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莫憂莫憂唐伶》第234章

    蘇嶺一滯,如一團棉絮堵在胸口,一時無語。
    上官秋雁大笑:“羅衣姑娘,枕席良宵共歡愛,還不知道他是誰么?他就是你時時惦念的莫憂的夫君,莫憂讓他來救你出去,他竟趁機獵艷,想將你收為妾室,如何啊?”
    “你閉嘴!”蘇嶺仰天一嘆。
    羅衣緩緩的、緩緩的、一語不發合上雙眼,世界安靜下來,連上官秋雁的笑聲也停止了,唯有天窗撒澆幾線淡淡的陽光,無聲無息,絲毫沒有溫熱的氣味,反而夾帶著隱約的清涼。
    羅衣突然挪動身子,蘇嶺一愣,上前相扶,羅衣驚怯的避開,自個兒晃晃顫顫的下了床,癡癡的走出幾步,蘇嶺詫異的盯著她,一顆心懸在嗓子眼,他明明可以出言解釋的,明明可以柔言細語溫暖她的,可以張了張嘴,苦澀與愧疚生硬在掐在喉間,只管心疼得絞痛,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羅衣纖弱的身體穿過光線,尤顯單薄與凄涼,她突然雙淚撲落,銀牙一咬,猛的一頭往石墻撞去,蘇嶺頓時驚得魂飛魄散,驚呼一聲“羅衣”,疾身撲至,一手抄住她的腰肢,一個旋身,已將她擁在懷里,驚惶得心跳如鼓,低顫著道:“你這是何苦,是我對不起你。”
    上官秋雁聽到動靜,雖然忍著沒有出聲,臉已嚇得白了,如果羅衣自盡,蘇嶺無所顧及,對自己又添新恨,只怕非但不能重續舊緣,還要刀劍相對。
    羅衣掩面泣道:“我已是有罪之身,更有何顏面去見阿憂?唯有一死,蘇公子也好讓向阿憂有個交待。”
    聽到羅衣的聲音,外面的上官秋雁懸著的一顆心落地。
    蘇嶺心亂如麻,已顧不得別的,死死的抱住羅衣,輕聲道:“羅衣,羅衣,這件事情由我向阿憂解釋,是我的錯,不能怪你,阿憂會原諒我的,相信我,我不會負你。”輕輕為她拭去淚水,蘇嶺的心已如被千萬柄劍一齊刺入,痛得無法遏制,多年來克制的壓抑、與莫憂的分分合合的情愫擠在胸口,禁不住將頭埋在羅衣的肩頭,無聲的哭泣。
    莫憂,我一錯再錯,用什么再求得你的原諒?
    莫憂,兩世的堅持,我們當真無法牽手?
    被淚水打濕衣裳的羅衣驚恐萬狀,身子僵直著不敢動彈,蘇嶺隱忍顫抖的身軀一點點牽動她的心。
    命運,如此做弄我?
    既然將我賣入青樓,又何必再卷入十年前的是非?
    既然將我嫁到文家,又何必再被人囚禁牢內?
    既然折磨得我心如死灰,又為什么送來蘇公子?
    既然逼我失貞失節,為什么他又是阿憂的夫君?
    我竟是一個死也死不了、活也不能活的罪人,不知道做了什么孽,今生要受盡紅塵之苦?
    十年委屈涌在心口,也亂了心智,顫抖著伸出手撫摸蘇嶺的背脊,顫栗從指尖傳回心臟,擴散到周身,阿憂,阿憂……
    心如刀絞,上官秋雁顫抖著悄然離去,這步棋,是成功了?抑或,失敗了?
    癡坐在窗前,三年來一幕幕恩愛場面在眼前象是浮云,一朵朵飄過、散去,如今,還剩下什么?
