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力军今天晚上,仿佛只是为了喝酒才出来的,一个人默默了喝了一杯又一杯。席在恩不论说什么,他只是答应一声,便不再说话,然后就是看着她。
席在恩有些慌,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心里暗暗祈祷:“不要说出来,不要说。”
吃完饭,两个人走出来,陈力军靠在马路边上的栏杆不走了。
“我们回去吧?”席在恩轻轻的说。
“我爱你。”陈力军突兀地冒出这么一句。
“我知道。”席在恩长长的叹息道,有些事情就是不可避免。
“你和我在一起不快乐吗?”陈力军听到她的叹息声,犹豫了一下。
席在恩黯然地低下了头,他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快乐。很快乐。”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愿意。”
“你……”陈力军停顿了一下,他本来想问,“你爱我吗?”最终没说出口,只是问:“你能做我女朋友吗?”顿了一下,他又加上一句:“你以后再告诉我,今天不要回答我。”
席在恩忽然哭了。
她很想说:“我爱你,我不仅愿意成为你的女朋友,我更愿意嫁给你,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她明白,可是她不能说出口。
从那天遇到陈力军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肯定会爱上他,他将是自己一生一世的唯一的爱人,一生一世,她决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了。
她也同样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不能嫁给他:第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还能活多久。第二,即使侥幸活着,她不知道自己将来能不能工作,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第三,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生育。她的身体已经极度的虚垮了。她不想让自己所爱的人面临着艰难的选择。
她宁愿自己就这样默默的承担一生。
这些事情,席在恩早就想过了,她只求他在这三年里,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只让她心里享受着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到毕业的时候,自然而然的离开。
她不能给他承诺,因为她是一个为承诺负责的人。
“不能。”席在恩说。她知道自己的心在哭泣,在滴血,但她只能这么说,她不能给他任何的希望。
“你可以考虑考虑。”陈力军很吃惊,她竟然这样快捷、明白的回答了他。
“不用想了。我不会做你的女朋友的。”席在恩咬着牙说,她很害怕自己会坚持不住,于是冷冷的说:“我要回去了。”
夜很深了。这里离学校很远,谁也没提坐车的事,两个人不说话,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动着,都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席在恩的眼泪一直在哭,没有声音,只是不停的流着。
路太长了。
两个人好不容易走到公寓门口。陈力军认真的看着席在恩。
她哭了,她拒绝了自己,哭的应该是他,而不是她,她干嘛要哭呢?还哭得那样的伤心。
“你不要哭了,不愿意就算了。”陈力军说,“我不会勉强你的。”
席在恩突然哭出声来了,浑身颤抖。
“你怎么了?怎么了?”陈力军一下子慌了,“我不会强迫你的,你放心好了。”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只要你开心就好了,你回去吧。”
席在恩忽然害怕了,怕他以后再也不会来了。如果不会活很长时间,难道连最后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的机会也要失去吗?
“哥哥。”席在恩很小声的叫了一句。
陈力军已经走出去一段路了,却听到了她的声音,赶紧转回来,走到她身边。
“什么事?”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席在恩迟疑的说。她觉得自己的决定对他太残忍了。
“能。”陈力军毫不犹豫的说。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事,这么快的就答应了。”席在恩说。
“不管你说什么事,我都答应你。”陈力军说。
“我……”席在恩有些不安,“我不做你女朋友,我不能做你女朋友。”她看到陈力军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一下子变得灰暗了。“可是你,你以后还要来找我。”
陈力军看着她,不知道她究竟想干嘛。
“就像哥哥来找妹妹那样。”席在恩说,“以后永远不能再提……,”她低下了头,“你今天晚上说过的话。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你答应我。”
陈力军不明白。
“就是,今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过,一切和从前一样,你也不能再提你说过的话。”
“我已经说过了。”
“没有,我说没有!你今天晚上什么也没有说,明白吗?以后……以后也不能说。我们,我们还和从前一样。答应我!”
