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花音秋山月》第129章 南波万的秘密

    御风王座在海天之间划出漂亮的弧线,稳稳地落在领主居所的大门前。
    大门紧闭。
    “看我的!”
    陈小兔举起胖乎乎的拳头,信心十足地开始敲门,一边敲一边喊:“空酱空酱——”
    南波万一副夸张又惊讶的表情:“你又给他起新外号了?”
    “笨波波,才不是外号呢!”小兔得意地说,“这是爱称!我家朴梓言昨天在直播里说他最喜欢我们喊他言酱!所以阿初初就是我的空酱啦!你就是我的波酱!还有你,你是臭酱!”
    吴早委屈:“我就不能是澡酱吗……”
    三人闹了一会,大门依旧紧闭,陈小兔从脖子上拿出钥匙开门,南波万其实也有钥匙,但不打招呼直接闯进去而不会被骂的特权显然只有兔大王才有。
    命运大厅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小兔眨眨眼睛:“空酱还在睡觉吗?”
    然后在南波万的示意下,小兔又跑过去打开了初空卧室的门锁,里面也是空荡荡的。
    南波万的脸色有点不好:“他不是说要休息吗,难道一回来就钻实验室里去了?”
    三人沿着阴冷狭窄的台阶往地下室走去,长长的地下走廊空旷无声,那套瀚海领主服依旧原封不动挂在实验室门口的大衣架上吃灰,这次,南波万主动敲响了暗影之所紧闭的门:“初空你在里面吗?我有很要紧的事情找你。”
    大概是过去多年这个借口已经被用烂了,南波万不得不加上一句:“我发誓绝对不是骗你去领奖!”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陈小兔已经眼泪汪汪地说空酱一定是跑到哪个秘境抢宝物去了又不带我们去真是太过分了……
    南波万摇摇头:“他不会去的。”
    初空在十二夜海居住了许多年,一直维持着极端朴素的生活,幽暗的地下室里连一盏多余的灯都没有,和江湖大王宫简直是两个极端对比,为此南波万没少抱怨,可他送去的一切装饰品都被初空扔进了海里,唯有稀奇的材料才会被初空收进实验室中,而实验室也是初空唯一不允许任何人染指的地方,所以陈小兔也没有钥匙,三人正要离去,暗影之所沉重的石门打开了。
    “啊你在啊!我他妈……”南波万骂到一半就哑火了,从实验室里出来的高大阴影即使带着面具看不到脸色,南波万也能从他极度压抑的呼吸中判断出他的情况非常不好。
    江湖林的武术家,对“气”最为敏感,南波万记得上一次见到初空这副样子还是在半个瀚海故土沉没的那一年,就好像历史重现,那一年他也是闯进暗影之所,然后见到了那近乎疯狂的寂静和深深掩埋在寂静里的痛苦。
    南波万瞬间就忘了来意,“你难道又在……”脸色漆黑的江湖大王使劲地往开了一条门缝的实验室里头望去,可是除了一片星星点点的光辉和一块悬浮在半空中的绸布,他什么都看不到。
    那好像是老希普的星罗辉月绸啊?南波万不知道初空在折腾一块布干什么,还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他狐疑地还想多看两眼,初空已经重重地关上了门,把一切都掩在身后。
    “什么事?”他平静地问。
    “我还想问你在干什么事呢!”南波万生气地说。
    “你无需知道。”初空还是那副平静到可怕的语气,然后扫了一眼面前三人,一个是气急败坏的江湖大王,一个是欲言又止的小丫头,一个是藏到了衣架后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狗头军师,“没什么事的话,”他说,“不要来打扰我做事。”
    “妈比!有事!”南波万终于把死灵法师来敲诈的事情说了一遍。
    “打一顿就是。”初空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说,“别告诉我以一敌万的江湖林领袖还打不过一个小小的使者,还是你的脑子里已经塞满了名誉和奖状导致你不再需要战斗和脾气?”
    吴早倒吸一口气:“不是吧,两军交战都不斩来使啊……”
    南波万也不解:“就这么简单?打一顿?再来怎么办?”
    “再来就打死。”初空冷冷地说。
    似乎是从来没见过初空这么凶的样子,陈小兔吓得躲到了南波万背后,大气都不敢出。
    “这等于公然与死灵法师为敌啊。”南波万还在盘算着试图商量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毕竟他是一个利益为上的商人,“虽然真打起来我也不惧,但联盟都没跟他们开战,我做出头鸟也太傻吊了吧……”
    “不会打起来。”初空断定地说,“现在的死灵法师余部,早已不是当年弗兰迪亚带领的战斗法师了。”
    “哦?”
