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行陶天行田谧》第196章 番僧

    沙州飞天县，郑府。
    郑氏夫妻两人还在饭桌上说着家常，陶却在整理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
    关于自己的名字，在诸多记忆之中，陶想起了几个字：京、梅、行等等，不过还是无法确定。
    而那些庞杂的记忆，现在梳理起来，可以得出结论，这不仅不是一个人的记忆，甚至不是一个时期的记忆，四个人的记忆有很多时间点就不同，不过有交集的地方回忆起来更是麻烦。
    “陶！想什么呢？刚刚都叫你好几声了。”陶的思路却是被一个大手打断。
    原来是郑坦看陶在发呆，面色和表情都很奇怪。叫了几声之后，用手将陶拍醒。
    “我在回忆自家身世，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不过小子在此先谢过大爷，将我领回府上。”陶说完之后就站起鞠了个躬。
    “娃子无须客气，我听你口音像是神京出身，陇右道沙州距离神京可是相当之远，毕竟过了飞天郡阳关，就是西域了。我推测你极有可能是陶氏的旁支，在去西域经营的路上不幸走失了。”
    郑坦的话语中信息量很大，陶听后想了想，再加上昨天郑坦说的话，最终问道：
    “大爷，我们现在身处何朝何代？神京又在哪里？还有昨天您说的陶世虞又是何人？”
    “呃，没想到你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会不会是头部受了创伤？”郑坦说完后就不顾陶头发的脏乱，摸向他的头部。
    “也没什么问题啊？那我就给你讲讲。咱们神朝已经立朝二百多年了，当今圣上已经在位二十年了。神朝疆域极其辽阔，乃是世上第一王朝，拥有两京十三道，三大都护府，军事教化天下第一。神京就是神朝的东京城，沙州是十三道中陇右道的一个州，别称飞天郡，飞天县就是沙州的州治所所在地。而陶世虞，就是浔阳陶氏的当家人。”郑坦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作为中州郑氏的旁支，如果眼前的孩子是陶氏旁支的话，他能感同身受一些孩子成长过程中受到的磨炼。
    “现在的陶氏只有浔阳堂这一支名门望族了，陶世虞现在官拜左相，乃门下省侍中。如果你日后确认真是此郡望之后，老夫可以助你寻他。”
    陶将郑坦的话努力记忆，点了点头：
    “谢谢郑大爷。”
    “好了，娃子你先去洗洗，我下午还需寻人问事，你先在府上修养一番。”
    郑坦说完之后，就起身离席，而身旁的樊氏便吩咐了下人带陶去洗漱。
    待陶洗漱出来，穿得一身棉布衣袍，在外等候的下人都是眼前一亮。
    他们身处神朝西北的沙州，可是久不曾见过皮肤如此好的小郎君了，而且观陶之神态，丰神俊朗，分明是个大家子弟，与先前进去的乞儿一般的风姿大相径庭。
    陶没顾得上搭理郑府下人们的目光，他刚刚在洗澡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些事情，心中正在寻思。
    他发现了自己肩头有一个‘陶’字，在纷乱的记忆中，他只在小孩的那个记忆里找到了关于这个字的碎片，这个字似乎是从一出生就有的，而其他三人身上则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字。
    “呦呵，这位小公子是谁啊？”正在陶跟随着下人慢慢走动时，突然从前方回廊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陶抬眼看去，见一美妇人正挥着扇子，半倚在廊柱上，笑眼看着他。
    陶行了一礼，没有搭理她。
    “呵，小家伙这么冷淡干什么？难不成是个哑巴？说，是不是老爷在外面的小的？”这个妇人见陶没有说话，脸色一肃，走上前说道，原本牵引着陶的下人见此都纷纷避开。
    “我是郑老爷从城里带过来的，姓陶，与郑家无亲无故。”
    “噢，这就奇了，老爷什么时候会带外人进家门了。唉，小伙子陪我解解闷如何？”这个美妇人听到陶的说法，却是继续笑嘻嘻地围将上来。
    “不了，我还有事。”陶心中有事，不愿意跟这个妇人浪费时间，况且这里是郑氏后宅，郑坦又是独子无女，这个女的说不定是郑坦的妾。
    “呵，小伙子怕什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美妇人竟很是大胆，直接向陶的肩膀拍去。
