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占郴凝如》第22章 郁葱食香夜充闾

    “等太阳再斜些你便回去吧,这斗笠拿着,遮一遮阳,免得晒晕过去。”
    和先前一样,淮占郴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凝如不晓得自己的百般推脱为何不凑效,更不明白淮占郴为什么总要“赶”自己走。
    她有些无奈,更感到失望,可心底的不甘还在死命挣扎。
    “我又不是去打渔,带这个做什么。再说,这斗笠一点不好看,我才不要戴呢。”凝如东拼西凑地找到了拒绝的理由,顺势将斗笠冲淮占郴怀里推了推。
    淮占郴一愣,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深了起来。
    这个丫头,总是能给自己找些不成体统、一戳击破的理由,可为何自己总不忍心当面拆穿她呢?
    他无奈地看了看那顶单纯由竹片编成的斗笠,觉得让花样年纪的凝如喜欢上它确实有点困难。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淮占郴竟不知如何解决凝如挑的这根刺。
    凝如见淮占郴面露难色,觉得自己多呆一会儿的计策卓有成效,脸上不由得绽出了笑意。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没笑完,淮占郴从棚子外头采进来的野花让她挫败感丛生。
    “看,别上花不就不难看了么?”
    淮占郴沾沾自喜地炫耀着手上那顶插满野花的斗笠,凝如的牙却咬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愤恨地看着淮占郴,许久,才从他手里一把夺过斗笠。
    “哼”的一声,她极为不满地将斗笠重重地扣在自己的头上。而后,她一句话也没留便离开棚子,大步朝运河边的商船走去。
    淮占郴微微一愣,最后还是被凝如孩子气的模样惹出了笑意。
    这丫头,怎么总是长不大?
    他暗暗问着,脸上的神色异常柔和。
    夜里,凝如对着那顶不解风情的斗笠吹胡子瞪眼。司琴以为凝如中了邪,连叫了几声“小姐”生怕她自己把自己气晕过去。
    好半天,凝如才回过神来,冲着司琴气冲冲道:“我没事儿,我就是气不过!”
    司琴听得凝如开口,先前的担忧不再萦绕胸中。可她还是不明白,好好的,凝如的气从何而来。
    “小姐,您这……跟谁置气呢?”司琴小心地将托盘里的茶和点心放在桌面上,微微弓着身子,小声问起来。
    凝如和司琴从小玩到大,便是自己在外头闹事都敢和司琴讲,更别说自己这点小儿女的心思。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榆木疙瘩么?”说着,凝如的气愤更甚了。司琴不再细问,心里一下就明白,凝如说的那个榆木疙瘩正是淮占郴。
    她微微一笑,脸上的神色虽有些八卦,终究还是和善的。
    “小姐,你和淮大哥相处那么久,早都知道他是个榆木疙瘩了,又何必大晚上的跟他过不去?”
    “就是因为相处久了,才越来越发觉他榆木疙瘩到不可救药!”
    凝如说完,干脆将脚缩到胸前,整张脸趴了上去。司琴见凝如一副苦恼模样,又知道此时规劝没什么用,便含笑摇了摇头,安静地退了出去。
    还没跨出门槛,门外的一声浅笑便打破了寂静。
    “凝儿,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事情了?”司琴一听,忍不住笑了笑。她停住脚步,冲着一脸得意的海若平欠身请了安,然后用手指了指凝如,示意海若平凝如正在气头上。
    海若平却不以为然,信心满满地扬了扬手,叫司琴退下,径直走到凝如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哎,怎么还把头埋着,你就不怕闷死?”海若平自然地拿起凝如的茶杯,咕咚咕咚地喝完,再将旁边的点心一扫而空。然后,他才冲着门口悠悠地声喊了一句:“司琴,再上一碗茶!还有,点心也再来一碟!”
    凝如本不打算理睬海若平的不请自来,但听他这一说,头竟不由得抬了起来。
    “晚上寿宴你没吃饱?光在那里发呆了,还是光在那看美人了?”
    凝如正在气头上,脸色比海若平想象的还要难看。才对上眼时,海若平还有些吃惊,可对视了一会儿,海若平觉得凝如能撇下闷气和自己说话,心中倒也开怀了几分。
    “宴席过后,总要有茶和点心点缀的嘛。不过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干嘛那么小气。”
    说完,他又将司琴新端上来的茶猛灌了一口。一眨眼,盘子里的太师糕又矮了一截……
    凝如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吃货,咬牙忍住揍他的冲动:“司琴,等下记得找海公子要二百两银子结账。”
    海若平一口饼没吃完,愣在原地:“就这点东西便要二百两,你也太黑了吧!”
