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莫憂莫憂唐伶》第232章

    蘇嶺的笑容再一次褪去,他定定的看著羅衣,他也終于明白次日天色未亮即收到丁青月差人送來的退婚書信的原因,眼底漸漸積蓄起冰霜,丁青月,若非看在阿憂一直護著你的份上,我蘇嶺早就為阿憂殺丁謂除去你這個障礙,你卻故做仁厚,以兄長之名代阿憂退婚,可是差一點,我的妻子就成了你的女人。
    蘇嶺阻止了羅衣的繼續,道:“羅衣,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放心,我就在你旁邊,等我想辦法救你出去。”
    羅衣抬起頭,驚喜的看著他,感激的道:“蘇公子,我不用你救,你幫我把老夫人救出去就好了,老夫人是無辜的,是我連累了她,她身子不好,再關下去,恐怕要吃不消。”說著,話語哽咽,回首再看后面空蕩的牢間,泣道,“昨天,老夫人被帶走了,現在都沒有帶回來,不知道又關到哪里去了,蘇公子,你救救老夫人吧。”
    蘇嶺呆呆的看著她,善良而柔弱的女子,為什么要護著一個毀滅自己終生幸福的人?眼前羅衣期待的目光令他默然一嘆,觀云臺上,他明明可以救文老夫人,但是他沒有出手,眼睜睜的看著她被映書一刀斃命,他想,就算是莫憂在此,她也一定會冷冷的看著那一幕,可是,此刻,他突然有些后悔,在這個纖弱如小鳥的女子面前,他突然覺得自己卑鄙,無視人命。
    “文老夫人……她……已經脫險了……”蘇嶺在猶豫良久之后,輕輕的說出這么一句慌言,然后緊緊的盯著她,直到看見她緊張、焦急的神色漸漸舒展,露出一個寬懷的笑容,自己也跟著松一口氣。
    羅衣問:“果真么?”眼睛閃亮如星。
    這一次,蘇嶺堅定的回答:“是的,我親眼看見的,是用馬車送走的,文老夫人在這里沒有用處,所以放了,估計這時候,都出青州了。”
    羅衣完全信了,喜極而泣,沉默片刻,低聲道:“可是,究竟是誰要抓我們呢?這里是青州嗎?是丁謂嗎?他為什么要抓我們到這么遠?是為了用我換阿憂嗎?阿憂如今可好?”
    金色的太陽光芒投射在她雪白得毫無血色的臉龐上,染上一層柔和的光暈,細長的睫毛閃動著,在眼下形成一圈淡紫色的光暈,更襯得膚得晶瑩。
    蘇嶺不禁憐惜,無辜的女子,一生之中顛沛流離,被人賣入青樓、被人囚禁、被人買做沖喜,受盡欺凌,她還不知道,丁謂早已不再是權傾朝野的宰相了,這一次,則完全是因為自己,如果不是自己招惹了上官秋雁,又怎么會連累到羅衣,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他慢慢坐回床上,半晌方輕聲道:“丁謂已經被皇上貶到崖州去了,你放心,你以后再也不能為難你了。”
    羅衣一聽,驚震而起身,喃喃道:“他被貶了,他被貶了,那,青月怎么樣了?”她閃動著急切的眼芒,詢問蘇嶺,“青月是丁謂義子,他肯定也脫不了干系,這可如何是好。”
    蘇嶺含笑勸道:“你放心吧,丁青月未但沒有被牽連入罪,反而被太后嘉獎,升了官,到瀛州做節度使了。”
    羅衣輕哦一聲,釋懷一笑,配上她那蒼白的臉龐,好似秋風中一朵白芙蓉,嬌柔而凄清。
    “那,阿憂如今可好?她現在在哪里?”羅衣緊接著又問。
    “她……”蘇嶺的笑容開始褪消,眼前浮現出絕決而去的背影,悔恨、疼痛、酸楚、彷徨、相思……在喉間滾動,他怔了片刻,擠出一個勉強的笑,答道:“她也很好。”緩緩起身,且行且道,“她因為有些事急著南下了,要不然,她也會來找你。”
    羅衣忙道:“哎呀,知道阿憂無恙,一切都好,萬幸她有事離開,否則,又要連累她了。”
    蘇嶺心中嘆想,她會來的,她知道你在這里,不會不來。
    腳步聲由遠而近,銀鈴般的笑聲中,一位艷麗得眩目的女子款款而來,上官秋雁悠閑的站在牢外,牢房的外墻是用巨石砌成,鐵門上鎖,只有墻上一丈高處露出兩尺見方的鐵柵窗戶,因此,上官秋雁看不見牢中兩人,牢中人也看不見上官秋雁。
