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柏栀整个人都陷入了不可名状的混沌,什么同喜,喜从何来啊。
她多想抓着皇帝的膀子,质问他是不是老糊涂了,多想和李醒理论,自己怎么会怎么可能会把状元之位输给别人。
“你疯了?”在宫门口,扶摇没忍住扇了花柏栀一巴掌,“擅闯宫门,只怕你还没见到父皇就已经死在乱剑之下了”。
花柏栀退后了一步,“我疯了才好,就是因为我没疯”。理智暂且占了上头。
她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和元恩薰说,不知道元恩薰曾经说的愿意和她私奔的话是否还算数,她已经想不到其他任何办法了。扶摇说的没错,即使是她死了,也解决不了任何事,元恩薰一样是嫁给别人的。
皇家与元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有言在先,要为元家千金与金科状元赐婚,但金科状元的年纪比元恩薰过世的爹年龄都要大,皇帝就算再无情也无法枉顾百姓的想法残忍的为此赐婚,所以还有一线希望的。
李醒不适合,她就是当之无愧的候选人了。已然十八的元恩薰是不可能再等到下届,也就是三年后的状元。
或许她不该和扶摇这么说话,她的地位,她说的话在皇帝心里的分量该是比别人来的重,可此时的花柏栀心里乱糟糟的,她只能想起扶摇在灵感寺说的话,今天这样的结果要她以为没有扶摇的原因,她不会相信的。
才回来不过半刻,宣旨的小太监就来了,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还有青色公服常服。或许从官职的品级和它的官袍来看,状元和榜眼、探花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科举一甲,一个是从六品和一个是正七品,两者都是青色官服,但第二名和进士最后一名向来都没什么区别,都是属于非第一名。
谢恩宴上,元恩薰不慌不惧的神情,像是不知道金科状元是谁一般,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花柏栀,甚至在未开席前和人虚与委蛇,那一刻,花柏栀有些惶然,难道之前和元恩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她不相信,她想上前质问,想把元恩薰拉到只有她们俩独处的地方,只是脚站定了,连一步都无法上前,今天的结果难道不是自己太过自大造成的?
直到皇帝就坐,太监尖细的嗓音想起开宴的声音,她都没有从元恩薰身上移开视线,还是李醒拉了她一把。她只随口说了声谢谢,李醒却悄声说,“元小姐是皇上的侄女,总不能让她委屈的嫁给我做妾吧,你就偷着乐吧,待会儿好好表现,你无疑是最佳的候选人。我们是同届士子,日后同朝为官,须得互相帮助,愚兄在此先恭喜你了”。
李醒说的诚恳,不知真假,花柏栀再道谢谢。
不多时就进入了群臣都关注的话题,皇帝说,“薰儿虽是女子,但皇家儿女向来一言九鼎,说的嫁状元那便是状元。当然,你既喊朕一声皇伯父,朕自是不能委屈了自己的侄女,李爱卿已是有妻妾之人,定是能理解朕一番心疼小辈的心思?”