陈力军仔细地看了看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深深的凝望着她:她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悲痛。
“我答应你。”陈力军的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阵的痛。“回去睡觉吧,不要多想了。”
席在恩看到他走了,心里像被撕裂了。因为不能对自己所爱的人说“我爱你,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这是多么的悲哀啊!她哭着跑进了寝室。
正巧同寝的张红美回来了,看到她那副样子,很担心的问:“席在恩,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人。”席在恩爬上床。依旧哭个不停。
“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不是。”
“哪你哭啥?”
“我难受。”
“我去给陈力军打个电话,让他来看看你,他回来了吧?”
“他刚走。”
“哦。”张红美想了一会儿,说,“哪你还哭什么?他欺负你了?”
“他说他爱我。要我做他女朋友。”席在恩说。
“那有什么好哭的!想做人家女朋友就答应他,不愿意就拉掉,哭成那样!又不是人家甩了你。”张红美说。
“你不知道。”想了半天,席在恩不说话了。
有些事,她不想跟每个人都解释的明白,有时候,解释也无法让人明白。只能自己一个人承受。
“没事了。我只是激动的有点过头。”席在恩把眼泪擦干。
“瞧你那傻样,没谈过恋爱吧?”张红美不以为然的说。“就那么点事就激动成那样。你答应他了?”
“唔。”席在恩没有分辩,一个人闷闷地想着,不知道以后的路会是怎样的。
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同寝的人已经关掉电视睡了,窗外的月光淡淡的,席在恩心里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竟也睡了,眼角里挂着淡淡的泪珠。
十五、恋爱中的女生
第二天,席在恩醒来时,已经快十点了。
张红美正在看一本杂志,看到她醒了,问她:“你今天不出去吗?”
“不。”席在恩说,忽然间想到,现在还没开课,陈力军现在也没事,去年他只要能出来,就一定来找自己,如果不是发生昨晚的事,他一定早就来了。
现在已经十点了,他肯定生气了。
席在恩犹豫了一下,忽然间跳起来,急匆匆的穿好衣服。
“去找陈力军吧?”张红美窃窃的笑。
“不是。”席在恩匆匆的跑了出去。
“热恋中的人哪!”张红美夸张的说。
席在恩一溜小跑,跑进学校的小卖店去打电话。空军第三航天学院的电话总是占线,席在恩气得直拍电话,小卖店的人赶紧过来:“喂,喂,同学,你别把电话拍烂了!”
“嘟嘟嘟……”电话响个不停,席在恩刚要担心又占线,电话忽然通了:“这里是空军第三航天学院二十队,请问您找谁?”
“我找……”“陈力军”三个字还没出口,有人拍她的肩膀:“找我吧?”
席在恩回头一看,不是陈力军是谁!她“碰”的把电话扣上,那边的人还在“喂喂喂,您找谁?”
“你怎么会在这儿?”席在恩说,刚才被他拍过的肩膀上一直暖洋洋的。
“你不是也在这儿吗?”陈力军问。
席在恩笑了,陈力军也笑了。
年轻的爱恋总是那样的让人荡漾。
有一句老话讲“江山易改,本性难易”。说一个人改变一个朝代很容易。武则天在封建社会里几千年的男尊女卑的形势下,在一生短短的几十年里竟然统治了近半个世纪,坐了十七年的女皇。这就是“江山易改”的典型。
一个人的禀性,是天生注定的,无法改变。
席在恩不知道这句话是哪个祖先说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说这话的人一定没有恋爱过。换句话说:一定没有爱过别人,也没有被人爱过。
席在恩这一生中改变过两次。第一次是因为陈力军,第二次是因为儿子小小。
周末的晚上,席在恩喜欢上了学校的舞厅。
学校的舞厅是学生的天堂。席在恩很喜欢那里的氛围。尤其是同班一个同学的姐姐也在这所学校里,每次看她跳舞真是一种享受。她很喜欢。听着动听的音乐在耳边跳动,觉得整个身心都洋溢着欢快。
她每个星期五去。因为只有这一天的晚上,陈力军既不会给她打电话,也不会来找她。
这个周五的晚上,席在恩照例又去了。虽然跳得不好,总也踩不上乐点。只是在里面坐坐,欣赏别人舞动的身影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席在恩坐在那里,一位男同学过来邀请她。
