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占郴凝如》第35章 心有余而力不足

    马太守终于知道黄白来此处的目的,暗暗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染指凝如的同时,觉得要想想办法,让黄白赶紧消气然后带着凝如这个祸害离开马府。
    说凝如是自己跑来给他玷污的明显是天方夜谭,眼下这情景唯一能做替死鬼的显然只有马才。尽管这个奴才这些年在自己的兴趣上花了不少功夫,马府里的八房姨太太也有六七个是他的拳脚驯服的,但和这些“小恩惠”相比,马太守自然觉得自己的性命和乌纱更为重要。
    “来人,把马才这个畜生给我押下去杖责一百!”黄白的拳头还没停止,马才已经被马府的下人拖了出去。
    和黄府中下人与主子其乐融融的习惯不同,对马太守来说,马府里的仆人从来都是可以用来舍卒保车的小兵。所以,当裴蕴和黄白找上门时,正在施暴的马才自然成为马太守自保的替罪羊。
    见马才皮开肉绽后被抬出马府,裴蕴自然对马太守严厉管教自家下人的行为十分欣赏。可想到午后黄白说的马太守偷运运河口粮的事情,稍稍淡化的气愤一下竟更甚了。
    “马书礼,掠人的下人你是责罚了,但偷运口粮的事情你可还没解释清楚呢。”裴蕴严肃的模样让马太守才安稳的心一下又被提了上来。
    方才,马太守以为黄白找上门来仅仅是因为自己将凝如囚在府中的事情。带到裴蕴开口,他才知道,裴蕴一行突然造访为的竟是口粮运送的事情。
    如今,隋炀帝发兵征战高丽导致大隋境内米粮紧缺,马太守确实同赖月生打起了运河口粮的主意。整件事中,他是赖月生私运口粮的靠山,但往上追述,马书礼却只是舅舅马言的一枚棋子罢了。
    作为皇上身边的红人,马言刚从户部尚书升任尚书省右仆射,官运亨通之际,马言已然需要大量的金钱打点后宫的各个环节,以此保住“来之不易”的高官厚禄。而他亲自将贩卖运河口粮的事情交给自己的侄子,自然也是希望能从百姓那里盘剥些银两来,好继续孝敬宫里的娘娘和公公们。
    这些事情在官场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但皇权在上,谁也不敢放肆地大声宣扬,甚至连询问的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官场上盘根错节的关联。
    裴蕴虽是京官,但作为炀帝破格提拔的官员,他的官场经验自然比不上长期在上层混迹的马言,而对运河修筑事宜的关注也让对黄白的状告十分上心。
    在裴蕴看来,对马书礼的直白询问是自己的职责所在,而在马书礼看来,裴蕴的当众的质问是对官场规则的生疏。
    他暗暗嗤笑裴蕴这个“愣头青”,觉得只需含糊应下裴蕴的问话,再同马言商量对策,便可从上到下对他施加压力,最终偷运口粮的事情自然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黄白清楚马书礼心里的盘算,但闻裴蕴当中戳穿他的罪行,心中顿时觉得十分解气。
    他还想再补充几句,但还为开口,马太守的笑脸已经贴了上来:“裴大人说的口粮可是永济渠上修渠工的米粮?”
    裴蕴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黄白则理直气壮道:“不是哪些,却是什么?”
    说着,黄白将手上的账本直接递到了裴蕴和马书礼的面前。马书礼见状,本能地将账本接了过来。可黄白却警惕得很:“怎么,又想毁灭证据?”
    马太守依旧谦恭有礼:“族正为何如此想我。适才,裴大人说是我偷运了永济渠上的口粮,此刻有了账本,我看一眼,确认下此事是否与我有关也在情理之中不是?”
