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言句句属实,你该信我。”郑禹鸿双眉紧蹙,颇为郑重地说。
如芸垂下头,听他这样说,又抬眼道:“我信你又如何?是实情又如何?不过多一个仇人,那也免除不掉你的罪孽!”
“唉”,郑禹鸿叹了口气说道,“我跟你爹的恩怨岂是一句两句就可以讲清楚的?我害他,他也害我。那些事,你爹当然不会跟你讲。我如今告诉你这些,是要你知晓当年的实情。我罪孽再深,也不想替旁人背黑锅。”
如芸没有接话。长泽水茫茫无涯,远眺无碍。她就如这粼粼河水,心中早已波澜起伏,几近汹涌,表面还艰难地维持平静。
“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的,你自己判断。我今日是来助你平安抵达拨云堂,你是聪明孩子,应该了解师伯的一片苦心。”郑禹鸿接续说道。
“你想怎么样?”
“怎么说,我们都是自己人,只要侄女你不要向着外人就好了。其他的,师伯自会替你顾个周全。”郑禹鸿沉声说道。
如芸望着他转身离开,顷刻间,刷刷地滚进许多人来。都是路逢的手下,不知怎么就凭空出现了。
“哎哟,我的娘啊,这老头子下手真狠!”小个子喊道。
“他奶奶的,爷爷的大腚都摔破了!”老树揉着屁股骂道。
“结果听半天啥也没听到,还赔上一身酸痛,唉!”老阎扶着下巴接道。
“早知道就听咱堂主的……唉,谁知道呢,‘隔山四指’真有这么厉害!”小个子嚷道。
两日后,风平浪静,长泽河恕城渡口。
一个艄公斜戴着一顶斗笠,靠在舱口打盹。
祝文斌跳下马,疾步走来。
“老伯!老伯!”他大声叫道。
艄公眉头一皱,把头一偏,却转向另一边,继续大睡。
“老伯,醒醒啊!在下有要事,要渡河!”祝文斌抬起袖口,擦了擦额上的汗。
看到艄公举起手,他喜出望外,不料那手却将斗笠拉下来,索性把脸盖起来。
祝文斌又连连唤他,却始终一声不应。
祝文斌心急如焚,没有办法,只好将长袍挽在腰间,两脚踏进水中。
船停得不近,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水,朝艄公走去。
水越来越深,已淹没了他的腰。
“老伯!老伯!”他边走边喊。脚下湿滑,他踉踉跄跄地走着,随时都有可能跌进水里。
看起来不出两丈了,他大口喘着气,加紧了步伐。河水在他胸口荡漾,他的眼直盯着小舟。
“老伯……”
艄公的脚被拽着,还是没有睁眼,侧过身,将脚用力一蹬,仍然呼呼大睡。
“老……伯……”
船身晃荡起来。
艄公被搅得不耐烦了,一下站起来,气冲冲地说:“你是什么人,敢搅扰老夫的好梦?”
祝文斌艰难地抓着船头边沿,喘息道:“……在下……祝文斌,多……多有……冒犯,请……老……伯……恕罪!”
艄公一把捞起他,两撇短促的眉毛忽紧忽张,最后开口问他道:“你这小子,不会水还敢往这跑?”
祝文斌抱紧两臂,冷得直发抖。哆哆嗦嗦地说道:“事情紧急,请老伯载我一程。”
“你这么不要命,是急着见水鬼去啊!”艄公没好气地说。
“不,在下确实有要紧的事,要去迁平城。”
“噢,那你是想活着去还是想死着去?”
艄公的话让他摸不着头脑,他只好答道:“当然是活着去了。”
“呵呵呵,活着去可不容易,我问你,你身上揣了多少银子?”艄公奇怪地笑了笑,然后又问道。
祝文斌当即摸了摸,发现身上连半两银子也没有。平时在山庄没有用钱的时候,当日他又走得急促,一个钱袋也没有装。
他摇头道:“实在抱歉,走得仓促,没有带银两。”
艄公听说,立马摇头,说:“那你还呆在这船上干什么!”
祝文斌赶紧解下一个玉佩,递给艄公:“你先拿着这个,若是此去有幸得回,待我派人送银两给你;若是我此去不能幸免于难,你拿着这枚玉佩,到昕州祝氏山庄,有人会兑给你银两。”
艄公这才抬眼,仔细打量起他来。
“就算老伯你信不过我,单是这枚玉佩,到当铺也能当得好些银两。”他见艄公没有应声,急忙补充道。
“唉,你当真不知道吗?”艄公轻声叹道。
“什么?”祝文斌一头雾水。
“这河里的传闻哪!”艄公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这河水里头,有个精怪,整日里兴风作浪,把这河啊搅得一点不安生。谁要是想从这条河里借道,嘿,那可得舍得些银子!不然嘛,连尸首都要被他吃了去!”
祝文斌听了,只是点点头,说:“现在知道了。怪不得这偌大一个渡口,那么多只船都废弃了,只有老伯你的船停在水上。”
“走,我送你到岸上去。”艄公说着,就取下桨来。
“不,我必须去。我知道很危险,可是我听说这条水路要比马道快很多。”祝文斌语气坚决,“老伯,你拿这块玉佩当些银两,重新买条船,这只船借我一用。”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执迷不悟?都告诉你是死路一条了,你还要去!你这么着急,到底是要干嘛去呀?”艄公急了,言辞激烈。
祝文斌眼里全是血丝,他看着前方,说道:“我要去见一个人,如果现在不快点赶去,恐怕今后难有再见之日。”
“哦,那人要是知道你要把自己的命搭上,你说他伤心不伤心?”艄公突然问道。
“我只知道她伤心太久了。”他黯然道。
“唔,原来如此。”艄公说,“那你会摇桨吗?”
祝文斌这才发窘:“不会……”
“那你坐好喽,我送你这一程。”艄公说道,将船身调转,朝着东北方向哗哗前行。
“老伯,你大可不必……”
“你知道什么?别看我这船破,哬,我告诉你,我这条破船就是你拿金山来,我也不换。哼,就让你这么摇走啊?你让那精怪捉走了,倒是小事,要是连带着把我这破船弄坏了,那有人可也要伤心了。”艄公打断他说道。
“可是……”
“别可是了,河里那精怪我可没能耐对付,你想办法吧,他可不是吓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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