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莫憂莫憂唐伶》第218章

    凌梓鳳輕執她手坐下。
    “十七年前,先父過逝后,母親帶著我們兄弟幾人去荊湖祖翁家居住,一住就是七年,在那里,我結識了鄰里一男一女兩個人,男的姓楊名玉臣,家中經營絲綢,富足人家,女的就是音音,音音之父開辦私塾,我們因在音音家念書而成為好友,一起讀書,一起玩耍,常常有門串戶,情同手點頭,有一次玩游戲時我們戲言,我和玉臣誰贏了游戲誰就娶音音為妻,結果我贏了,游戲結束后,音音問我,是否當真娶她,我說那是自然,等我長大我我就提親。
    那件事情之后,誰也沒有再提起,我也淡忘,依然如同往常一樣,念書識字,嬉笑玩耍,三人情誼,無分輕重,直到母親決意回京,我又約了他們倆告別,玉臣來了,音音沒有來,打聽才得知,玉臣之父遣媒人前去音音家提親,音音之父當場應允,并規約音音,如今已許配夫家,是待嫁女子,不可再隨意外出,必須坐守閨房,習練女紅。
    既然如此,我便向玉臣祝賀,次日即離開荊湖北上,當年戲言早已忘卻,回到京城后,我亦幾次去信與他們,表示祝賀與掛懷之意,可是總不見回音,突然有一天,我閑步街頭時,見攬月居易主重張,信步走去,卻發現新主人就是音音,那時候,我才知道,我離開之后一年,兩家商議準備嫁娶,卻在大婚前一天,玉臣因突發急癥,救治無效去世,音音之父認為,雖未過門,但是已經交換庚帖,接受聘禮,婚事就算已定,不可反悔,令人將音音連同嫁妝送往楊家,音音不甘,半路之上,攜嫁妝逃跑,因她幼時也學過武藝,不懼風霜,最后來到京城,用嫁妝買下攬月居。
    故友遭受變故,乍又重逢,我平日多有照料,如此一晃數年,音音一次大醉,憶起幼時往事,問我是否還記得當年承諾,我拒絕了,年幼無知,游戲之言我早已忘記,不能當真,何況她已是玉臣之妻,我與玉臣雖然多年不見,又生死兩別,但是當年情義仍在,我若續娶音音,豈非奪朋友之妻。
    此后,音音數次提及,我無奈之下只好躲避,經常一年之中,倒有大半時間不在京中,如今她也少有提及,不過倒底是多年朋友,兒時玩伴,不忍疏離,但有事端,總要照理,音音未嫁先守寡,獨身一人支撐攬月居,實屬不易,每見她悲傷受苦時,我總想起童年時光,盡力幫助,也算是為九泉之下的玉臣照顧她。”
    杜音音是楊玉臣之妻,你若娶她,則是奪朋友之妻。
    可笑!我是蘇嶺之妻,你三番兩次向我表白,豈不更是奪兄弟之妻?
    杜音音打理攬月居不易,每見悲傷,總要為死去的玉臣的照顧她。
    更是荒唐!如此親密舉動,也算是照顧?天下女子,你都要這般照顧不成?
    莫憂一個字也沒有說,她緩緩站起,飄然而去,凌梓鳳失落的望著她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她的沉默象一座山,峻峭參天,隔在兩人之間,哪怕只說一個字,他就能看透她的心思,但是她用沉默來應對,好似這茫茫夜色的盡頭,幽暗一片,無法看透,不見山不見水,不見樹不見石,不見人。
    夜色陡然一沉。
    莫憂象幽靈一樣飄游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前方閃出一人,藍白衫子,持刀而立,面向莫憂怒目而視,正是與敏兒一起的男子,和義山莊的侍者,莫憂淡掃一眼,視而不見,從他身旁走過,男子怒道:“豈有此理,你這女子好生狠毒,敏兒好心遞給你手絹,你竟然下毒手偷襲她,幾乎置她于死地,你這樣心狠手辣,自然是配不上蘇公子,也難怪蘇公子娶了你心里卻惦記了我家少莊主,如此看來,蘇公子娶我家少莊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少莊主犯不著為你吃醋,蘇公子若是知道你的心腸,想必也不會再對你耿耿于懷、念念不忘。”
    莫憂心痛如絞,我恨你對我用情不專,你的情人的屬下卻能這樣斥責奚落我,說我配不上你,罷,你們緣份已盡,你負我也好,我配上不上你也罷,都無足輕重,我如今已不以紅塵為念,只想拋開這些纏如亂麻的心事,安安靜靜的自己走一段路。
    那男子見莫憂不答不理,愈發氣惱,拔刀刺出,嘴里罵道:“雖然蘇公子現在護你,日后必然還是聽我少莊主的話,你傷了敏兒,我也刺你一刀,也叫你知道少莊主的厲害。”
    他離莫憂很近,這一刀刺得又快又狠,直逼莫憂左肋,莫憂感知刀風,擰身躲過,隨即飛起一腳,踢向那男子的下巴,那男子也有些手段,一邊退后半步,一邊順勢抬肘,刀如新月,畫出一個半圓弧,勾向莫憂左腿,冷笑道:“果然是有些本事,怪不得將敏兒傷得那么重,看我為敏兒報仇。”
