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洪精明一再旁敲侧击之下,凤启才回应道:“我们一行都是妇孺,精明若跟着来,诸多不便。我的家事,我自有分寸,不劳精明费心了。”
小客店里多来了几个客人,店小二殷勤地招呼来客。
洪精明简单说了句:“在下不能有负所托!请您尽早起程,在下在前面为您们打点一切。”
凤启横他一眼。放眼看到素心和孩子们都吃得差不多了,蓝月趴在素心耳旁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素心看看凤启,把踢踢递给六姐,笑着站起来,说:“小丫头,跟着师傅。”然后带着蓝月先去问明了店小二茅厕的方向,便走进客店的后面。
六姐搂着踢踢,满心欢喜,小心地逗弄他。不想这小家伙起先还没什么,黑眼珠盯着六姐看了一阵,觉得不对劲,小嘴巴一扁,放开喉咙便哭起来。
六姐忙卖力地哄他,他伸手蹬脚哭得更欢了。连蓝玉都过来帮忙扮鬼脸,装鸟叫来企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可是踢踢谁也不理会,自顾哭闹,店里所有的人都侧目而视。
凤启微觉尴尬,只好走过去说:“玉儿,去看看你师傅。”
蓝玉应声而去。
六姐站起来说:“老爷,我带小官人回房吧!”凤启颔首:“嗯。”
六姐抱着“哇哇”大哭的踢踢走在前面,凤启带着蓝天,跟在后面。
来到通往后院的门前,一条灰色的身影如风掠过,六姐只觉得怀内一空,耳边响起凤启的一声厉叱:“找死!”,眼前一花,凤启已经从她身后跃出,直扑过去。
灰衣人抱着踢踢,飞奔着穿过后院的花花草草,绕过几株老树,看样子要从后门出去。
凤启急怒攻心,凌厉的掌风劈向对方的背心,冷不防两边杀出几条汉子,刀光闪闪,直逼面门而来;还有个矮小的男人,欺身过来,手中的匕首带着寒气对准了凤启的腹腰,刺将过来……
他冷哼一声,不得不闪避,同时喝令六姐:“带天儿藏好!”说话间,那几个新来的食客已经冲了出来,各自抄起家伙,“嘭嘭啪啪”地和那几条汉子过起招来。
匕首擦身而过,凤启出手如电,一掌劈在对方的太阳穴上,把那男人打得几乎飞出三尺外,紧接着一脚踹飞一个跌撞到面前的汉子。
踢踢尖锐的哭声越来越远,灰衣人抱着踢踢,已经冲出了后门。凤启心都跳出了嗓子眼,忙足尖发力,绕过那些在缠斗的人,纵身向后门扑过去。
他飞跃出门槛,正好看到那灰衣人一步一步谨慎后退,洪精明和三个男人,把灰衣人的去路堵死了。由于投鼠忌器,一时不敢下杀手。
凤启身上凛然的杀气,那灰衣人也感觉到了,他停住脚步,转身背靠砖墙,左手圈住踢踢的小腰,右手举起,作出要劈向踢踢头颅的动作,大声说:“让路!否则,杀了他!”
他这样大吼,踢踢吓了一跳,停住哭闹片刻,随即“哇!——哇!”,拨直了喉咙,四肢绷直,哭得震天响,小脸憋得红黑。
凤启看在眼里,连吸气都觉得胸痛,他怒道:“留下孩子!放你一条生路!”,同时一个让他悸动的念头掠过:素心!听到孩子哭成这样都不出来,肯定出事了!!!
灰衣人冷笑:“废话!放我们走,保他没事,否则,与他同死,在所不辞!”
洪精明狞笑道:“我们不会杀了你!小主人有什么差错,我们就先用渔网把你网住,每个网眼割一刀,哈哈……洒上盐水,再把你种进土里,只露出脑袋,拿快刀在你的头皮上割道口子,把烧开的水银灌进去!哈哈!你会很爽很爽的!”
凤启眼中透出嗜血的光,恨恨道:“我们上天入地,也会找出你的亲人朋友,让他们一个一个死在你眼前!”
洪精明挥动手中的短刀,牙齿磨得“吱吱”响,狂笑道:“我们担保,决不会有重复的死法!!!哈哈!太过瘾了!”
灰衣人面色灰白,嘴上硬撑着:“我这种人,命犯孤星,一个亲人朋友都没有!!也不怕你们撒野!!”
凤启眯起眼睛,嘴角露出残忍的微笑:“你的同伴,你的主人呢?!哈哈,他的三族,都将会是我们的目标!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我都不怕他们会飞了去!一个小毛孩,你要杀,杀啊!老子再生几个就是了。”
他明显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似乎真的豁出去了。
身后传来院子里打斗的吆喝声,兵器撞击声……
踢踢哭得力竭声嘶,边哭边向着凤启的方向伸出双手,拼命蹬脚,要这个熟悉的男人抱自己。
凤启硬起心肠,不去看他。
灰衣人脸上阵红阵白,额上冷汗淋漓,嘶声道:“哈,你吓唬谁!我们的人,早把这里包围了!你们都得死在这里!我好心,才把他带走!”
洪精明一扬手,“嗖!”一支袖箭冲天飞起,袖箭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哨声,最后,“嘭!”的在上空炸开,散开红色的烟雾。
“咱今儿个就看看,谁该死!老子今天要大开杀戒!!!”洪精明铿锵有力地叫,完了还耸耸肩,脖子一歪,颈骨清脆的“啪!”一下响,昔日那个率领义军征战江东,杀人如麻的洪首领回来了!
