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军宋子旺姚举人》评水师有福担忧 读策论昰应惊心

    当年大院君与高宗之争是闭国与开国之争。但高宗是名正言顺的国王,所以清廷原则了支持高宗。当然,清廷也希望朝鲜开国,这样还能从海关税务上得些好处。如今情形不同了,日、俄的威胁愈大,而大院君最大的好处就是对外十分强硬,尤其是对日本。
    只要大院君承认朝廷的宗主地位,不妨扶持他回国主政。大院君是高宗之父,扶持他还免除了废立的麻烦。
    片刻间,李鸿章已经想透了这些道理。此外,他也下定决心,朝鲜的事情还要交给袁世凯来办。
    “项城,你先回乡歇息些日子。只怕过不了多久,你还有回朝鲜去。”
    袁世凯听李鸿章这样说,知道自己的建议被接受了,他想起闵妃,心中黯然。
    光绪十八年,公元一八九二年,朝鲜仁川。
    一艘火轮停靠在码头,几十个身背步枪的军兵,拥簇着两个人走下舷梯。码头上停着两辆带轿厢的马车,两人各自上了车,军兵们护卫着马车扬长而去。
    码头的小贩们已经见惯了带枪的,都继续吆喝着自己的生意,没人在意这小队人马。他们不知道,马车里坐的就是当今国王高宗的父亲,大院君李昰应。
    大院君坐在后面的马车里。他想到马车正行驶在朝鲜的土地上,心情激荡着。被软禁在保定几年,他再没想过还能回到朝鲜。从火轮走下来时,路边小贩们熟悉的语言和服饰使他恍若隔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半年前,他在保定遇到了老朋友,把自己诳到清兵军营的袁世凯。
    大院君自视甚高,他很佩服袁世凯能诳了他。不过,因为上了袁世凯的当他才失了权柄还被软禁数年,他也很恨袁世凯。
    听袁世凯说要释放他回朝鲜,那些恨意就被佩服压过去了。大院君此时的佩服倒不全是为了讨好袁世凯,而是袁世凯为大事能放下个人恩怨让他真心钦佩。
    袁世凯不仅答应让他回朝鲜,还应允帮他掌握朝政。当然是有条件的,他掌权后要亲近大清,远离日、俄。
    经历了许多事情后,大院君已经对权力没有兴趣了,他只想回到故乡做个寓公颐养天年。可这心思不敢对袁世凯说,因为他清楚,袁世凯如此待他,就是为了让朝鲜政权掌握在亲清人的手中。
    在大院君信誓旦旦的表示要一心维护大清的宗主国地位后没多久,袁世凯带了一百军兵,护送他登上了去朝鲜的火轮。
    袁世凯坐着第一辆马车上,与大院君的感慨和兴奋不同,他的心情非常沉重。
    袁世凯回乡后,日本派了使节来北京谈判,提出开化党叛乱系清朝驻军挑起事端,最终导致日本军人阵亡,要求严惩肇事军官。此外,要求清军和日军同时撤出朝鲜。
    李鸿章与日本使节谈了一个月,严辞拒绝了“严惩肇事军官”的无理要求,却答应了两国同时撤军的条件。
    袁世凯听到消息后,对李鸿章力保自己非常感激,但对最后向日本人屈服大为不满。在他看来,所谓两国同时撤兵看似公平合理,但大清无疑是放弃了自己宗主国地位,把大清在朝鲜的权力与日本等同起来。
    依着袁世凯的意思,应该派重兵驻防朝鲜,才能断了日本侵吞朝鲜的念头。现在非但不加派兵马,反而撤出现有军队,是个贻害无穷的愚蠢决断。
    袁世凯在家休养的时候,虽然和沈盈盈相亲相爱,又有朝鲜三妾陪伴左右,但还是放不下闵妃。他给闵妃写了封信,提出了改善朝鲜朝政的十策。分为:任大臣、屏细臣、用庶司、收民心、释猜疑、节财用、慎听闻、明赏罚、亲中国、审外交。
    他相信以闵妃的聪明能看懂十策的核心在于任用亲中国的大臣,远离亲日俄的小人,并暗指外交要由专署处理。让他失望的是,回信是高宗写的,虽然言辞很客气,但明显流露出对大清钳制朝鲜的不满。也正是这封回信,坚定了袁世凯利用大院君的决心。
    不过,真正让袁世凯心情沉重的不是上面这些事,而是出发前在天津和宋有福的一番谈话。
    从朝鲜回来时正好宋有福去了刘公岛,两人未能谋面。所以这次去朝鲜前,袁世凯专程来天津看望有福。本来他只是想和有福叙叙家常,也是为了乘机和文莺再见个面,没想到有福给他讲了许多北洋水师的事。
    宋有福虽然不在北洋水师序列,但经常代表李鸿章去刘公岛处理事务,对水师内幕非常清楚。正因为清楚内幕他才忧心忡忡,又无处发泄,所以就和袁世凯唠叨了起来。