    凝如却得意地拍了拍海若平的肩膀,笑道:“不过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干嘛那么小气?”
    司琴看着眼前插科打诨的两人,不由得笑出声来。见凝如没再生闷气,她的心情自然也好了许多:“海公子,你摊上事儿了。”
    海若平苦笑:“是啊,摊上你家小姐,可不就摊上大事儿了么……”
    他叹了口气,佯装挫败,低头看见自己带来的食盒,转而笑意盎然:“算了,咱们都那么熟了,银两就不要了。我吃了你的茶和点心,赔你一盒山珍海味如何?”
    说着,海若平将食盒提了上来。
    凝如因了方才那场闷气,晚饭本就没吃多少,饥肠辘辘之余见海若平手中的食盒,眼睛自然亮出绿光来。
    “什么山珍海味?”
    凝如咂咂嘴,放下方才“傲慢”的身段,卑躬屈膝地朝着食盒凑近过去。海若平有种翻身农奴把曲唱的快感,不由沾沾自喜起来。
    “今日寿宴上,赖县丞除了给马太守请来‘倚香楼’的歌伶舞妓,还专门找了‘食为天’的大厨给他做了一道‘福寿双全’的好菜。这里头除了寻常瓜蔬,还加了海参和燕窝。我吃着甚是不错,便重新找那厨子又做了一份,拿过来给你尝尝。”
    凝如的口水早已流了一地,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海若平将食盒的盖子翻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径直伸手将那热乎的菜品夹到口中,大快朵颐起来。
    海若平从来都知道凝如是个不讲究的主儿,但见她烫的眼泪都出来了,还是笑着嘱咐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一口下肚,凝如对淮占郴的闷气和对海若平的戏谑全都抛诸脑后,她满意地眯了眯眼,拍了拍身旁的司琴,邀她一同品尝。
    司琴自然也对海若平带来的珍馐美味很是喜欢,但主仆有别,她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凝如从来不讲究主仆规矩,见司琴站着不动,她直接司琴拉到身边,用手夹了一块菜品放到她的口中。
    姐妹俩在浓郁的美味里徜徉了许久,直到砂锅罐子见了底,凝如的嘴才有空与海若平攀谈。
    “怎样,今日的寿宴可还好玩儿?”凝如口里说着,眼睛却依旧贴在砂锅罐子上。
    “寿宴都差不多,没什么新奇的。”海如平缓缓饮了一口茶,寻思了一会儿,才又道:“不过‘倚香楼’的歌伶舞妓实在不错。”
    凝如微微一笑,调侃道:“怎么?心猿意马了?”
    海若平自然没有那份心思,他一脸严肃地纠正了眼前这个胡思乱想的小姑娘:“什么跟什么!我是说,那些歌伶舞妓唱的曲子、跳的舞确实不错。听底下人说,这些个姑娘都是赖月生豢养在‘倚香楼’的私妓。”
    锅里的东西被一扫而空,凝如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疲累地靠在椅背上,回道:“哟,赖月生还有这本事!不过也是,‘倚香楼’那里大把后院,随便找个地方养几个人,也不是难事。”
    “倒也是。”海若平轻轻说道,神色却留着几分犹疑:“不过,养这些姑娘的花费可不少。且不说胭脂水粉,单是平日里吃的米面,价格可就不菲。你可晓得,最近米市又涨价了,原先买两袋米的钱,现在只能买半袋。”
    作为黄族正的小姐,凝如很少关心柴米油盐的价格,但听海若平一说,她还是不由得询问起来:“啥?又涨价了?这是为何?”
    海若平娓娓道来:“如今,皇上正打算向高丽进军,市面上的粮食全都屯做军粮,留给百姓的少之又少。市面供给及不上百姓需求时,米价居高不下也变成了常态了。”
    凝如认真地听着,好半天才将海若平这番话一字一句地吃透:“既然如此,那便多种些粮食,或者让皇帝再多放些粮食出来给百姓们不就行了?”
    海若平却笑得云淡风轻:“哪里这么容易。此时已到了秋收时节,便是多播种、多种植那也是来年开春的事儿了。再者,前线打仗从来都是以平日用度的两到三倍囤粮的,皇帝如此看重战事,又怎么可能随便将粮食让给寻常百姓呢?”
    凝如平日没觉得海若平有多厉害,此刻听他头头是道地分析起粮食的事情,心下不由得升腾出一丝佩服来:“海若平,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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