    “如今那些人只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人。”初空说,“他们的少主都是个假的,你比他更硬,他就不会来碰你了。”
    “这样啊!”南波万想通了,并且觉得很有道理,“还是你牛逼啊!”江湖大王的脸上愁云散去,拍着吴早的油头哈哈大笑起来,“那就把他们打的不敢再来为止,嘿嘿,让他们换个目标比如找联盟那群傻吊敲诈五十亿去,让我做出头鸟?门都没有……”
    南波万高高兴兴地吩咐吴早派人殴打使者去了。
    陈小兔要留下来,也被南波万打发走了:“乖乖,你不是要拿天际最可爱奖吗,开幕式你总不能缺席吧!今天穿什么裙子想好了吗?”
    “啊啊啊!我的裙纸还没挑!”小兔顿时火急火燎地催促吴早,“快走啦臭酱!迟到你赔啊!”
    吴早让陈小兔骑在脖子上走了。
    驾驾驾的声音渐远,寂静的地下通道里只剩初空和南波万两个人。
    初空又要转身进实验室,被南波万拉住了。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状况?你还想让我再眼睁睁看着你再炸一次?”南波万又着急又紧张,大嗓门里吼出的话都带了颤音,“到底是什么让你连呼吸都那么痛苦却连一个字都不肯告诉我?”
    “……”面具后的声音沉默了一会,才吐出沙哑的断字——“与你无关。”
    “妈比!”南波万真是要气死了,“你等着!”他发火了,“我已经安排好了,等晚香绪回到妙手小镇,我有的是筹码跟他交换我想知道的一切事情。”
    “随便你。”
    初空转身进了暗影之所,砰的一声把南波万关在门外。
    ……
    花音的心情在巫黛跟她八卦她的大王和吴早的糗事时重新愉快了起来。
    “这个吴早啊,经常不洗澡。”巫黛笑嘻嘻地说,“你知道吧,江湖林都是武夫,一年四季都要出汗的,不洗澡的话就一身汗臭,但是吴早认为娘炮才爱洗澡,汗水的气息正是男儿阳刚的象征,有一天他试图说服大王也一起不洗澡,结果你猜怎么滴?”
    “哈哈哈结果呢?”
    “我们江湖林爱吃烤肉,所以畜牧业很发达,那些动物屎又能做成化肥浇灌农作物,你看那些石头搭建的小房子就是化肥作坊。”巫黛说,“吴早呢,就因此被大王派去化肥作坊里干了三个月的苦力活,并且整整三个月都不许他洗澡,他回来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遇到他都要捏着鼻子绕道走。”
    “他好惨啊。”花音十分同情这位狗头军师,也很羡慕江湖林的生活是那么的自由和惬意。
    巫黛带着花音七拐八弯,渐渐来到了密林深处,这些沿海的树木茂盛而碧绿,就如林中土地上茁壮成长的大汉们一样,自由自在,参天而长,没有烦恼,也没有计较。
    到了一处枝叶遮天蔽日的地方,巫黛指着一棵特别粗壮的大树说:“这是这里啦!”
    花音随着巫黛来到大树背后,才发现有个半人高的树洞隐藏在树干底部,树洞中是人工开凿的台阶一路蜿蜒到地下。
    如此新奇的体验还是头一次,花音跟着巫黛踏入树洞中曲折的阶梯,空气一阵清凉,往下走了一刻钟左右,一汪百米见方的幽深寒潭出现在眼前。
    无数发光的珠宝镶嵌在寒潭四周的石壁上,让原本漆黑的地下充满了四溢的光线,那些珠光宝色映在寒潭水面上,更是泛起了一层奇幻般的色泽。
    “大蛤蟆!有两个美女来看你咯!”巫黛对着水面大声喊道。
    很快,花音就听到“呱”的一声,一只小蛤蟆蹦出水面,然后接二连三的呱呱声响起,一大群蛤蟆都蹦了出来,好几只还跳到了花音和巫黛的头上。
    “我们又见面了呱!”体型最肥的那只就是金知墨,而且花音确信它比先前在痛苦洞穴里的时候还肥了一圈,看来在江湖林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谢谢你的寒宵灯啊!帮了我好大的忙呢!”花音高兴地把金知墨捧在手上,发现自己都要快捧不动它了。
    “呱!老夫就说对你有用吧!”老蛤蟆像人一样双腿直立站着,大嘴巴一张一合,显然也是很高兴,“两位美女今天又给老夫带来什么好东西了呱?”
