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莫憂莫憂唐伶》第233章

    蘇嶺站起身,忽感眼前一黑,幾乎摔倒,羅衣嚇得尖叫一聲,下意識的撲過來,隔著鐵攔,她嚇得小臉慘白如紙,雙手緊攢著攔桿,直直的看著他慢悠悠的復又站起來。
    蘇嶺心中一嘆,上官秋雁竟然在酒中下毒,無色無味、不傷性命,不消武功,惟覺心浮氣燥、體虧神虛,很是詫異,不知她這是有何用意。
    數日之后,蘇嶺精神乏缺,情緒悶燥難以控制,時常覺得胸腹灼熱,掌心亦無汗自燙,自感不妙,暗暗運氣,周身氣流暢通,并無阻滯瘀結,呼喝送酒之人傳上官秋雁過來,那人卻笑道:“蘇公子勿急,少莊主讓小的轉告蘇公子,這正是少莊主為您送的厚禮。”
    蘇嶺一怔,又煩又悶,禮物?難道不是指讓我見到羅衣嗎?這算什么,給我下毒,把我折騰成這般模樣,算什么禮物,好生納悶,轉又嘆想,終究是我負她,她到底心軟不忍殺我泄恨,不過是讓我難受幾天,我又怎么能責怪她?
    羅衣又驚又怕,扶著鐵攔低低的哭泣,蘇嶺見之,心中頓軟,反笑著寬慰道:“數日不出去,難免悶得慌,你又何必驚慌,不要管我,保重好身體,我自然會想出法子來帶你離開這里。”一番話說得羅衣更是淚濕衣襟。
    此后蘇嶺愈發醉多醒少,次日,忽然之間,病重起來,兩頰紅似朝霞,雙目通紅,體內如騰起一團火焰,在胸口攪動,竟要將四肢四骸都要燒起來,神色癡迷,時暈時醒,把個羅衣驚得魂飛魄散,連聲呼叫。
    ……
    “你叫什么名字,為什么會住在這寒山寺里?你沒有爸爸媽媽沒有家嗎?要不,你去我家吧,我們一起上學一起玩,我讓我媽媽認你做干女兒,這樣,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好嗎……”
    “羅衣,羅衣,媽媽說,你長得真漂亮,又懂事又聽話,等你長大了,我就娶你,成了一家人……”
    “羅衣,以后不要再等我了,我要見客戶,有會議,你自己吃飯,困了就歇著……”
    “羅衣,對不起,我們……不結婚了……好嗎……”
    “如果有來世,我向你保證,我會對羅衣一心一意,不離不棄……”
    ……
    一襲白衣如雪,俏立在懸崖山顛,雪浪般翻飛的裙裾令她身邊滾滾涌動的如火晚霞為之失色,遠處,一片紅火之中,層層起伏的山脈象是深海中的碧波,在濃郁的背景下,呈深灰色、深藍色、深紫色、深紅色、最后融為霞光一體,都遙遠得氳染、稀釋了,唯有那白耀眼、絢目、咄咄逼人。
    她就那般飄游在虛與實的邊緣,兩行晶瑩剔透的淚水滑落她如白玉般光潔、冷硬的臉龐,眉眼清冷、怨恨,雖一語不發,卻分明訴說了千言萬語,控訴著蘇嶺的罪孽。
    蘇嶺哭著,第一次痛哭,使出平生絕學,疾步如飛,要觸摸那一片裙角,無奈任憑他如何努力,那一縷縷雪白總在他指間的不遠處舞蹈,并且,緩緩的后退,飄出了懸崖,跌落在一片血色晚霞中,淹沒。
    當最后一縷如雪的顏色被霞光吞噬的時候,蘇嶺想起洞房之夜那鮮艷奪目的朱衾錦幔,悔恨撲天蓋地而來,原來自己總在活在對失去的追悔之中。
    霞光如妖,灼灼光華中蓮步走出一位盛妝佳人,她頭戴鳳冠、珠釵璀璨、步搖微顫,她身披吉服、龍鳳呈祥、雍容萬儀;她面若桃花、嬌媚羞怯;她腰肢如柳、盈盈一握,她款款而來,脈脈含情,她玉指如蔥,伸在蘇嶺的面前。
    “羅衣,天讓我再一次得到你,我發誓永不負你。”蘇嶺在震驚中將她擁住,霞光褪遠,恍惚一切又回到花燭之夜,她輕解衣裳,粉面含羞的覆在衣架上,她目似秋水、清波流轉。
    紅綃帳暖、滿懷香軟,蘇嶺溫柔的傾訴著相思之苦與海誓山盟。
    ……
