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烛焰兰卡安娜》第352章 沉沦的深渊

    火焰徐徐燃烧,树影叠叠相斥,在这火焰当中,死灰灭了重燃。星斗在天空闪现,在叶的缝隙中一一闪现。然而夜空下的人也如这世界一样充满静谧,不知过了多久才发出一句话,可当这话进入进入到另外两人耳中,却谁也说不清这话是从谁口中说出来的。
    “贝拉德走了几天了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蒙度捻着手中的草棍,静静看着它在火焰的烘烤下变得焦黑,接着渐渐被点燃。又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嗯?什么意思?”他看看布洛宁,又看看莱妮,不知道这话是在回复谁。
    “在这有吃有喝,就是偶尔声音有点吵。”蒙度说。
    “我的意思是,我们还继续等下去吗?”莱妮说,这句话印证了原先的话就是她说的。
    “不然呢?”蒙度说,“我们来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
    “谁知道?”莱妮抱怨起来,“自己一个人进去了就没影了,不光如此,还音讯全无。那个守门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人不像人,神也不像,看起来倒像个魔鬼!我跟它说话都带搭不理的——”
    “至少它对我们没有什么威胁。”蒙度的脸变得严肃起来,“你们都没有发现这周围徘徊着很多长相奇怪的野兽吗?它们每天都对我们虎视眈眈的,我们应该注意的或许是这些,我们不知道它们究竟有没有危险,也不知道那些东西能不能吃。”
    “放心吧,它们不敢接近我们。”布洛宁说,蒙度他们纷纷看向他。
    “布洛宁,你现在到底有多强?你真的什么都不怕吗?”莱妮问。
    “我不怕。”
    “那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都没有。”
    “那你是怎么确定自己就什么都不怕的?”
    布洛宁看了看莱妮,,“因为这具身体没有痛苦,也不会感到任何愉悦。”
    莱妮环顾了一下周围,“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要依靠你来狩猎了?”
    “可以试试,但不会有什么结果。”布洛宁静静地说。
    “为什么?”
    “因为它们知道我的危险,所以一早就避而远之了。”
    莱妮感到很惊讶,蒙度眨眨眼睛,感觉自己似乎有了困意。
    “这应该不是我们现在需要关心的事情。”蒙度看了看巨木之心在森林中高耸的那巨大的阴影,仿佛是一条无法逾越的栅栏,将大地整个阻挡了。而在这森林中,他们看不到任何来自于巨木之心上面的光点,而在侧面,树根仿佛就是普通的树根,是不会泛着幽幽的光的木头。
    “如果我们确定不走了,是不是需要在这里安营扎寨了?”蒙度说,“至少睡觉可以舒服一些,不必受这些蚊虫叮咬。”
    “你不是说那些野兽因为你而不敢接近么?”莱妮笑了起来,“那你能不能驱蚊呢?”