    “你最爱的富贵烟啊!”巫黛掏出同样也是南波万最爱的两个大烟袋献给了蛤蟆,蛤蟆顿时喜形于色,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杆长烟斗,当场就吞云吐雾起来,那模样让花音看得十分好笑。
    而更好笑的是金知墨来江湖林不到半年,就沾染了江湖大汉们的所有陋习——它拿出一打纸牌,执意要和花音巫黛两个“大美女”玩赌博游戏。
    花音:“……”
    于是一个下午就在两个人类和一群蛤蟆的赌博时光中过去了,关键是金知墨的赌品极差,玩到后面,花音已经指着它的鼻子(如果有的话)大骂道:“亏你还是商人公会创始人呢!愿赌服输知道吗!你已经赖了整整二十九盘了!我不要和你赌了!”
    “呱不厌诈是谓智者也。”老蛤蟆摇头晃脑地说,“再来呱!老夫这把一定炸光你们!”
    赌到最后,因为金知墨的公然作弊而导致再一次输光的巫黛直接拎起了蛤蟆的两条后腿,愤怒地把它扔进了水里,咕咚咕咚的水声中响起老蛤蟆的惨叫——“别忘了你输呱八万金——”
    “真的再也不能让吴早来投喂它们了。”巫黛恶狠狠的说,“不然我保证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爱上什么美女脱衣游戏了。”
    花音也哭笑不得:“没想到做蛤蟆还挺享受的。”
    不过巫黛没有急着离去,收拾了那群诈赌的蛤蟆后,她施展了一个武术家特有的防水气场,然后拉着花音也一起跳进了寒潭里。
    “带你去一个秘密地方。”巫黛神秘兮兮地说,“那是大王的秘密。”
    花音对南波万的秘密没什么兴趣,但和巫黛在一起玩总比她一个人冷冷清清要好,两个女孩子往寒潭深处一路下潜,最后到了一扇同样镶满珍奇珠宝的水底石门前。
    巫黛取出一个形状奇巧的钥匙,打开了石门。
    花音跟着她进去,发现这是一个修建在寒潭底部的地下宫殿,宫殿里的温度比寒潭更冷,至少零下二十度了吧,花音心想,她并不敢乱用取暖的法术,于是只能哆嗦着摸出斗篷裹在身上。
    “你们法师真是脆皮。”巫黛还是一身比基尼劲装,仿佛再低的温度对这些高阶武术家来讲也不过是春风拂面,她嘲笑了一会冻得发抖的小姑娘,然后当先走进了宫殿深处。
    地下宫殿十分奢华,甚至比地上那座江湖大王宫还要高端,至少花音能认得出江湖大王宫里许多黄金和珠宝的档次,但这地下宫殿九成以上的装饰和染料颜色她都不认识,难道这才是南波万真正的藏宝秘库吗,她好奇地左顾右盼,而巫黛直接打消了她的疑惑。
    “你能想象吗,这倾注了大半个江湖林的财富修建的宫殿,只是为了一个人而建。”巫黛说,“而且还是一个……死人。”
    “啊?”
    不顾花音的吃惊,巫黛直接领着她穿过几条同样用发光珠宝砌成的走廊,来到地宫最里头的一扇小门前。
    小门没有锁,巫黛轻轻一推就开了,花音进门的时候,抬头看到门梁上方刻着三个字,那不是天际通用语,是汉字,花音久远记忆里的汉字。
    “无名殿。”
    她不由地用汉语念了出来。
    巫黛听不懂:“你说什么?”
    花音就用天际通用语翻译了一遍。
    “哦这个啊。”巫黛想起来了,“大王说他想过好多个名字,什么英雄殿啊,卓绝殿啊,永恒殿啊,但最后觉得没有什么词语能配得上里面的那个人,于是就叫无名殿了。”
    “里面的那个人?”
