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莫憂莫憂唐伶》第217章

    三人回房,莫憂前去點燈,杜音音低吟一聲,往下軟倒,莫憂嚇得將油燈一摔,疾奔回搶上相扶,凌梓鳳早已在身后將她攙住,扶她坐在床沿,吩咐莫憂點燈來照,因油燈已摔,莫憂忙出門去找店小二,另取油燈,手護燈苗,折回之時,夜色朦朧之中,卻見杜音音半依凌梓鳳懷中低低抽泣,一手掩面,一手撫在凌梓鳳胸前,凌梓鳳卻拍著她的肩,溫柔的為手絹她拭去淚水,低低的勸慰。
    莫憂怔在門口,乍見這一場景,心中如堵住一團棉絮,軟軟的擠著,悶得透不過氣來,漸漸的面色蒼白,頭腦之中混沌一片,足下似墜千斤,寸步難行,凌梓鳳一眼看見她,眸光一閃,迅速黯淡,推了推懷中的杜音音,起身奔向莫憂,接過她手中的油燈,柔聲笑道:“快進來吧。”伸手來拉。
    從他指尖傳過的溫暖,卻使莫憂如同被蜇一樣倏的閃開,神色淡淡的看他一眼,恍似陌路人,徑直走向杜音音,輕聲道:“姐姐,你好生躺著,讓妹妹瞧瞧你的傷勢如何?”留下凌梓鳳僵立在門口,跳躍的燈苗,映出他苦澀而無奈的俊容。
    杜音音亦面色尷尬,杏目含淚,見莫憂溫言細語,酸澀的垂下眼睫,擠出一個笑容,道:“妹妹不必擔心,親血之毒沒有傷到我,不過是背上受了唐岐之一掌。”
    莫憂恍似不知她心中羞赧,驚問:“姐姐遇上唐岐之了?”幾乎要脫口而出“我和梓鳳曾去唐家堡找他,他卻不在”,卻生生咽了回去,這個事情何需我說,他自然會親自說與姐姐知道,因神色之間分明象是言猶未盡,只得又問,“姐姐是怎么與唐岐之起了沖突,被他所傷?”
    杜音音苦笑道:“妹妹還記得上次你去相國寺,被唐采華劫住一事嗎?我后來查出那些轎夫并非攬月居的,逼問之下才知道是受了唐采華的指使,唐采華初至京城,知道你住在攬月居,早就想親自過來找你,他身邊的總管葉策是個老江湖,極力勸阻,說是大試在即,攬月居住的都是應試舉子,不可妄動,以防傷及無辜,皇上必要深究,這才又給他出了個點子,將你接出去。我查到之后,就去采華軒找他,誰知他們已離京,我因瑣事纏身,未及時追究,后來得知唐岐之就在德州附近,就趕了過來,誰知唐岐之袒護其子,反將我傷。”
    杜音音的話,半為真半為假,事實上杜音音在莫憂大婚前夕已離京南下,先去的成都,當然,與莫、凌二人同樣的遭遇,也是沒有見到唐岐之,而且,連唐采華也沒有見著,莫、凌兩人南下雷州后,聽說唐岐之在德州出現,前去相見,如她所言,唐岐之的確縱子不管,杜音音因感情之事心浮氣燥,當即與唐岐之交手,她哪里是唐岐之的對手,背后受其一掌,退途之中,又被唐岐之派人追殺。
    杜音音話中唯獨省略的就是成都一行,凌梓鳳心中盡知,卻沒有點破,默默的遞過油燈,放在床側,傷淡的凝視著莫憂,莫憂只做不知,將他視為空氣,只是輕柔的與杜音音說話,心里卻是翻江倒海,不得安寧,杜音音雖半躺在床上,也覺得很不舒服,莫憂看在眼中,怔怔的站起身,道:“杜姐姐背上有傷,不能耽擱,我不識醫理,還請凌二少爺及時為杜姐姐查看治療,我就不打攪了,明天一早來為姐姐送藥。”說罷,抬步就走。
    不知何時起,莫憂已不知不覺開始稱呼凌梓鳳為“梓鳳”,這時卻又突然改口,重新叫他“凌二少爺”,凌梓鳳聽在耳里,痛在心里,星眸瞬黯,伸臂攔住,沉聲道:“莫憂,男女有別,還是你為音音查看。”莫憂卻理也沒理他,繞過他匆匆而出,路過桌旁,看了眼桌上的劍,那是凌梓鳳送給自己的劍,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略停半步,即大步出門而去。
    邁出房門的第一步,淚已奪眶而出,但是莫憂迅速的抬袖拭去,一個縱身躍出墻外,疾走幾步,站在墻角,默默靜佇,身后走來一人,遠遠的看著她,莫憂慌忙整了整面容,壓住顫音,硬聲道:“你放心,我說過要去和義山莊,不會走的,你又何必連覺都不睡,一直跟著我。”
    敏兒走過來,安靜的看著她,突然遞過一方手帕,莫憂冷冷的推開了,她不需要憐憫,此時出現的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舉動都將被她視為可憐,莫憂的冷嘲自己,莫憂,天做孽,猶可活,自做孽,不可活!你自以為拋卻紅塵,瀟瀟灑灑闖蕩江湖,實際上,從骨子里就是個無可救藥的傻瓜,生生死死一千年,你受過的傷害還算少嗎?羅晨、顏如玉、蘇嶺,那一道一道的傷到現在還疼痛著,卻為何對男女之情還放不下,初識凌梓鳳,他三更半夜進丁府,把你當成晗月小姐,意圖分明不純,這么久了,你為什么還要相信他,你雖然不斷的告訴自己,不能再癡戀紅塵,他又是蘇嶺的兄弟,心卻不知不覺已經變了質,要不然,你為什么不拒絕他一路上的陪伴?為什么會歡喜與他互嘲互諷、玩笑嘻鬧?為什么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會傷心難過?
