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都紧张起来。倾耳细听,又没有声音了。
原来那里有个通上的斜洞,里面有一个人正要下来。这人正是北企老总陆玉生!
他在矿区周围绕,夜里给家里打个电话不回家。他早就听说五六年前这里有个乡办煤矿,后来由于乱采乱挖被市里强制停了。他访朋友认朋友,认真细致的了解,功夫不负有心人,了解终于有了成果:有一条废弃的乡矿巷道最长最深,贴近出事故的分矿采煤中心区。不过那井口外面封着。玉生素来胆儿肥,号召力又高,迅速拉起十几人的原矿工队伍,组成救援的第二条战线。打开巷口,下到巷底,见巷道堵头前、左、右和上下方向全是煤。由最有经验的老矿工指示方向,没有炸药,用锹镐等工具一顿狂抠,两天时间掘进三十多米,终于和分矿前端采煤区一条支洞通了……
玉生在支洞里猫腰前行,一同挖掘的十几个人没有跟进来,他们正往外运新掘出的煤呢。玉生已付每人五百元工资。又答应人家的要求:新掘出的煤让他们运走。这帮人早有算计,连两台矿车都用汽车运来了。再说玉生,他临进掌子面,听里面的人正在说话,就停住了脚步,倾耳细听。
“我屈呀!我亏呀!看来掌子面也要塌,我就把一个大秘密说了吧,咱都内心无愧地见阎王爷。”那边不掉渣子了,静了会儿,老山东顿了下重新开讲“你俩知道这两个月我为啥又下井了?其实担着任务呢!说白了,就是看着你们!不能让谁在买断前给井下祸害了、偷了。”
“工人的意见试点卖分矿让北企买,你是替北企看吗?”电姑问。
“我睡六栋炕给北企看?说到家我是为了自家。咱分矿要秘密地先由内部买断!”
“啥?矿上先内部买断?为什么要脱裤子放屁?”二把头吃惊不小。
老山东说:“上边有政策呗,国有大企业不对外出售。产权变个人的才能让外边高价收购。你俩猜猜内部买断人是谁?”
电姑说:“肯定是分矿书记或者矿长吧。”
“他俩上回没买去,这回也轮不上。”老山东说。
“那还有谁,难道是你儿子张副分矿长?”二把头说。
老山东说:“对喽!就是咱儿子。书记和矿长不是务虚的,上泡又太抠门儿;买断又想吃独食,总矿和市里都插不上手,那能成?别看咱儿子是副分矿长,有根基,和总矿矿长徐大力是党校同学,两个月前就研究着。咱儿子又给买断办的头儿上了二十万,买断者内定就是咱儿子了。买断价就是一千万元。不出这场事故的话,今天就和经委签合同啦!以后再考虑让谁收购。估计外卖价是三千万元以上……定好的一倒手赚两千万,我儿子得半。谁想发生了矿难,这事儿可能得黄。所以我说我屈、我亏呀!……”
“妈的!价这么低,咱分矿最少值三千万以上!你儿子不是好货,阴险的贪官!”二把头气愤不平。
电姑问:“那书记和矿长不争?”
老山东说:“他俩争个屁!一千万元虽说便宜一大截儿,可他俩个人拿不全这个数。市里里不说话银行又不敢给他贷款,没钱玩不转那!咱儿子不含糊,一把掏……”
“你儿子自个儿一把掏一千万元?”二把头问。
老山东说:“妙就妙在这里,咱儿子只掏五百万元,矿就抓到手了……”
二把头打断话头:“那五百万谁掏了?”
老山东嘿嘿一笑:“蹬腿的人了,告诉你俩吧,剩下的数,买断办两个头儿掏了。他俩占了股……”
“他姥姥的,真黑!”二把头骂道。
“啊!怪不得买断办两个老家伙老往咱矿跑。”电姑停顿下又问:“那职工买断金是多少?”
“工龄一年四百三,之后愿意留照干。”老山东说。
“就给这屁点儿钱?太抠门啦!要在平常我非把这黑买断搅黄不可!”二把头说。
沉静一会儿,二把头又催电姑讲:“你们女人干事最有藏头,该你了。”
电姑不语,二把头又提醒道:“咱矿盖家属楼,电气承装是你包的,说!你捞了多少?”