“我不会。”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我踩人脚很疼的。”席在恩老老实实的说。
“请放心,我脚上的皮很厚。”那男同学又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席在恩笑了。
当舞动起来的时候,席在恩没有踩到那个男生的脚。
这是一个很会体贴人的男生,很注意席在恩的动作,不时的提醒她:“不要低头,抬起头来,看着我,听着音乐,想像着,你是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奔跑,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你一个人,像是一片自由的风,在无际的原野上飞舞着,白云在天空中悠悠的飘浮着……”
席在恩完全沉醉了。
她不再担心会踩在他的脚,抬起头来,听他那优美的描述,跟着他的脚步本能的挪动着,整个身心放松下来,果然没有踩到他的脚,相反的,还很轻松,几乎像只刚刚学会飞翔的小鸟。
“席在恩,出来。”寝室的陈小梅喊她。
“什么事?”席在恩沉醉着。
“陈力军来了。”
席在恩忽然间就松开了那个男同学的肩,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腰间拿走:“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
那男同学看了看她,她的脸全红了:“对不起。”
“没什么,有事你先走吧。”那男同学说。
席在恩走到门口。
陈力军站在那里。
席在恩跟在他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陈小梅已经独自回寝室去了。
两个人在学校小树林的石凳上坐下来。
“你很喜欢跳舞?”
“是。”
“以前每周都来?”
“是。”
“你从来没说过。”陈力军看着她。
席在恩低下头没说话。
“为什么从来没提过?”陈力军又问。
“不想让你知道。”
“为什么?”
“怕你不高兴。”
“你怎么知道我会不高兴?”
“心里是这么想的。”
陈力军看着她,叹了口气:“我确实不高兴。”
“在恩。”
“嗯。”
“你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我不会像别人一样陪你,想什么时候在一起,就会在一起。我是军人,我没有自由。”陈力军看了她一眼,忽然不想再解释什么了,“以后不要再去了!”
“好。”席在恩没有丝毫的犹豫,“我答应你,我永远不会再进舞厅了。”
席在恩答应的很痛快。陈力军有些吃惊,然而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在他的心里,她已经是他的亲人了。他们应该彼此理解。
“好啊。”陈力军说,“既然这样,那为了弥补你,我请你吃东西。”
当席在恩提着满满一塑料袋食品回到寝室的时候,同寝的几个人已经全回来了。
“哇,在恩,陈力军想撑死你啊!”张红美惊叫起来。
“他说想贿赂贿赂你们,以后请你们多看住我,不要让别的男人靠近我。”席在恩开玩笑说。
“好啊,好啊。我同意。”卫丽娟立刻扑上去,打开食品袋,分给别人吃。
“不会吧,就这么点东西,就敢出卖我?”
“得了吧,席在恩,陈力军那样爱你,难道你还想嫁给别人?要是我的话,恨不得马上就嫁给他。”卫丽娟说。
“不嫁给他,你就是白痴!”赵秀敏不客气的说。
“我知道了,谢谢各位,谢谢了,原来一场姐妹还不如人家一袋食品。好悲哀啊。”席在恩苦笑着。
如果真能嫁给他,是最好了,她当然再也找不到那样爱自己的人了,在六年前,在她在生与死之间苦苦的徘徊着的时候,他已经在梦中一直照顾着她了,永远不会再有这样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了。
天上挂着的月光泛着冰冷的月色,冷漠的看着这个世界,嫦娥在想什么呢?
自此以后,席在恩再也没进过舞厅。
席在恩很快喜欢上了溜旱冰。她溜了几次,觉得挺好,已经可以自己溜了。陈力军再来找席在恩的时候,有时候就会在学校的溜冰场才能找到她。
有一天,几个男男女女的平源老乡一起去旱冰场滑旱冰。席在恩让陈力军一起去。
旱冰场里,有时候会有很多人搭着肩,像火车一样飞速旋转。
“哥,你过来,真的很好玩。”席在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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