    莫憂正值心浮氣躁、煩亂不寧,他偏來攪事,又說些個羞辱的話語,已亂了她的心智,眼角眉峰殺氣畢現,突的凌空躍起,不等彎刀逼進,右腳疾出如電,正踢著那男子的手腕,男子“哎呀”一聲,虎口震麻,五指一撒,彎刀離手,莫憂足轉如腕,挑起半空中的彎刀,往前一蹬,那刀直直的朝著男子飛去。
    那男子見勢忙側身閃避,伸手將刀握在手中,回身劈落,莫憂早已輕巧巧的站穩,一刀落空,緊接著唰唰唰連發三刀,一氣呵成,刀刀不離莫憂身體要害,莫憂手無利刃,連連退避,等他三刀過后,氣力不穩,驟然身形晃動,已趨身近前,伸臂即是一拳,呼呼帶風。
    男子也眼疾手快,沉肘擋開,兩人一來二去斗了十余回合,莫憂急欲抽身,下手更狠,得了個空,一腳突進,踩在男子的手腕之上,劈手奪過彎刀,橫腕一劃,男子慘叫一聲,頸間血噴成線,栽倒在地。
    莫憂冷冷的掃他一眼,將彎刀隨手擲于他尸身一旁,大步走開。
    一抹淡紫擋住去路,杜音音盈盈而立,雖然受傷,嫵媚中更顯柔弱風情,她輕啟櫻唇,淚如珍珠:“妹妹,他找到你了?”
    莫憂如在夢中,輕輕點頭。
    “想必,他也和你說了當年的所有事情?”
    莫憂還是點頭,不是堅定的認同,而是她實在不知道除了點頭,還可以說些什么。
    “那么,妹妹可愿意再聽聽姐姐的心里話。”
    莫憂木然點頭,眸光如水,無波無浪。
    “他說,娶我,對他而言,只是一句兒提時的戲言而已,說過便忘,對我,卻是一種承諾,雖然年幼,我卻從未忘記,當年父親答應玉臣的提親,不顧我的反對,將我鎖在家里,次日,我偷偷溜出,才知道他已經回京城了,交待給玉臣的話只有一句,即是祝賀我們,面對玉臣的關懷,我開始認命接受這門婚事,可是天意弄我,在大婚前一天,玉臣突然高燒不退,當日就過世了,我在癡呆茫然中被父親逼上花轎,陡然清醒過來,玉臣若在,我自當依順天命,玉臣既死,我怎么甘心就此枯井般過一這生,我逃了,一路顛簸,最終來到京城找他。
    我知道他從小就心性高傲,我也不愿前去投靠,正巧攬月居前任老板因故急欲離京,我便用嫁妝接下了攬月居,重張之時與他再次相見,我看清自己的心,原來一直不曾放下他,忍不住多次暗示,他卻只做不知,我傷心大醉,說出真言,他卻毫不猶豫的說,舊時戲言,早已忘卻,當年情誼,純粹童趣,如今我已是玉臣之妻,玉臣既逝,不過代友關照而已,其后便不再時常過來相聚,有時數月難見一面。”
    杜音音幽幽一嘆,接著說:“這幾年來,我一直在等他,他也從未有過紅顏知已,他從不曾為了一個女子用心,因為他曾戲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直到妹妹出現,他對妹妹的心思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只因為他與蘇嶺手足情深,從不敢多想,還是我一語點破他的心思,才使他漸漸主動,并且一發不可收拾,甚至在婚禮上將你劫走,為你承受家法懲罰,事到如今,我卻后悔了,如果不是我情急之下用言語激他,或許他至今也不愿仔細看他自己的心。”
    “我承認,我對你是有私心的,雖然我也的確將你看成親妹妹一般,但是,唯獨這份感情,我舍不得拱手送你,我為蘇嶺說情,也在寇夫人面前贊許蘇嶺是個可托終身的君子,一是因為我認為蘇嶺的確才貌出眾,與妹妹堪稱一對璧人,二是因為他,我做不到坦然的看著你們相愛走到一起,我期盼著他總有一天回頭……”
    如此的剖白自己的多年前的感情與創傷,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就如同褪去衣裳,將身上血淋淋的傷口暴露在敵人面前,杜音音的聲音隨著敘述的深入,越來越顫抖,淡紫色的裙帶蕭瑟的舞動。
    莫憂象是夜色盡頭的流水,不見影,不聞聲,唯有淡淡的濕潤隨風飄來,她看著眼前淚落如珠的杜音音,想起往日她待自己關愛照顧之情,緩緩行禮:“姐姐,妹妹曾對姐姐說過一句話:‘姐姐的恩情,莫憂銘記于心,莫憂無才,以后姐姐若有用得著莫憂的地方,莫憂決無推辭’今日別過,唯愿姐姐與凌二少爺恩愛白頭。”說罷,飄然不見了青影。
    一襲青衣迎風,
    滿腹幽怨拋棄不訴,
    此番別過,將往日恩怨笑淚做陌路,
    從此剪斷塵念,獨走關山途。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