电姑说:“就挣了三万。”
“唬傻子呢?”二把头说。
电姑犹豫一下说:“给书记三万、矿长三万,我们对分了。”
“别扯了,矿长和书记能要你的钱?你们不都有一腿吗?”二把头说。
“别乱说,临死前我不撒谎,要说有男女关系,咱矿我就跟一个人,就是冉分矿长。还是他先强奸我。”电姑说。
“快说他咋强奸你的?像老山东一样讲过程,要不你在阎王爷面前不诚实,让你不超生!”二把头催逼。
“别瞎扯!不就是他把我堵在工作室,摁在床上,我挣脱不开,他扒了我的裤子……事后我没敢告他,怕自己丢名声。从此他对我好,给我买了钻戒什么的,他再来找我干那事儿我就顺从了。后来连矿上电器材料采购权也归我了。再后来我怀孕了,我要刮去,可他不让,答应给办指标……这事我对不起我丈夫,他一点儿也不知道。现在我那小闺女都两岁了……”电姑不得不讲自己的隐私。
“冉矿长真不是东西!他是比我更坏的强奸犯!”二把头又发感慨。沉静一会儿又催电姑:“说呀?矿上没有说外边的。”
“老说那种事有啥意思?我说一件跟这次事故有关的事儿。”电姑停顿一下说:“你俩还记得两年前调走的李副分矿长吗?”
老山东说:“知道,不就是那个李橛子嘛!和冉矿长老别扭。那轮搭班子落聘了。”
电姑说:“他没调走时,冉矿长定一批坑木,就是经委协作来的那批,共五车皮。其实那是经委小赵自己廉价搞来的。李副矿长嫌木头年头长,有些过性儿,给拦了。后来冉矿长和李副矿长吵一架,硬是把木头给收了,说井上要用。事后小赵给了冉矿长三万元钱,给了我一万元。因为我也帮助疏通过关系。你俩想想这些木头用哪儿了?”
“这事我还真不知道,许是盖家属楼用了。”老山东说。
电姑说:“其实,巷道使的就是这批木头。咱矿木料场堆的乱,保管员换的勤,根本辨不清哪批是那批了,但我认得清,那木头上的号写得特别,是拿黄油漆写的。不信你俩用矿灯照着找,没埋上的坑木有黄油漆数字。”
老山东似有所悟:“我说呢,坑木旧了咔叽的,象用过的。”
电姑接着说:“其实李副矿长是好人、能人。他管矿狠,对人严,惹了不少人。可他办矿的路子最行之有效,他主张咱分矿不买断,实行全员股份制,可总矿长和经委给否了。李副矿长也最重视安全保证人的生命。如果听他的不买不用这批旧坑木,这次巷道就不会塌方,我们三个也不会死……所以,我们死前拍良心想一想,我们对不起李副矿长,招聘时大伙该投他的票啊!我帮着疏通买这批旧木头,也有责任呀!这也是一种报应。后来李副矿长被人告走了,咱分矿没了保障性人物……老山东,我听冉矿长私下说是你告的,你是害人的元凶!”
老山东正在惊愕,心里敲鼓。想:难道真是自己害了自己?
“臭老头子!你咋干这种缺德的事?我虽说因他处理我旷工扇了他俩嘴巴,可我知道他是好人,背后没对他下黑手。老山东,你咋没良心?不知道李副矿是咱矿最干净的人?坦白!”
“我有罪,我对不起你俩,对不起全矿人呀!”黑暗里老山东流泪了,面对死亡只好说实话:“其实,是冉矿长撺掇我告的。他找我说:‘李撅子太厌恶!有他在咱啥事也办不成。老山东你去纪检反映他的作风问题吧,你省级劳模说话比我管用。’我知道他在拿我当枪使,也知道李副矿不是作风问题,只是他处/女朋友前妻来闹罢了。可我记恨他压我儿子工长由副转正的事,我就去告了。谁知他还真被调离降职使用了……”
“老山东,原来是你害的我呀?我削死你!我削死你……”二把头气得要站起来冲向老山东,可他努力半天爬不起来,只好作罢。
二把头又骂骂咧咧一阵儿,累得只剩喘气。好像已没了话题,那二位也乏了,不再说话。黑漆的掌子面里静的发森,只能听到‘嗒嗒’的水滴声伴着三个活物微弱的呼吸声。此时三个人生命已被剥离一半儿,就等着阎王爷派小鬼来领走了。
“哗啦啦、叮当、噗通。”东南斜洞里的玉生跳下来。那三人都吓了一跳又都吃一惊,扭头向东南方向看。那里亮起了电筒光,是有人来了。那三个人又同时惊喜:终于有救了!老山东先反应过来,努力地大声问:“你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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