皇帝朝李醒的方向看去,李醒自然答是,他本就只是想谋取一官半职,这把正室妻子赶到堂下,想必皇上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做出来,若当初他真是一名心思是为了娶元恩薰才上京赶考,想必妻子连家里大门都不会让他出,更何况是进京赶考呢。
底下人一片唏嘘,这李醒也真是太亏了,好不容易考上了状元,好不容易元家大小姐要嫁人了,结果因为这点理由就错过了元家这艘大船,否则做了元家的上门女婿名声虽不好听,但必然要不了几年就是朝廷重臣了啊。
可刚才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句‘说嫁状元便是状元’不是要让元恩薰一言九鼎来着吗?难道要等到三年后的下一届,可那时的元家大小姐可就21了啊,一些朝臣在底下暗骂皇帝不厚道,也嘲笑元恩薰活该,早当初干嘛去了,非要大言不惭,要是下一届还如此,那不就是一辈子没人要了么。
年轻的士子到底有些急,虽然元恩薰已是错过最佳的结婚年龄,但她的样貌她的身世,别说十八就是二十八也无妨啊。可真要等到下一届去,那可真真就与自己毫无关系了。
可到底皇帝还有话没说完,士子们想求情也不敢抢了皇帝的话。
老皇帝撇了一眼群臣,暗道:这届的进士到底是年轻的很,这样就想磨刀霍霍了。
“薰儿与扶摇同龄,又是一起长大,朕自是不会厚此薄彼”,老皇帝顿了一下,视线从元恩薰身上一闪而过停在了杨帆的身上,“杨帆”。
“微臣在”,杨帆三年来连升三级,与皇帝的喜欢和他自身的能力不无关系,更何况所在之位皆是实职,重要的是他是上届状元,而且二十有六的他,除了两撇小胡子显得他年纪稍长之外,和元恩薰很是般配。
“大理寺左寺丞杨帆,朕之良臣,品貌出众,今晋大理寺左少卿”。
“先将军遗孤元恩薰,皇家女儿,才貌双全,恭谨端敏,朕闻之甚悦,特封为元禾郡主”。
这一番由老皇帝说出的话,没有半点停顿,似乎早已经想好了。在得知杨帆是上届状元之后,皇帝这么一喊话,谁又猜不到皇帝的心思,花柏栀不信现在跪在杨帆身边的元恩薰叩首心甘情愿的道:叩谢吾王万岁的她不知道。
花柏栀不知道元恩薰为什么会再她想要趁皇帝还没有为二人赐婚的时候请求皇帝为自己和元恩薰赐婚时,元恩薰投来冷漠或者说警告的眼神,也不知道是谁在众大臣聆听皇帝旨意的时候点了她的穴道,让她行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静默的听着老皇帝为给二人的赐婚。
纵是天威之下,她花柏栀也绝对不能接受这番事实,待得人群涌动时,穴道已是被人解开,拨开前面的众人,不理会所有人错愕的眼光,她知道元恩薰在看着她,芒刺在背。她怕死,可是此刻满心满眼只余下元恩薰被婚配他人的痛苦。
花柏栀直直的跪在下方,“臣花柏栀叩见吾皇万岁,臣对皇上的旨意有异议”。
皇帝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当即眉头深皱,脸色颇为难看,即便此刻跪着的人是他将来想重用的人,无论他反驳自己任何旨意,那都是在挑战他身为皇帝的威严,他怎可能不生气。
一时间,鸦雀无声,怎知现在后生可畏啊,一个小小的进士竟敢挑战皇帝权威,皇上金口玉言,怎可儿戏,如此高呼‘异议’不就是摆明了说皇帝不对。既是曾也有帝王广开言路的朝代,但这又不一样,圣旨可非皇帝与尔商讨罢。
即使此刻有把刀横在她花柏栀的脖子上,她也绝对还是会仰着脖子让皇帝收回成命,更何况只是皇帝的眼刀和群臣的冷吸声罢了,倘有一点机会她都不会罢休,她岂是没有骨头的软脚虾一吓就倒。
皇帝不说话,便有老资历的臣子跳出来骂道,“竖子无礼,胆敢抗旨不遵,修儒家之道,却敢质疑君上。想必文章与为人大相径庭”,该臣子顿了一下,跪倒中间,“皇上,如此道貌岸然之人,委实不配成为天子门生,污了圣上眼睛。”
臣子一把年纪了,虽然跪的直挺,但却是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现在一想自己真的是莽撞了,怎的当了这出头鸟。
“林里,朕记得你的儿子是这届的二甲进士吧?”老皇帝不论其他,支开话题,用着肯定的语气反问他。
林里一把年纪被问的羞愧,一个响当当的头磕在地上。回去定要把在他耳边吹耳旁风的母子俩好好整饬一顿才行,他为官二十几年,是朝廷的二品大员。第一次做出这种事,儿子和妻子在耳边一句,怎的你这忠君为国几十年皇帝看不见呢,好歹儿子也是真才实学,怎么皇家人半点面子都不给,那李醒和曹世禄也就算了,一个妻子有靠山,一个父亲是朝廷重臣,怎么一个名不经传的花柏栀也能进一甲了?
所以林里不敢把火气发到始作俑者皇帝身上,但这花柏栀自己跑出来,也别怪他落井下石了,否则妻子和儿子回去指不定怎么说自己呢?
