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素心杨广》第202章

    迎着初夏的凉风，两人并肩走在溶溶的月色下，身旁树影憧憧，似梦迷离。
    杨广忽然说：“明天开始，你重新掌管那些兄弟们罢。我会时时过来这里的。”
    她看着天边的一颗明星，没有搭话。
    他继续低声道：“一等有机会，我便……安排你到我那边。”他毕竟是太子，不能总是这样半夜摸来这里。
    素心低头踢飞一块小石子，还是沉默。
    “总是让你等……素心，你记住我今天的话，将来我身边，除了你和阿敬，不会有别人的位置。”他许诺。
    “不必了，我在这里很好，非常舒服。我会尽力把事情办到做好。大哥，你也不必再过来了，冒这样的风险，不值得。”素心笑道：“有事，我自有办法去找你。至于将来……请大哥不要把我算进去。你没留意么？我不喜欢穿裙子。那些裙钗脂粉，我一看到就头痛。”
    杨广听出了话里的拒绝之意，心一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素心不在意地瞄他一眼：“我当然知道，我早和你说过几百次，我一辈子做你的小余。你身边的女人，有没有谁的位置，和我何干？从今往后，如果大哥能把我看作真正的兄弟，信任我，我自当为你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无怨言……如果，你非把我扯到那些……呃，人里面去，大哥，你还是把我发配流放罢。”
    “你！”杨广停住脚步，难以置信望着她，她的脸都隐在阴影里，只见到一双冷静镇定的眼睛，在透过树影透射下来的月光里，象两颗剔透晶莹的水晶。
    她想了想，再说：“如果，太子殿下觉得，留着我这个人，是个心腹大患……素心原也生无可恋，这条命，微不足道。”
    不知道为何，她心底一片冰凉。
    以前的确曾经想过，假如他也象其他王爷一样，妻妾成群，他们之间就不必偷偷摸摸。可是，今天从他的脉象，脸色舌苔，基本可以判断他最近被酒色伤了身。不难想象，这数十天里他是怎么过的……
    很多事情，想起来容易，到真的搁到你眼底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对妻子的情深意重，一直让她经常处于自卑惭愧的境地，也是让她对他敬重万分的原因。现在……
    其实她很清楚，这个世上有钱有地位的男人，哪个不是连自家有几个女人都数不清？问题是，这样的日子，岂是她能过的？
    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可以改头换面，名正言顺地挤到他和萧妃身旁去，凌驾于三宫六院之上，那又有什么意思？日日埋头去和那些家世显赫的女人们斗个你死我活？
    萧妃……她也许可以容忍其他女人来分走丈夫的身体，但，会得容忍一个出身卑微的女人，分走丈夫的心，滋润地活在自己鼻子底下？她不必说话，自有她的家族出来替天行道了！
    无论有多爱身边这个出色的男人，素心都实在没有兴趣，走进他的庭院里，参与那种血腥残忍的斗争游戏……
    为何这坎坷的情路，走到尽头，会是漆黑一片！
    这世道因何会是如此？！素心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些什么不对，但又说不出错在那里。
    没有人能明白她此刻的困惑和迷惘，没有语言能形容她的绝望和心灰。
    她只想守住自己的心。
    宁愿一无所有，甚至，宁愿——死。
    她说生无可恋，并不是惺惺作态，以退为进。
    她真的是看不见前路，看不见一丝的光明！
    月亮悄悄东移，把银光温柔地洒在他刚阳英气的脸上，素心总算明白了：这个男人，对于她而言，就像一杯有毒的美酒。
    明知喝了这酒会上瘾，会从此堕入黑暗。
    她却从一开始便无法拒绝这杯毒酒的吸引力。
    三翻四次要逃离，结果还是身不由己地回来……
    嗯，她决心要戒掉这“酒瘾”。
    她经常异想天开：如果我是个真正的男人，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不必承受这样的痛苦了。
    这番话在杨广听来，简直是剔心挖肺的痛。
    多少女人，求他一个正眼都不得。偏生这个女人，总是想方设法要和自己撇清关系，这次，连如此绝情的话都说出来了。
    “做什么兄弟？你明明是我的女人！”他拼命压着嗓子道：“你，今生今世，都只能做我的女人。”
    “我不要做你的女人！”素心给他肯定的答案：“真正的好兄弟才难求。我们以前做兄弟，不是很好么？你身边的女人够多了，少我一个又何妨？”
    杨广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我们做大事的，不要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他总算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怎能和她们比！”
    “大哥说得对极了！”她喝彩：“我们当以大事为重！你正坐于火山口之上，请不要为了我冒任何风险。你我相识至今，难道你还不信我的为人？我是断不会和谁人再论婚嫁的……包括你。”
    杨广牢牢盯着她，不肯放开手。
    素心萧索一笑：“男女间的情爱，说穿了也就那点子事，有没有都不打紧……我早看开了。大哥，若能和你做一辈子的兄弟，我也就知足了。”
    几乎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捋杨广的逆鳞。
    他本以为，这次素心理亏在先，经过了这些日子，他已经想开了，决定不去计较。今晚亲自过来把这心意告诉她，她一定会很开心，彼此更加心贴心，他们之间的爱，一定会更加热烈。
    他方才一路走过来，稍微想象一下那种快乐，都会觉得身子有点发麻。
    不想，她一口回绝，连半分余地都不留。
    他实在无法明瞭这个女人弯弯曲曲的心思，她的话咋听之下，似乎句句在理，让你无从反驳，仔细回味，才会品出其中的滋味……
    是什么让她说出这样的话？
    杨广心念急转：她的眸子里分明写满了痴意，却一脸理智的疏离……
    我们真心相爱，有何过错！
    素心，你到底在作何挣扎？
    你的幸福，除了我，还有谁能给你？不要告诉我，是那个姓陈的！
    陈凤启，简直是他心头的一道疤。
    仿佛要印证心中的疑问，他不知不觉收紧手臂，拉着她退入漆黑的树影里，大力拥紧这个试图抗议的人，强悍缠绵的吻，不由分说落在她的脸上唇上……
    你这个永远口是心非的女人，让你的身体来告诉我，你的真心意罢！
    素心一直怀疑这人手里，掌握了自己身上的某组密码，总是轻易就能打开其他男人无法解开的锁。
    否则，因何身躯会不受控制地去回应？
    否则，血不会一点点变得烫热。
    “呵呵，做我的女人，还是兄弟？”杨广在她耳畔低笑道，稍微沙哑的声音性感动人。
    素心从热吻里得到喘息的机会，居然还在坚持：“兄弟……死也要做……兄弟！”
    杨广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从鼻腔里发出愉快的笑声：“呵呵！反正，你……是我的……”他意识到今天不能把话说僵了，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只要自己一松口，以后她必然会拿着大作文章，那时候可真是麻烦了。
    方才那一阵热血澎湃的激荡，此刻让杨广觉得些许的晕眩，他深深呼吸，平息胸口翻涌的气血，装作若无其事说：“我不和你胡搅蛮缠了，你总是想得太多……
    “我不是你的！我……”素心想分辨什么。
    他极力把自己那颗受伤的心藏起来，亲昵地在她脸上摩挲一下，道：“不用说了。明日开始，一切照旧……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你要尽快把丢荒了的活儿接上。这林子湿气重，天晴时才许过来。”然后，满怀惆怅地放开手：“早点歇息，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