    羅衣有些顫栗,關了很久了,這個聲音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美妙而悅耳的笑聲,羅衣卻感覺一股寒意從心底慢慢涌上,她跌坐在地上,失神的望著蘇嶺,迷芒而驚恐的眼神中閃動著求神,蘇嶺漸怒的面容緩和下來,他走到鐵攔前蹲下,溫和的安慰她。
    上官秋雁咯咯笑道:“蘇公子,一宿睡得可安好?此地不如繡房,委屈你了。”
    蘇嶺淡淡一笑,答道:“有勞少莊主掛懷,此生雖無錦帳緞褥,蘇嶺卻覺得很是舒服。”
    上官秋雁笑道:“那是自然,有佳人相伴,縱是地牢也如洞房……”
    “閉嘴!”蘇嶺當即斥止,悄眼看羅衣,她詫異的看了自己一眼,臉色蒼白的垂下了頭,蘇嶺頗覺尷尬,濃眉緊蹙,“上官秋雁,休要胡言亂語,口出污言……”
    上官秋雁大笑:“蘇公子,我胡言亂語么?羅衣姑娘為我做個證,昨兒晚上,蘇公子是否一宿都在呼喚你的名字……”
    蘇嶺怒生眉尖,喝道:“上官秋雁,不要再說了。”再看羅衣,輕咬貝齒,面色忽紅忽白。
    上官秋雁雖然看不見兩人,也猜得出兩人此刻的模樣,既怒火中燒又幸災樂禍,酸楚與疼痛在心里交織纏繞,隔著墻,看不到蘇嶺,卻依舊慢慢的被淚水迷蒙了雙眼,眼睫兒一顫,串串兒滑落,墻后的人兒,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你就在住進了我的心里,三年來,不曾一刻忘懷,如今,我卻要忍心將你囚禁,只為了得到你,可你此刻盛滿怒火的雙眸可看不到我滿臉的淚痕。
    帶淚含笑,上官秋雁飄然離去,嬌俏的笑聲中,傳來叮囑:“要準時送去上好的酒菜,不要餓著蘇公子與羅衣姑娘,其余時候,不得打擾,違令者,殺!”
    面對羅衣越來越深的疑惑,蘇嶺無法解釋,但是接下來的兩天,他總能從羅衣亦驚亦羞的眼神中猜出,自己前一個晚上又在夢中呼喚“羅衣”了,無地自容的同時,他只能沉默,羅衣不再與他多說話,只是怯生生的望著他,心里詫異的猜測蘇嶺的心思。
    因為尷尬,蘇嶺開始焦躁不安,坐立不寧,這種情緒不該屬于以溫雅聞名的蘇公子,可是蘇嶺卻隱隱感覺,自己在某個時候曾經有過這種情緒,那是多遙遠的時候,那是一千年之后,自己背叛了羅衣,卻承受著羅衣無微不至的關愛,看著她幸福的試穿婚紗、購置家具,心中如同被千軍萬馬踐踏著,狂躁煩悶……
    十年了,從未再有過,因為自己學會了克制,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都能自如的控制自己的感情。
    莫憂?羅衣?難道我要再一次失去你嗎?
    對面的羅衣嬌柔驚怯的看著他,越發令他無法平靜,兩個羅衣的面孔在眼前來回晃蕩,令他眼花繚亂。
    好在上官秋雁善解人意,酒菜俱佳,蘇嶺以酒解愁,半醉半醒之間,前世今生的溫存與背棄反復糾纏,不眠不休,令羅衣意外之外的是,蘇嶺病倒了,精神一天不如一天,不再象第一天那樣,溫和的寬慰她,他不言不語,遠遠的坐著,慢慢的喝著酒,輕輕蹙著眉,恍似淡無思緒,又好似愁結于心不可自拔,清醒時,溫雅中輕含傷悲,俊逸中三分憔悴,醉睡時,輕囈著“羅衣……羅衣……”,她始終不明白,蘇嶺為什么為一直在夢里呼喚自己,但是,一顆少女的心卻開始慢慢的為他悸動。
    于是,她也開始憔悴,天窗的陽光,由弱變強,由強變弱,她終于在有人來送飯時,請求為蘇嶺請醫,來人只是輕輕一笑,一語不發就走了,蘇嶺笑道:“羅衣勿憂,我無病。”
    石墻,鐵門,這些都不足以困住他蘇嶺,可是他放棄破牢而出,以他對上官秋雁的了解,她絕對是一個關鍵時刻狠得下心的女人,可以設計架禍于表哥、一石二鳥,可以為了完全掌控權力而軟禁爹娘,可以為了籠絡人心而賜殿于黑白二老,現在羅衣是吸引莫憂前來的誘餌,如果自己執意要救走羅衣,縱然蘇嶺神功絕世,但是要保護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平安出莊,恐怕不太可能,因為,上官秋雁是絕對不會允許這顆棋子丟失,關鍵時候,她寧肯殺之也不會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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