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绣金丝龙纹的镶边,滚落衣襟,云舒的手藏在烟笼纱下,只露半截葱指触及这片缎料,就在一瞬,犹豫又从心底涌上来。
左聿告诉她,疗伤奇药天山雪莲的瓣叶就藏在行宫。
方听这话时是糊涂了,只想着行宫偌大,何处才是雪莲准确的匿点?待冷静下来,心头绕的疑团才渐渐有缝可解。
她揣度,左聿选择与之缔约,戏弄与落井下石自少不了,大约她窘迫的样子意外衬他心向吧。境遇如斯,她俨然腹背受敌,但若真心迫她无路可退,也不必费这功夫过府说上一遭了。
不明白,没有见到他以前,总惯性将他视作颜景泽那样的温质男儿,却时常忘了他担负着的远要比颜景泽多许多。
一声漫笑,谦和更无奈,终于能在她眼中见到情绪了,可竟然是如此淡淡的恍惚。
对着他也敢出神,当真普天之下唯她一人。
云舒被沉沉的笑音唤回意识,犹豫令她的心思暴露在此亦敌亦友的男子眼前。
有些错愕地迎上他的眸,几息之间,再想无恙收回已无法。
“你想什么?”从一双深沉如夜的瞳中,云舒见到了自己的慌颜。
不容她启口,紧接扣住了几乎贴在自己衣襟上的手,“越过众位,距本王如此之近,还……”垂面,眼光放肆落在了云舒指尖,不怀好意,“你想做什么?”
沉默,指尖燃起似的发烫。
匆别过脸,避开他同样炙热的锁视,仍理直气壮道:“我……我正要找……”
左聿不想放手,但口里已饶人:“你倒胆大,我问你……”
腕受牵动,她身也倾去,一种极微妙的龙涎香味飘入鼻间,险要撞到他身上,“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云舒不着痕迹的一退,如实道:“……不是。”
答得如此干脆?左聿眼中闪过莫测之色,又问:“那是谁?”
他本来以为,就算不是她想出的答案,为着达到目的,或者敷衍一下吧,也不会否认,事实上,她比他想象中还要至情至性。
问完那个问题,左聿便悔了。
他真愚蠢,难道忘了今夜是谁人与她同来同往的,是谁人放心将她留在此处,而她又是为了谁在此与他拖延时间?
结果明显,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左聿的脸色黯淡了些,依旧抓着她的手,敞亮而笑:“沈大人果真是一把利刃,从前一脸的庸庸碌碌,没想到做的尽是杀人不见血的事。”
他的笑,清朗而豁然。
并非是怨恼沈栖迟的暗举,更像是看清了什么,释怀了什么。
三方鼎立的形势下,沈栖迟隐藏得再深,事情做得再隐蔽,也终要一点一点浮于浪潮之上。一有姚深号令呼风唤雨,二有姚澈夺储步步紧逼,三有左聿观望虎视眈眈,无论哪一方失衡,最先殃及的必是政权在握的沈家。
谁能想到,这些有可能出现的局面,都已在沈栖迟的脑中周转过无数遍。
还是颜景泽说得好,蕴锋刃于无形,最为致命。可惜他们都发觉得太晚了。
对于云舒来言,日日卧在枕边的男子,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即使不开口问,总能感觉到的。
因此,闻得左聿切实而直白的评价,她不打算反驳,“既然王上明白,也应该明白‘大势所趋’四字的意思,有些事只需做到心中有数,不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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