建康,什么地方!陈国的故都!
灰衣人心中正七上八下,东面远处忽然响起一声长啸,他眼中迸出火星,抬起右脚,右手从小腿出摸出把匕首,揉身刺向那个守着东面出口的男人!
踢踢的哭声为之一窒。
那男人忌讳他怀里的孩子,不敢攻击他,又不能放他跑了,一时竟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凤启和洪精明同时展开身形,象两只大鸟,向灰衣人扑过去。
灰衣人一甩手,把踢踢往空中高高抛出,一刀捅进那男人的前胸,抽出刀,杀开条路,几个起伏,就溜进了小巷里。
小踢踢在空中急速坠落!
凤启和洪精明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踢踢那里,凤启忙提气纵身跃起,双手接住孩子,牢牢抱紧了,轻轻落地。
洪精明嘘了口气,忙回过神来去照看那中刀的同伴,另外两个同伴正扶起他,其中一个解开伤者的衣襟,在替他用撕下的布包扎止血。
凤启搂着踢踢,低头看到小家伙好好的,黑黑的眼睛泪水未干,却没有再哭,就叫道:“精明,我们快撤!”说完,人已经闪进了客店里。
洪精明一跺脚,返身冲回院子里,但见那几个袭击凤启的汉子已经消失,只有那个矮小的挺在地上,口鼻流血,该是被凤启一掌击中要害,死翘翘了。
六姐拉着蓝天的手,在一旁瑟缩着。
那几个“食客”正带着蓝玉和蓝月从茅厕那边回来,那客店的伙计和老板也在,个个都满面惶恐。
为首那个看到凤启就说:“主人,夫人被掳走了!”
凤启厉声问:“怎么回事?保护个人都办不到?!”果然是中了声东击西之计!
客店的老板结结巴巴:“呃,夫人到那里去……我,我们也不,不敢跟着……”
蓝月小脸发白,还没说话就哭开了,抽抽搭搭间说得含糊不清:“……呜呜……他们叫……呜呜……师傅……呜呜……杀了月儿……呜呜……”
蓝玉头脑比较清醒点,虽然也吓得不轻,但还能说得明白点,忙插嘴:“那几个恶人说如果师傅不归队,就要杀了月儿!师傅打不过他们,只好跟着走了!玉儿和他们打,被他们一脚踢到墙边……”他身上果然是粘了不少青苔泥巴,头发乱糟糟,脸上还有块淤青。
“师父,他们对师傅恭敬得很,一直称师傅做‘凤主’什么的!”蓝玉上前低声告诉凤启,他很小就到处流浪,对人情世故多少了然于心,知道这线索很重要。
凤启按住怦怦乱跳的心,搂紧小踢踢,简单地说:“马上离开这里!”
方才那灰衣人的话,不可掉以轻心,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来个斩草除根!
……
三月的长安,正是何处不飞花的季节。
经过十多年的努力,大隋国如今日益强盛,市面的繁荣和民众生活的富足,都是近三百年来少见的。
许多来自高句丽,西域高昌等小国,甚至遥远的大食国的商旅学子,来到长安就不愿意走了,想方设法留下来。有的开间小店,卖自己国家的特色吃食;有的贩卖货物;有的到乐府艺坊,卖艺为生;也有身怀绝技的投身到贵族富豪府里,为主人卖命。
东方有个地大物博,富强无比的天朝大国!
隋帝杨坚作为这个大国的掌舵人,每日的忙碌可以想见,他已经六十岁了,体力和精力都不能和从前相比了……
他的得力助手,高颖和杨素,肩负着整个帝国顺利运作的重任。
高颖和杨素一直在明争暗斗,双方都在扩张自己的势力,不断地培植自己的根脉。
这次太子杨勇被废,对高颖的打击非常大,而且新太子杨广对自己似乎心存厌恶,他不得不有所收敛,低调行事。
高颖原是隋帝杨坚非常信任的人,连杨素都是他当年推荐给杨坚的。现在因为废立太子此事站错了队,连带他的党人苏威,贺若弼,韩擒虎等人都受到牵连。他们暗中和昔日的晋王党人抗衡,处处制肘,积极寻求新太子的失误之处,以打击杨素等人的气焰。
杨素杨约兄弟刚好相反,他们的叔父杨文思,杨文纪,以及族叔杨忌,分别担任尚书和列卿,手握中枢大权,他们的儿子没有任何功劳战绩,却都高升至柱国,州长。
杨家不断扩充家产,从京城到全国的各大城市,拥有最豪华的客栈,商铺,水车,水上磨坊,和上等的庄园,数目每日递增,多不胜数!
杨家的家奴是以千位单位来计算的。
侍妾歌女也是以千为单位来计算的。
杨素兄弟的宅第规模和皇宫只稍低一点,豪华奢侈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家既能把一个太子扳下来,扶一个新太子上台,亲戚好友都位居显要,他们的威望权势,越发炙热,朝中各级大臣,谁敢违抗他们的意思,后果可怖!轻则丢官,重则全族被屠杀!
所有官场中的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只要能攀附到杨家的亲戚,必然官运亨通。
放眼朝中,只有那个提议皇帝禁止人民庆祝元宵节的柳彧,尚书右丞李纲,执法公平的大理卿梁毗。
他们几个犹如强风下不肯屈服的劲草,凡事但求公正,不受杨素一党的意志干涉。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