    有福告诉袁世凯,朝廷先是从北洋军费中每年抽取三十万两存起来生息修颐和园,又抽取了二十万两去修黄河,导致北洋军费严重不足。
    当时琅威建议北洋水师采购新式舰艇以和日本抗衡。几年下来,不用说新舰,现有的舰也不能保证维修。最大的铁甲舰镇远号一共二十几门炮,六门有故障却因为缺少部件至今不能修复。
    至于水师的海上训练,后来干脆取消了。
    舰船陈旧也还罢了,更为严重的是,将官们已经严重腐败了。最初是因为缺少粮饷,管带们都自己想法子谋钱。用军舰夹带货物的事常有发生,为商人走私的也不在少数。时间长了,管带们都成了奸商,就是不缺饷生意也要照做的。
    将官们有了钱,又不用出海训练,大家或嫖或赌玩得不亦乐乎。因为这是违返军规的,所以大家就更抱团,要混个法不责众。在当前的北洋水师中,福建帮已经针扎不进泼水不渗了,无论是提督丁汝昌还是管带邓世昌,只要不是福建人,都进不了这个圈子。
    “唉,当今时局危急,这般人却花天酒地,拉帮结派,有了战事这样的军队如何打仗?”宋有福不敢妄议太后修颐和园的事,只能埋怨这帮不自爱的将官。
    宋有福不过是由感慨而发怨言,袁世凯听了却心情沉重。朝廷已经撤出了朝鲜驻军,如果局势有变,只能指望海军运兵。听有福说海军如此不堪,他在朝鲜就更凶险了。这念头一直缠绕着他,现在马车跑在朝鲜土地上了,他的感受更加强烈。
    袁世凯和大院君各自想着心事,不知不觉间已经距京城汉阳不远了。袁世凯这才想到,到现在还没见到朝鲜王庭来迎接的官员。他心中冷笑,看来高宗对大院君的忌惮丝毫未减,自己只带了一百军兵护送,王庭都不敢露面。
    袁世凯在车中写了封信,说怠慢上国使臣本就有罪,何况自己是护送国王的父亲归来。国王竟不派人迎接,这不是孝子所为。他遣人飞马把信送到景福宫去,又传令自己的队伍直赴汉阳云岘宫。
    袁世凯送大院君到云岘宫的时候,高宗和闵妃已经在里面等候了。原来高宗接到袁世凯的信后,和闵妃商议,现在公然对抗大清还不是时机,袁世凯这人机谋百出又心狠手辣,得罪了他后果很难预料。何况,袁世凯信中堂而皇之的责备自己不孝顺父亲,也让高宗难以辩驳。
    于是,他们就赶到云岘宫等候大院君。
    大院君进了云岘宫,看到宫房依旧,却已经物是人非,心里难受,眼泪就在眼眶打转。
    高宗看到父亲双鬓已白,面目沧桑,腰身也不似以前那般挺拔了,也心中酸楚,一时忘记了过去的种种争斗,快步迎上来。他顾不得王庭礼节,走到大院君面前双膝跪地,叫了声“父亲”
    大院君急忙扶起高宗,嘴里说着:“王上不可如此。”
    闵妃也过来给大院君行礼,大院君还礼后一手拉着高宗,一手拉着闵妃走进正厅。
    袁世凯跟在后面,看这一家三人相聚,似乎忘却了过去的恩怨,想到他们如果不是王室,也该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了。
    高宗请大院君坐下,转身和袁世凯见礼,对他表示了感谢。闵妃也过来行礼,她盯着袁世凯,眼中带着哀怨,让袁世凯见了有些心痛。
    高宗询问了大院君这几年的生活,也抹了眼泪。然后他请大院君歇息两天后上朝,主持王国的政务。大院君却说自己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这次回来就不再参与朝政了。
    袁世凯听了心里暗惊。他这时才知道,自己本来想利用大院君来抗衡高宗和闵妃,大院君却利用自己这个心理获得了释放。他心里着急,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恭喜高宗父子团聚。
    待高宗和闵妃回宫后,袁世凯才对大院君说道:“大院君阁下不愿再因朝政影响父子关系,呃非常理解。不过,现在朝鲜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呃希望大院君能为朝鲜出力。”
    大院君回道:“将军护送我回来,我是很感激的。但这些年我在保定独居,想清楚了个道理。一国不容二主。现在我的孩子已经大了,如果我再干政,朝鲜就又要乱了。所以我出此下策,有违将军好意,实在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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