    日升日落,一晃數日,映書映畫送來飯菜,她只僵成石雕,一顆也未曾下咽,映書映畫跪求無效,相視一眼,轉身離去。
    湘簾低卷籠珠雨,
    羅幔雙分挽云絮,
    蘭窗篆花映日鮮,
    難為愁煞人如玉。
    蘇嶺站在簾后,靜靜的看著她,眸中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暗藏巨浪,房中一椅一飾,自己無一不熟悉,眼前的人兒,也是三年情長,蘇嶺心中悲嘆,三年前,若知今日,決不敢半點放縱自己,事到如今,害人害己,原以為自己見到她,還會怒不可遏,誰知竟然這樣平靜,多時不見,她也消瘦至此,自己何忍再給她半句重話。
    “雁兒……”蘇嶺低低的、用力的呼道。
    上官秋雁嬌軀一顫,突然扭身而起,撲了上來,摟住蘇嶺的腰,將頭埋在他胸前,啕啕大哭,十指緊緊的揪住蘇嶺的衣裳,似是要用盡全力將他揉進身體,直哭得嘶聲裂肺、天昏地暗。
    蘇嶺雙眼一閉,在心里長長一嘆,亦緊擁住她,手指滑過她的發絲、臉龐、頸脖、耳根,溫柔的吻點點落在她額前、眼睫、臉頰、嘴唇,癡心的女子,縱然她打你、罵你、囚禁你、傷害你,都無可責怪,男人唯有憐惜,因為她無論做什么,都只是因為愛你。
    并且,愛你,也痛著她自己。
    上官秋雁數落著:“蘇嶺,我恨你!我恨你薄情寡義!我恨你朝三暮四!我恨你喜新厭舊!可是,我更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不能狠下心殺了你,我恨我自己被你騙得死去活來猶不能自拔,我恨我自己明明早已知道結局仍不死心,還要設這個害人害己的局,只為了得到你!蘇嶺,你知道嗎?每一次,我親手在給你送的酒菜里下毒時,是如何是心如刀絞,當我站在牢房外,聽到里面的動靜,只恨不得立刻殺了你們倆,可是我還是下不了手,蘇嶺,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啊……”
    上官秋雁說得摧心斷腸,淚落如雨,如打濕的三月桃花,嬌艷凄婉,十二分的動人心弦,她那一聲聲兒、一字字兒、悲憤幽怨、戚傷痛切,象針一般扎在蘇嶺的心里,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三年來的恩愛情義涌在心口,直擠得他柔情滿懷,不能棄置。
    蘇嶺含著淚,低低的勸慰,溫柔的吻過那滿臉的淚痕,懷里的女子啊,三年來益發的妖嬈嫵媚、嬌柔誘人,她正伏在胸前,亦嗔亦怨,嬌喘習習,柔媚無骨,蘇嶺輕輕咬牙,手指滑過之處,羅裳褪落。
    “放了羅衣吧。”蘇嶺目光淡淡的望著床頂,嬌紅的錦帳上繡著一叢怒放的牡丹,千般妍態,她想起攬月居,莫憂的房間外,長著一園嬌艷的薔薇,她也總喜歡坐在窗前,靜靜的看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似是羨慕、似是欣賞,似是喜愛,似是憐惜,牡丹與薔薇長得極為相似,看到牡丹,即想起薔薇花前的莫憂。
    上官秋雁理了理鬢角亂發,眼神中閃過一絲嫉妒,問:“你會怎么處置她?”
    蘇嶺側臉看她一眼,再次將目光落在牡丹上,道:“我不能負她。”
    “那我呢?”
    “我也不能負你。”蘇嶺收回目光,閉上眼。
    “那莫憂呢?”上官秋雁雙目如利刃,緊緊的盯著他。
    蘇嶺沒有說話,喉結輕輕滾動,上官秋雁等了許久,他依舊沒有出聲,仿佛睡熟。
    上官秋雁披衣下床,站在窗前出神,良久,道:“我其實已經很滿意了,你這次,沒有象在觀云臺那樣失態了,想必,你心里也不得不承認,你和她,永遠也不可能破鏡重圓了。”
    一語道破心思,蘇嶺翻身往外走,顫聲道:“你贏了,不是么?”
    “站住!”上官秋雁厲聲喝道,隨之一嘆,語聲軟下來,“蘇郎,這么快就走么?你現在走,是回哪去?去牢房見羅衣嗎?”
    蘇嶺一震,心中透亮,現在回牢,見到的必然是羅衣的尸體,回過身來,無奈的道:“好好安置她。”
    上官秋雁見他回身,言語服軟,微微一笑,突然大聲向著窗外喝道:“映書!映畫!”
    窗外不遠處傳來兩人堅定的應答。
    上官秋雁吩咐道:“你二人去牢中,請出羅衣,安排在紫禁垣,另去通知雪霜云霜,寸步不離,好生侍候,如有差池,莊規嚴懲!”
    映書映畫領命而去。
    上官秋雁嫣然一笑,“如何?我沒有虧待她吧?”
    蘇嶺苦笑,紫禁垣,那是和義山莊的中心,休說其中機關重重,就是東西的太微垣、天市垣住著黑白二老,把羅衣安置其中,猶勝于牢中千萬倍。
    上官秋雁看他神色,心中了然,只做不知,嘆道:“蘇郎,你說,我贏了么?可是,我覺得,我就是贏了,也是慘勝,我贏了莫憂,她再也不會原諒你,可是,又多了一個羅衣,蘇嶺,當年我癡愛你的兒女情長,可是,我現在恰恰就恨你兒女情長,你不負我,也心不肯負羅衣,我還是沒有完全得到你。”
    “可是,你不休罷。”蘇嶺語氣中已是無奈,皆是自己之錯,一步錯,步步錯。
    上官秋雁忽然眼神一亮,容顏生輝,“是的,我當然不甘心,你這么了解我,不是么?據消息來報,莫憂已經離開雷州北上了,應該,快要來了。”
    蘇嶺沒有說話,微微一笑,別過臉去,眼底一絲絲浮上殺氣,上官秋雁,你若敢傷她,休怨我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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