心尖的刺痛惹来脸上的忧愁。
    “可那日在船上,他却连头也不回,任凭我喊破了喉咙,他也不肯回答我。”凝如将手上最后一块木头放到炉子里,站起身时,不由得叹了口气。
    淮婶儿亲昵地抓住凝如的手,老茧摩挲在掌心的触感让凝如倍感温暖。
    “这事儿我听你淮叔说了。那日确实委屈你了,我听着都觉得心疼,更不用说占郴了。可是,凝儿,占郴他这么做,并不是对你无情,相反,他不愿意回头,其实是在为你着想。”
    “为我着想?”
    “是啊。这么多年来,他对你的情分我这个当娘的是看在眼里的,可他对你有情,更要对你有义。那一日,他被送上战场,生死难测,若真的不顾一切应了你,你这一生不就捆绑在他的生死上了么?他若能回来也就罢了,若不能……”
    话没说完,淮婶儿已经哽咽了。
    凝如听得淮婶儿的解释,心中的郁结散开了许多,便拍着淮婶儿的后背轻轻安慰道:“婶儿,别想太多,占郴那么壮,别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肯定能平安回来的。”
    话虽这样说,但凝如的心里何尝不是牵肠挂肚。
    只是,悲伤这种东西,拿到明面上说更容易被传染,所以淮婶儿欲言又止,凝如也才没将心里的担忧全部说出来。
    凝如的安慰自然不是定心丸,但多少能劝住了淮婶儿的眼泪。
    然而,刚从老书生那儿回来的淮叔,却对淮婶儿方才的话十分不屑。
    “怎么能不回来?!他是淮家唯一的香火,不回来你让我怎么向头顶上的祖宗们交待?!”
    自从淮占郴离开板城,淮叔的脾气就一天比一天大。从前,他和淮婶儿还有话说,但自从书生那里传来的战报不太乐观后,他就不再同淮婶儿说话,有时甚至还恶语相向,仿佛胸中总有发不完的脾气一般。
    相处多年,淮婶儿知道淮叔的脾气,如今遇上儿子上战场,战局又不明朗,她更知道淮叔心情沉重。
    “怎么,又不好了?”听完淮叔的训斥,淮婶儿自然知道今日书生们的话里没有好消息了。她焦急地看着淮叔的脸,生怕从他口里说出一丁点不好的东西。
    “还不是那几句!圣上出兵高丽受阻,率军退到关内修整。你说皇上都御驾亲征了,怎么就不能痛痛快快地打个战胜回来呢?!”淮叔狠狠地嘬了一口烟嘴,口中还冒着白烟,嘴里的抱怨已经传了出来。
    ——幸好还是昨日那几句!
    ——还好是昨日那几句!
    几乎是同时,淮婶儿和凝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是一样,那就只能等了。别的,也没有什么法子了。”淮婶儿回了回神,拿起桌台旁的抹布打算开张。
    淮叔心里的火因为方才那几句抱怨消了许多,看着淮婶儿和凝如的忙碌,倒也没说什么,只又抽了几口烟,嘴里嘟囔了一句:“这小子也是,到哪儿了也得写封信回来,总不会连一片纸都找不到吧。”
    凝如听得这一句,突然想起自己今日还未到馆驿取信,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向淮婶儿和淮叔辞了行:“我去馆驿看看,说不定,今日便有信来。”
    “昨日你不是刚去过,说没有么?”淮婶儿站直身子,侧头问着。
    “昨日没有不代表今日也没有呀。说不定,昨夜就有信到了。”
    对馆驿的信卷,凝如总是那么执着。淮婶儿觉得凝如这话也在理,便没拦她,只从木桶里拿了一罐装好的臭豆腐和一罐装好的咸鱼,让她带给何老四。
    凝如乐呵呵地接下,转身提着东西高高兴兴地往馆驿去了。
    殊不知,驿使何老四最近最不想见到的,除了驿馆门口那条整天冲他吼叫的土狗,另一个便是这黄家二小姐凝如丫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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