    黄白被他一句话挡了回来,焦急中看向裴蕴,他的表情却很是淡然:“即是这样,你先看看。看完再同我回话。”
    黄白无奈,只好将账本扔到马太守跟前。马书礼依旧满面春风,微笑着捡起账本后,微笑着将它看完。
    果然,这个本子虽然后来人工抄录的,但里头的内容却详细而精确,甚至连西苑粮库里丢掉多少废粮都记得一清二楚。如此证据,若真的作为呈堂证供偷运口粮的人自是难逃干系,但马书礼翻遍了所有的纸张竟没看见和自己有关的任何内容。
    单从账本上看,那些粮食都是送往西苑的,而平时赖月生孝敬自己的米粮却只字未提。
    从字面上考究,西苑是赖月生的,运送口粮的人也是赖月生府上的官差,就算所有人都因为自己到永济渠上摆平淮占郴这件事推测出自己是赖月生的靠山,但从账面上看,自己跟偷运口粮的事情半点关系都没有,而将他带人到永济渠的事情硬说成严惩暴民的事情也不在话下。
    先到这儿,马太守不由得笑出声来。
    “裴大人,您是不是拿错账本了?这册子确实记录了运送口粮的事情,可粮食全都运到赖月生的西苑去了,同我真是半分关系都没有啊。”
    只一句,黄白的脸色倏地绿了。
    他不敢置信地从马书礼手中夺过本子,然后仔细地从头翻到尾,结果果真如马太守说的那样,那上面的运送记录全都是与赖月生和西苑有关的,而他马书礼的名字却只字未提。
    裴蕴同样感到不可思议,见黄白愣在原地,赶忙从他手中取过账本仔细翻阅了一遍,结果自然同黄白看到的一模一样。
    马书礼还在一旁得意着,黄白愣在原地,裴蕴的脸更是因为尴尬而一阵红一阵白。
    他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但既然已经插手了,让他这么灰溜溜地恢复自然也不太容易。
    “这册子上虽没有你的名字,但既然有人状告于你,那本官便有必要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裴蕴执拗地维护着自己的脸面,马书礼觉得这厮难缠之余,不由得想起了自家舅舅。
    “裴大人,您要查卑职,卑职自然不敢有二话。只是舅父马言这几日刚刚升任尚书省右仆射,写信让卑职到京中祝贺。若大人执意要卑职留在这里配合审查,恐怕要先同他老人家知会一声。”
    马书礼的态度依旧很谦逊,但字里行间透出的跋扈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诚然,裴蕴是个有主见的人,但他也是个聪明人,不会对马太守言语中的警告无动于衷。
    自己虽然因为皇帝的信赖而升任太常少卿,但这个四品的“小官儿”无论从品级还是从地位上看,都不能和马言的一品大员相提并论。再者,自己刚刚主管户籍,若真因为这没有马书礼名字的账本同马言为敌,那同自断后路有何区别?
    想到这儿,裴蕴心里的火热一下被浇灭了。思前想后,他最终在顾虑中选择了让步。
    “哦,既然马大人要你过去祝贺,你尽管去便是了。不过,这账本虽与你无关,可身为上官度放任下属赖月生偷运口粮的事情,你还是得反省反省的。”
    裴蕴的神色依旧严肃,但说话的口气却没有方才那般强硬。马书礼知道裴蕴这是在挑自己的刺,但和偷运米粮的罪名相比,管教不严有算得上什么?
    他暗自窃喜,觉得只动用了舅舅的名头就平息了这场风波实在令人得以。眼见裴蕴让了步,马书礼自然也不再深究,只装出一副自责的模样,顺着裴蕴自己搭的台阶将过失承担了下来。
    “裴大人说的是,卑职管教不严,自请罚俸一年,以此为戒。”
    马书礼的态度很诚恳,裴蕴觉得脸面上好受了些,便也不再纠缠。
    黄白觉得裴蕴因为马言的地位就让步的做法实在窝囊,但见裴蕴打了退堂鼓,又觉得能将凝如救回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便也不再争辩,只同马书礼一同恭敬地送走了裴蕴。
    待到裴蕴一只脚迈出门,马书礼才重新想起淮占郴等人的事。他上前两步,拦住裴蕴的去路恭敬地问道:“裴大人,另有一事还请您示下。今日永济渠上与几个闹事的修渠工被赖月生囚禁起来了,我想将他们困在牢房中还不如送他们去高丽战场为国效力,便安排了明日的船将他们送去北方。如此安排,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对马书礼来说,这个请示与其说是奏报,不如说是了结后患的好法子。在他看来,像淮占郴那样的人,留在身边迟早都是祸害,若能一脚将他们踢开,莫说今次这趟米粮的事情,便是今后自己再为舅父效力,也不用担心这些“刺头”会扎着自己。
    裴蕴本就觉得这件事可以翻篇儿了,听完马书礼的话觉得只是几个小小修渠工的处置事宜,便也不再深究,只回了句“你自行定夺”,便抬起步子往前走了。
    后头的黄白听得这话,虽知道这样的决断对凝如来说定如晴天霹雳一般,但看着身边那个已经伤得不省人事的女儿,他忽地觉得让淮占郴离开或许也是好事。
    毕竟,和儿女情长相比,生命安危才是更为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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