林里一把痛恨,之后不知道要被同僚如此嘲笑了。连皇帝都显出了失望的神色。
若不是看在林里几十年来兢兢业业的份上,皇帝恐怕得问一句:你说人家质疑朕的旨意,难道你这还不是在瞧不上朕看人的眼神?
虽说如此,皇帝依旧没有问花柏栀质疑他哪条旨意,群臣纵非不是老油条摸不清皇帝的意思,但林里有句话说的对,抗旨不遵,那便是杀头大罪,同时也像林里要为自己的委屈说事一般,这花柏栀掉下凡间,这候补的名额不久出来了吗?所以陆陆续续有人站出来指摘花柏栀的罪责。
皇帝大手一挥,不问缘由,不判死罪,只道今日只是谢恩宴,不应有责罚,小惩大诫,先关至大牢,日后再做处理。
顶撞皇帝当然是大罪,除去老皇帝求神问道的那昏庸的几年,老皇帝可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像今晚这般行事,怕是这人不知不觉中讨了皇帝的喜欢,朝臣自然也不会再去触皇帝的眉头。
这件事到此为止,看着中央的舞蹈,却思考着这正受着牢狱之灾的人是否要去拉拢一番。
元恩薰挑了眉,松了口气,随即又提了起来,想必花柏栀对自己失望至极了吧。她又如何敢去看她被人架着离开的眼神。
纵使她在皇帝面前演好戏,但在花柏栀面前她撑不了多久,人心都是肉长的,在花柏栀和家国之间,舍弃了花柏栀,她的心是疼的。
扶摇冷漠的看了一眼元恩薰,便沉默的离开了宴会,明永沐注意到了,随即把周遭的人打发了跟了上去。皇帝坐在高位,自是看到了这一幕。再一瞥被围着的明永晟,随即收回了视线。
清冷的石道上,扶摇没有再向前走去,也没回头,只待明永沐离她几步的距离后,头也不回的问道,“五皇兄,有何事与我商量?”
明永沐听出了她声音中的克制,三两步和她并肩而立,“我常年在外,只觉得那边的气氛不适合我。”
他其实想问,你是喜欢那个叫花柏栀的人吗?可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立场,用兄长吗?本该光明正大的身份,可出于他自己的心理会很心虚,他问不出口。
扶摇“嗯”了一声,两人便无言走了一路,直到走到皇帝给扶摇在皇宫里留的园子才分开了。
今晚的谢恩宴和闹剧一般,闹的扶摇头昏脑涨,今夜留在宫中休息了。在侍女的伺候下,扶摇洗漱之后就直接躺下了。
原本以为花柏栀是个懂大局的人,没想到也会被爱情冲昏了脑袋,阻止了她第一次还是没能阻止她第二次,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对父皇的旨意提出意见。但她真是爱及了花柏栀这一点,她不恨花柏栀对她的冷清,她恨的是元恩薰。
一个人的真心能碎几次,大概是千千万万次吧,因为她扶摇亦然。
幸好父皇赏识花柏栀,否则这人哪能只是呆在牢房里等待处置。
谢恩宴后,榜上有名的人都有三天假期。在京当值的自然是好,但那些被委派到地方上去的,可就很难过了,毕竟官职低微不说,还要赶赴百里千里路。
这届科举与往届科举不同的是八卦在身的不是金科状元,而是上届状元杨帆和这届的榜眼花柏栀。
百姓议论纷纷,少有人知道金科状元叫李醒,但杨帆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啊,虽说上门女婿不好听,但谁不想做元家的上门女婿啊,而且早有传言这杨帆自小便喜欢那元家小姐了,而且因为娶的是元家小姐,还连升了两级,妥妥的人生赢家,当然也有人为金科状元叫屈,可惜他几十载寒窗,当了状元还是不能抱得美人归。
花柏栀能成为渠抚的头条,自然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为了要皇上收回给杨帆和元家小姐的赐婚的成命,不惜赔上前程和向上人头。因为皇帝的小惩大诫看来,在京中众多待字闺中的小姐看来,花柏栀痴情的形象可谓是丈夫的不二人选,当即不少人想知道这位榜样长的什么样。毕竟他们的游街的时候花柏栀已经被关在牢里了,一时间花柏栀的画像就成为了京中小姐的香饽饽了,当然价高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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