    在美妇人的手接触到肩膀时，陶突然脑袋一痛，万千封印的回忆突然从角落中喷涌而出。
    “啊！”陶大呼一声，反而将美妇人吓了一跳，看疯子一样看着捂着头摇晃的陶。
    陶此刻涌出的记忆，全是关于女人的。
    是之前他体内四个灵魂中，所有关于女人的记忆。
    田谧、高甜辛、李京的母亲、洛丽等等，很多很多，令陶痛苦的，是在记忆中掺杂的感情，那些感情有的相互矛盾，有的相互占有，有的更是相互怀疑。
    正当陶准备稳定这些记忆，想像之前那样将它们分门别类放好时，他突然发现有更多不是关于女人的记忆也突然涌现了出来。
    这些记忆几乎全是陶天行和李京的，它们是两人在旧时代人生中留存的记忆。
    陶一时处理不了这些，直接倒地昏迷了过去。
    只剩下郑府美妇人，尖叫一声，手足无措。
    待陶再次醒来时，郑府已是华灯初上，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房间内空无一人，但屋外却有人声。
    “老爷说这个少年对他很重要，你们一定要守护他的安全。”这是一个男子雄厚的声音。
    “是的，米总管，我跟旺子都晓得，不可再让那些贱人靠近这里了。”这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还有，如果这个孩子醒了，立即向我汇报，老爷说午夜之前必须得到他醒来的消息，否则错失良机就拿你我问罪了。”
    “可那个番僧的医术，真的能让这个少年醒来么？”
    “当然了，大概一个时辰，次少年必醒。我可是跟着老爷见到过番僧神奇的。”
    之后就是一阵离去的脚步声，屋门也‘吱呀’一声打开了。有一个强壮的青年看了看已经装睡过去的陶，吁了口气。
    陶却是装着装着真的睡着了，没有做任何一个梦。
    所以他很快就醒来了，这次醒来，屋中更黑暗了一些，并且不再是他一个人了。
    在床前站立的，正是郑府的老爷郑坦，他看到陶醒来，以一种看儿孙辈的关切目光看着他。
    “娃子，你醒了。现在怎么样？”
    “谢谢大爷关心，我好多了。”
    郑坦听此点头，并将身边一个打扮奇怪的人推到床边。
    “下午我正好去拜访番僧神医，听得你的情况，便直接带他来医治你了，这就是哈姆达大师。”
    “谢谢大师诊治小子。”
    “唔，我虽然让施主醒来，但施主似有怪疾，听郑大人所讲，你的记忆散失了？”番僧的语调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装出来的。
    “是的，我记不起来以前的一切了。”
    “施主是怎样记起自己姓陶的？”
    “我只有这一个记忆。”
    陶看着番僧的蜷曲毛发，还有绿色的瞳孔，感觉到了一丝不信任的情绪。
    “郑大人，我觉得这个孩子不简单。”
    番僧转脸对郑坦说。
    “不简单？”
    “我的话不是贬义，我只是觉得小施主天赋异禀，有天人相，即生而知之。”
    “什么！生而知之！”郑坦看着床上的陶，眼中露出了惊异之色。
    生而知之这个评价太惊人了，在郑坦的认知中，只有传说中的圣人才有一两个受到过这种评价，他心中暗喜，仅凭这一点，带这个陶姓孩子回来就是一个正确选择。
    郑坦最初带回来陶只是怀疑他是陶氏族人，以后自己有机会东山再起时，也许能够凭借这一点跟当今右相搭上话，没想到自己一直信赖的番僧竟然能够说出上面的一句话。
    “小施主，小僧有一些能力，是超出医学，属于佛学范畴的，能够看到你的慧根，根据我之前对你的观测，你有四条慧根。”番僧不去理会郑坦的惊讶，继续对陶说道。
    这次轮到陶惊讶了，四条慧根难道就代表着四个人的记忆？这个看起来让人讨厌的番僧难道真有什么独特的能力不成？
    “你不应该是失去记忆了，而是记忆太过驳杂，无法连贯融合，无法去回忆。这既是难处，也是你的慧根所在。”
    “大师所言极是，小子正有此感。那么我该如何做才能让记忆连贯起来呢？”
    “不去想，活在当下。体验现在之生活，积攒现在之记忆，来日某一刻，你便能够重拾慧根。”
    “谢大师指点。”
    “还有，郑大人，善待陶家子，我看到你今日身上隐隐有佛光，才跟你来到府上，见到陶家子自带四慧根，施主你好自为之。”
    “谢大师，吾儿的事？”
    “那个事情也急不得，不过请你放心，有陶家子在，自会有个解决。”
    之后番僧施了一礼，就告退了，但是床榻上的陶怎么看这个番僧都觉得不对劲，感觉他的眼光贼兮兮的，看自己就像是看一个宝贝一样，准备择机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