    布洛宁没说话,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然后静静地摩挲着手里的那把剑。不知为什么,莱妮没看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身上都忍不住会冷得颤抖。
    当夜更深了一些,冷风渐渐息了,但是冷风带来的冰冷依旧存在。火焰还在断断续续地燃烧,留下的人渐渐睡着。跟其余两个人不同的是,布洛宁陷入的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他再一次将情绪和思想淡化,将脑海中的东西抽光,只是加强对周围的感知。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渐渐消失,而真正驱动着他的灵魂的只是一个点。而这个点却与整个世界毫无联系。
    这便是布洛宁现在的感觉,那种被永远孤立的感觉,那种如同深坠无止境的黑暗深渊的感觉。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孤独感,似乎任何东西都不能抵达他的内心,也许他已经没有了内心。不过他不在乎,这种感觉正好,冷漠、无情,正是他想要的方式。
    可是这一晚,他却意外地受到了幻梦的干扰,他看到因为自己的冷漠,莱妮疏离了他,蒙度疏远了他,贝拉德对他话语很少,就连他的姐姐也离他远去。当他猛然醒来时,意识到这并非是一种错觉,或是梦境,而是必定会发生的事情。他看了看仍旧在沉睡中的莱妮和蒙度,火焰剩的只剩下了火炭,借着这点火光,布洛宁还是看见了他们依稀浮现的脸。
    他们会背弃我而去吗?布洛宁心想,他不相信这一点,也觉得这种想法简直是无聊。可是,他想到自己的变化渐渐被两人熟知,自己被这个世界隔离,这是很正常的结果。而布洛宁还感觉到自己与贝拉德之间已经渐行渐远,就像生与死的差别一样。
    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想到这种事布洛宁就很气恼,因为这意味着他将独自忍受一个个人死去,而他独获这种永生的状况。看着一个个人死去——这是一个好想法。
    布洛宁重新闭上眼睛,他继续保持着这种静止的姿态,继续扮演死人的角色。
    日子又这样过了几日,蒙度的确按照计划在周围用树木搭建了一个简单的屋子,但这屋子依旧不能挡风,守门人对这座建筑嗤之以鼻,却也没有管他们。他们从周围找来一些石块,在屋子里围成一个火坑,这样生火的话就不用担心火焰扩散出去,烧到屋子了。除此以外呢?他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像过习惯了风餐露宿的生活,再想要回归到正常生活就困难了。
    再者说,他们缺少很多工具和掌握这些技巧的人。
    不久,莱妮和蒙度也因为太过无趣,而切磋起武艺来,布洛宁则在一旁观看。虽说两个人的本事都不小,在以前的布洛宁看来,这也是一场令人惊异的战斗。但对现在的布洛宁来说,他们的每一次攻击都显得无力,每一次闪躲都毫无意义。布洛宁很想加入他们,估计自己的能力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所以他还是在一旁静静欣赏那把巨剑。现在的他可以用两根手指捏着剑刃,让这把剑在手中轻松地运转。
    他将这把剑掷了出去,结果将一株粗壮的老树拦腰截断。整齐的切痕上,大树一边坠落,一边倾倒,稀里哗啦的碎裂声在森林中引起了一阵恐慌。野兽长吠,数百的鸟儿也从树冠中突兀地飞了起来,爆发出一阵惶乱的悲鸣。
    守门人站起身,他冷冷地看了布洛宁一眼。而蒙度两人也结束了战斗,吃惊地看着那株大树倒在地上。
    “天哪,你差一点摧毁了我们辛苦建起来的房子.....”莱妮呼喊道,布洛宁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他从两个人身边走过,走到自己的那把剑跟前,拾起剑,并将长剑收回鞘中。
    “这下你们不就有了烧火的木头了,不是吗?”
    莱妮他们没说什么,他们只是满眼恐惧,无心再继续搏斗下去了。他们的情绪低落下来,这一阵,似乎所有人又都疏远了一些。过了很久,莱妮他们无心捕猎,只用剩下的那一点烧焦的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作为晚餐。吃完过后,她略含抱罪的感觉问了布洛宁一句:“你会伤害我们吗?”
    布洛宁没有看着她,虽说他的回答很快,但他也由心思考了这个问题,“我不想这么做。”
    莱妮和蒙度对望了一会儿,“你不想这么做,还是不会这么做?难道有人逼迫你做这种事吗?”
    “什么事?”
    “你处处表现出的孤僻,还有脾气的暴躁。”过了一会儿,蒙度总结。
    “人都是在变的。”布洛宁说。
    “可你现在改变的有点大。”莱妮说,“不得不说自你重生之后你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变了?你们又怎样?”布洛宁看向他们,“你们难道看不出你们眼神中的那种蔑视吗?你们觉得我不再像个人了,所以就开始用不公的方式对待我?我懂了,你们怕我,怕我会因为自己一时暴怒而杀了你们。”
    “不是这样的!布洛宁!”莱妮争辩说,“你弄错了!”