    “一个至今都没有醒来的人。”巫黛摇摇头,语气中充满了惋惜,不知是为里面的那个人惋惜,还是为她执着的大王而惋惜,“来,你看了就知道了。”
    花音原本以为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她进门会看到一个冰棺里躺着的人,或是培养皿里保存着的人。
    而事实上门里面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台老式的计算机。
    当巫黛开机之后,花音才明白她说的意思了。
    幽暗的光线里,一个虚拟的三维人像被计算机投影在空气中,那是一个少年,和秋山月差不多年龄的面貌,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关系,他的肤色是一种病态的白,但即使紧紧闭着眼睛,花音也能感受到他眉宇间那股骄傲不羁的气质。
    “其实不仅仅是你们风雨学院的课本,我们武林大学里的教材中,大王也都是以反面形象出现的。”巫黛叹道,“大王费尽心思,就是等着这个人将来有一天醒来时,不会怪他自作主张带他来天际——看到那些课本,大王认为他一定能高兴起来。”
    “带他来天际?”花音奇道,“难道这个人来天际之前就已经死了吗?”
    “所以才无解。”巫黛说,“活着的人来天际,可以永生,死去的人却从来没有在天际复活的先例,这个人叫做洛子商,大王说他生前是他的军师,就像现在的吴早一样,不过那是在大王来到天际之前,像我这样出生在天际的人根本不能理解天际外面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我只能听懂大王和他的军师曾经是非常好的关系,洛子商去世的时候,大王说那个世界的科技远没有发展到我们现在的程度,大王只能保存他的遗体,保存了很多年,终于等到一个希望,那就是天际。”
    巫黛又说:“大王曾言他当时也是走投无路了,他的家族在那个世界的职业,相当于我们这里的政治家,已经是联盟部长的级别了,然后出事了,全家都要被送去坐牢,大王最后捐掉了所有财产,带着他挚友的意识来到了天际,在这里,大王有永生的时间来等待科技发展到可以把一段死去的记忆恢复成活着的人。”
    “所以这只是一个复制出来的意识体?”花音伸出一只手,毫无意外地穿过了虚拟的投影。
    “其实现在的科技也可以啦,奇匠有傀儡术,炼金师有人工生命体,花道师还有生命花海,都可以把人工智能灌输进去。”巫黛摊手,“但大王不满意,他说那都不是真正的复活,他一定要等到技术成熟完美的一天——他赚钱、打江山、叱咤天下、开创流派,都是为了他的军师醒来时不会怪他还像以前那样做甩手掌柜,我印象最深是大王有一天夜里喝醉了跟我们说的话,他说洛子商当年为他打江山,为他做无数事,最后病重之时,他才跟他说,来世我们要做兄弟,来世换我打江山送给你,他最后悔的事就是这番话说的太迟,而他现在已经把江山打下来了,那么大的江湖林,那么多的黄金,‘你什么时候醒来看看呢?’大王原话是这样说的,他说完他就哭了,不过我们都认为他是喝到假酒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们从没见过大王掉过一滴眼泪,他那宫里无数绝世珍宝被小兔打碎的时候他都没哭过……”
    巫黛还在喋喋不休地回忆着,花音心里有根弦忽然就那么动了一下。
    她想她或许也无法讨厌南波万了,就算他有意无意地把她排挤出他的朋友圈子,她也无法讨厌他。
    这位江湖大王,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啊。
    她本以为南波万能成为初空的挚友,是无比幸运的命运,现在却发现,能有南波万这么一个挚友,又何尝不是无比幸运呢。
    不过花音自己没有任何努力成为南波万的朋友的打算,她不需要任何大腿,她的人生也不需要奢求来的友情来点缀。
    能从流民营地活着逃出来,她就已经感谢命运了。
    如果一定要有什么奢求,那也只有……初空一个人吧。
    回去的路上,花音终于忍不住问巫黛:“那个……小兔子,是你们江湖林的……?”
    “小兔啊!你也超喜欢她吧!”巫黛大大咧咧地说,“她是我们的开心果,也是江湖林的吉祥物,哈哈哈哈。”
    “吉祥物?”
    “对啊,你没看到腿粗粗对我们都很冷淡嘛,但他对小兔就很温柔,多无理的要求他都能答应她,所以我们大王有事求腿粗粗的时候,都会去找小兔开口。”巫黛高兴地说,“腿粗粗那种史前冰山只有小兔可以攻略下来,所以久而久之,小兔就成为江湖林的吉祥物啦,不过她自称是兔大王,三天两头欺负我们大王,实在是欢乐源泉啊!”
    花音又忍不住问:“初空为什么就对小兔特别呢?”