    “我已經悄悄兒的看見了,你們剛才救了個女子,你這樣傷心,一定是因為和你一起的那個男的對那女的好了吧。”敏兒的語氣似有不屑,她淡漠的看著莫憂,心里有些幸災樂禍,是她先背叛了蘇公子,今天這是遭了報應,情郎又另抱佳人,不知道見到蘇公子要怎么答對?又不免擔憂,若是那男的離去,不再同去山莊,自己的功勞即減了一半。
    莫憂冷厲的掃她一眼,扭身就走,她不愿與任何人說話,更不愿任何人看到她感情的流露,敏兒卻有些不識時務,緊隨在后,莫憂突然惱了,一股羞辱的怒火象是火山爆發一樣從心底竄上,眼底閃出一線殺氣,她倏的反手一揚,一道銀芒撲閃,敏兒尖叫一聲,雙手捂住左腰,一只袖箭幾乎沒頂,鮮血從指縫中涌出,莫憂猛然回頭,厲聲喝道:“你最好給我聽仔細了,若是再敢在我面前說半句話,下一只箭就會穿過你的喉嚨!”目光如刀,森森寒意凝固了夜。
    敏兒驚恐萬狀的瞪著她,嚇得氣也不敢大出,莫憂一摔袖就走了。
    盛夏之夜理當燥熱,莫憂卻生出陣陣寒意,風拂面龐,毛孔擴張,絲絲涼氣滲入肌膚,直鉆入五臟六腑。
    一襲青衣緩步而來,蕭瑟的站在她兩丈之外,默默的看著她坐在地上,雙臂環腿,下巴抵在膝上,象是一尊青石雕,落寞而孤寂,她一動不動,似是靈魂出竅,不知道游走何方,夜風吹動她青衣與長風,在幽清的月色下寂寞的起舞。
    “莫憂……”
    莫憂沒有聽出是誰,也不想知道是誰,厲聲喝斥:“滾!”聲音不高,卻非常干脆、狠!
    凌梓鳳身形一滯,面頰微微抽動,緊接著他卻非但沒滾,反而快步上前,伸臂抓住莫憂的胳膊,將她提起,然后緊緊的摟在懷中,莫憂勃然大怒,毫不猶豫的將他推開,并揚手摔了他一記耳光,脆生生的聲音在夜里聽來格外的響亮。
    凌梓鳳靜靜的注視著她,甚至沒有撫摸一下火辣辣的臉龐,眼底的情愫象浪潮一樣洶涌澎湃,莫憂扭頭就走,她告訴自己,必須趕緊離開,否則,心會越來越亂,自己將再一次萬劫不復。
    凌梓鳳沒有追阻,只是在她身后愴然喊道:“莫憂,聽我說一句話。”
    莫憂停住腳步,非是自愿,實是挪不動腿。
    “這是你第二次打我耳光,還記得第一次嗎?打完之后,你給我講了一個故事,一個一千年后的故事,今天,也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一個十幾年前的故事。”
    莫憂心尖一顫,故事?青梅竹馬的故事嗎?她不想聽,因為她不需要牽掛,不需要糾纏,但她竟又情不自禁的緩緩回身,她想起成都之夜,她在江畔找他,與他相擁而泣。
    夜風如琴音,瑟瑟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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