    没想到,蒙度在这个时候却与莱妮唱了反调,“我是担心你会杀了我们,毕竟我们的差距跟你太悬殊了。”
    “你怎能这样说呢?布洛宁是我们的朋友!”莱妮指责道。
    “是我们的朋友,也是我们的王子!你说的没错,但这代表不了什么。”蒙度看了看布洛宁,“当他说出那句话,就代表了我们之间的一切联系就都断了。”
    “说得好!”布洛宁说,话语很冷,声音却很低微,“若要争辩的话,我倒很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从何开始,由谁造成的现在这种局面!”
    见到两个人都不说话,布洛宁又说了下去,“自我回来之后,你们两个人显然就站在了一起。也对,在这支队伍中你们是唯一的普通人。在你们当中,聊任何话题都会十分畅快,因为至少不必担心会有危险。可是对我呢?你们却都无话可说。既然你们都指责我将我自己孤立了起来,我现在倒要问问,是谁导致的这一切?是谁已经将我视为一个变化了的人对待的?如果现在的布洛宁已经不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个,这也只能说是你们所导致的结果——”
    “我们不跟你说话是因为——”莱妮停顿了一会儿,“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在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你每天都表现出一副僵硬的表情,这本身就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了。而且,对于许多话题而言,蒙度确实与我有着更多的共同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难道你还希望我在吃吃喝喝上也要跟你讨论讨论吗?你根本就不吃东西啊?”
    随着讨论逐渐变得激烈,布洛宁手中紧紧握着剑柄,而另外两人则不住地开始颤抖。莱妮的声音也不是往常的那种声音,是夹杂着恐惧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即使她在争辩,在为自己辩护,可在那话语间,她只听到自己发出的是柔弱的如同风丝卷着蝉鸣的声音。
    “我并没有向你们隐瞒过什么。”布洛宁说,“对于我所发生的变化你们甚至连问都没有问过。也许你们对于我遭遇的这件事没有任何好奇,也许你们不懂得我在这之后感到的深深刺痛,总之我都不在乎了。告诉贝拉德,我要离开这个地方,我要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独自生活。”
    “布洛宁!”莱妮呼唤了一声,却不知该用什么话来挽留他,“我们不会告诉贝拉德这种话,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的话,你可以再在这里待上几日,然后亲口对他说。我们不想面临贝拉德的指责。”
    “好了,我们不要再说了。在这件事上,我们彼此都有过错。”蒙度说,“你留下来吧,布洛宁。没准在我们的脾气都缓和一些之后,我们或许能够找到彼此之间相融的方式呢!”
    “不会的。”布洛宁十分肯定地说。“你们睡吧。”
    “这种情况我又怎么能睡得着呢?”莱妮说,意图想要将所有事情都解释清楚,可蒙度却对她说,“睡吧,如果布洛宁想要伤害我们,我们即使醒着也根本无力抵抗。”
    这是一个落寞的夜晚,布洛宁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结果怎会是这样。也许彼此压抑的时间太长了吧?在他们的心里,一定有更多的东西在隐藏,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布洛宁想,否则,他们会尽所有努力去挽回他们之间建立的坚定不移的关系。
    他的精神涣散了,寂寞的感觉即使想到他的姐姐,或是生下他的父母也不能赎回。对了,他们还不知道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也许他应该及早让他们看一看,到时候所有人都离他远去,他便可以不再挂念那些发自亲情的念想,然后彻底做一个孤独的人。
    布洛宁的孤独,席卷的仇恨,渐渐覆盖了他的精神。在那精神和灵魂之间,他觉得只有一处,那么黑暗的一处安逸的点在保护着他,让他不至丧失理智,不必陷入阴霾,更不愿意伤害所有人。但是这一点他们都并不明白,是他们让他的这种压制力变得越来越小的。
    没错,都怪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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