    “小兔就是腿粗粗捡来的啊!”巫黛说,“你别看她现在那么无忧无虑,她的身世很可怜的,你们这些蜜罐里成长起来的法师可能永远都无法理解,她才五岁她爸爸就不要她了,那一年风雨城又爆发内乱,姜小红造反被斩,里里外外一团糟,如果腿粗粗没有捡到小兔,她很可能活不过那个冬天,所以她来了之后我们上上下下都宠着她,从小没有父母疼爱的小孩,太可怜啦。”
    蜜罐?我?花音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该如何反驳。
    巫黛以为花音这个反应也是在同情小兔的身世,就拍拍她肩膀宽慰说:“没事啦,小兔现在是幸福的,她如果愿意再长大一点,和腿粗粗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
    巫黛还在美滋滋地八卦:“我们都这么认为的啦,一个火一样活泼,一个冰一样冷淡,两人完全相反又完全互补的性格,真是太合适了呢!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比小兔更能给腿粗粗幸福了!特别是我们大王,每年情人节都怂恿腿粗粗跟小兔求婚,哈哈哈哈当然毫无意外大王每年都要因此被腿粗粗打一顿……”
    ……
    巫黛没心没肺的八卦一直萦绕在花音的耳畔,那夜她没有睡觉,也没有冥想,更没有看书预习新学期的功课,她一个人来到十二夜大海边,正是涨潮时间,漆黑的海水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发出不绝于耳的轰鸣声。
    花音觉得自己的心情跟这海水也没什么两样了,据说心里有痛苦的人跳进十二夜海水中就会被腐蚀殆尽,偏执、平庸、仇恨、毁灭、死亡、背叛、怯弱、抛弃、残忍、逃避、贪婪、欺骗,人类十二种负面情感,现在的她至少占了三四成。
    花音在海边一直坐到了天亮,无论她怎么释怀,心里依旧起起伏伏五味陈杂,她想起她在夏因第一次听卡米亚唱的那首诗歌,山海不可平,她迟于小兔的一百二十二年,就是无论她怎样用力都无法跨越的山海。
    初空在风雨城城门口捡走了小兔,没有捡走她。
    同样是人生跌落到最困境的时候,她要靠自己吃了无数苦头从流民营地逃出来,她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学习法术、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去遇到他、去拼尽全力得到他的那么一丝欣赏。
    可小兔连生火术都不用学,他主动教她那么多年她都不想学,一百二十二年的陪伴?花音觉得如果是自己大概做梦都要笑醒吧,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那个小精灵轻易就拥有了一切。
    花音叹了口气,她确信这里没有任何该死的魔术师和该死的万华镜,她的情绪是真的……很不好,如果小兔表现出任何一点恶毒甚至任何一丝像南波万那种排挤,她就可以痛痛快快地讨厌她嫉妒她憎恨她,可是小兔没有错,她是那么纯真可爱,花音问了自己无数遍她确定自己是喜欢这个小精灵的。
    所以那些海水一样翻滚的情绪只能闷在她心里像要炸了一样。
    她是外人啊……她痛苦地想,巫黛的话又浮现在她耳边,他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南波万每年情人节都怂恿初空向小兔求婚。
    ……
    花音不知道初空是什么时候找到她的,也许是刚才太阳升起的时候,也许是很久之前天色变黑的时候,也许是她不争气地把脑袋埋在膝盖上哭的时候,总之当她发觉身后的气温变成了她熟悉的冰凉时,她一回头就看到他站在那里。
    好像很意外见到小姑娘眼眶通红的样子,他走过去将她拎起来,语声沙哑:“你在干什么?”
    花音忽然很厌烦他这么粗暴对待她的方式,即使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她认为那是他们两个之间专属的亲密,“关你屁事。”小姑娘没好气地挣脱了他的手,还嫌弃地试图抚平自己后领上的褶皱,好像那样就可以抚平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一样,可是等她好不容易弄整齐了自己的领子,她又开始厌恶这样的自己。
    初空无语地看着她的小动作。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迟疑了一下,又礼貌地补充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哦。”花音低着头,她听出来他声音有些虚弱,但她并不想问他发生了什么,她发现不粗暴而像夏洛特那样绅士有礼的他反而显得更加疏远,可搞糟这一切的人都是她自己不是么?
    初空也不做什么解释,弄来一艘小船,正要习惯性地把她拎上船,手到了她脑后又放下了,“上去吧。”他淡淡地说。
    小船在法术的催动下往大海深处飞驰,喷薄而出的朝阳在微笑面具上映出一片泛着涟漪的金色。
    花音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他,他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又虔诚又神圣,她想,也许能这样安静地看着他,她就应该知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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