    “羅衣,我還是在做夢嗎……”蘇嶺喃喃自語,輕輕一嘆,這才緩緩的睜開眼睛,雙睫微顫,瞳仁凝聚,當眼前之景清楚投入之時,蘇嶺只覺得胸口猛的被人捅了一刀,疼痛鋪天蓋地的卷席了整個身體,連指尖都是冰涼得麻木,他失神的直瞪著前方,半晌,方吸入一口氣,艱澀的吐出兩個字:“羅衣……”然后,狠狠一拳擂在床沿。
    羅衣長發凌亂,衣裳半披,蜷在床角,癡呆無神,纖長的睫毛沾著淚珠,微微的垂著,蒼白的臉上毫無紅潤,淚痕斑斑,尖尖的下巴抵在膝頭,單薄而孤憐。
    “羅衣……”蘇嶺猶豫著坐起身,一摸身無片縷,痛苦得哀聲一嘆,迅速穿戴整齊,小心翼翼的坐在羅衣身邊,驚恐而懊悔的盯著她,“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羅衣恍似無魂,瞳仁散漫,蘇嶺顫悸的伸出手,撫上她的雙肩,將她攬住,痛苦的閉眼哽道:“蘇嶺自知有罪,玷辱姑娘,姑娘心中有恨,蘇嶺任由處置。”
    新淚順著舊痕流,羅衣掩面悲泣:“羅衣不敢怪罪蘇公子,蘇公子病重亂神,非有意為之,羅衣怨天不怨人。”幽幽一嘆,哭道,“羅衣一生無所求,唯信天命所歸,想不到,這就是我的歸宿。”
    蘇嶺一驚而臉色頓白,幾乎松手,忙道:“蘇嶺決不負你,蘇嶺決不負你。”
    羅衣凄然搖頭:“羅衣已嫁入文家,今生已是文家人。”
    “大禮尚未行完,羅文秀即死,你與文家沒有關系,再說,你又盡心服侍了文老夫人這么久,可算是對文家仁至義盡,何必還要自己虐待自己?”蘇嶺眼前閃過大禮之上,凌梓鳳抓住莫憂的手,將她搶走之景,心中一酸,亦不勝慘然。
    “雖然大禮未成,可是我被老夫人從丁府買回,已是人盡皆知,文秀又因大禮變故而死,于情于理,我都該為他忠貞守節,我自以為今生心如古井,只想侍候老夫人天年之后,自己皈依佛門,青燈長伴,與世無系,卻沒想到,始終逃不開孽債。”羅衣哀怨的掃過蘇嶺一眼,淚水倏倏而落,“我雖不怪你,可是自己已是有夫之婦,夫死守節不過數月,即失清白,無有顏面存世,死亦難見文家先祖。”
    蘇嶺心中倏的一疼,猛的將她摟住,失聲呼道:“不,不許你再說自己是文家人,你是我蘇嶺的女人,從此以后,我再也不會讓你受欺侮,決不負你,決不負你……”
    “蘇公子……”羅衣呆呆的看著他,心中涌上千萬情愫,糾纏著,撕裂著,揉搓著,混攪到一起,不知是什么滋味,任憑淚水滴落在蘇嶺的胸前。
    “咯咯……”牢門外響起上官秋雁嫵媚嬌媚的大笑,“蘇公子,是否喜歡我送給你的禮物?”沒有人看到她如雨而落的淚水,與那張因為痛苦、嫉妒而扭曲的面孔。
    “上官秋雁!”蘇嶺身子一顫,冷冷的站起身,厲聲喝道,“你竟如此卑鄙。”
    “蘇郎,你可以恨我,是我給你下了毒讓你昏迷心生幻意,也是我趁機打開牢門讓她來照顧你的,這一切,都是我在成全的,可是,我為什么要這么做,蘇郎,你是我心尖上的人,我卻設計拱手把別的女人送到你的身邊,我的心,是怎樣的疼痛,我痛苦得發瘋,我嫉妒得發瘋,可是,我必須忍受,因為,只有這樣,你才會永遠愧對莫憂,只有這樣,莫憂才永遠不會原諒你,羅衣在莫憂心中的地位,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嗎?從現在起,你永遠也得不到莫憂了。”
    上官秋雁的話是哭著說的,哭得毫不掩飾,在蘇嶺面前,她已經無需掩飾,和義山莊,已經到手了,如今,她最想要的,就是蘇嶺。
    羅衣再一次怔住,她恐慌而驚疑的瞪著蘇嶺,顫聲問:“阿憂,阿憂,你是阿憂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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