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一微》了断

    我终究还是迟了一步，等待美国签证足足花了我半个月时间，所以当我赶到洛杉矶那栋海边别墅时，白泽已经不在那里了。
    两年里，白泽已经换了号码，我根本无法与他联系，我只好再次打电话给白宇琦。
    白宇琦的声音透着一股咬牙切齿。
    “不在？那我也没办法！我叔叔一个个大活人，他爱去哪里谁管得着！我看你这就是作孽太多的报应，老天都不想让你找到他！告诉你啊！别妄想我会把叔叔的号码告诉你，要么自己找去，要么你就洗洗睡吧！”
    被毒舌小鬼数落，我一点脾气也没有，只得放低姿态哀求。
    “琦琦，算我求你，你再想想，他都可能去哪些地方？我会自己去找。”
    小鬼哼了一声。
    “该！这两年因为你这家伙，我爷爷和叔叔没少闹矛盾，搞得家宅不宁，叔叔都不带我去钓鱼了！每个月自己去意大利度假，心情还能好上几天，但最近不知怎的，去一次脸色阴沉一次，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都要变成工作狂了！”
    我鼻子一酸，捂住嘴吼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琦琦，你能等回来再骂我么？先想想白泽会去哪啊！”
    白宇琦一愣，嘟囔道。
    “那可能性就多了……哦，对了，叔叔上学的时候，在尼尔萨帕岛上买过一栋木屋，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一个人到那里住上几天，你可以去碰碰运气，不过……”
    他语气变得狡黠。
    “你也要去得了才行……”
    “谢了！琦琦！”
    挂掉电话，我飞快地打开手机百度，搜索了一下尼尔萨帕岛，从能够查到的少量信息里，我发现那是一个远在美国最北端的小岛，必须到缅因州巴尔港搭乘游轮，而缅因州，和我所在的加利福尼亚州分属美国最东和最西两侧，跨越美国所有经度……
    听白宇琦刚才的语气……会不会是在故意耍我？
    不管了，总比没有头绪满世界乱转的强，反正签证有半年的停留期。
    我马上上网定了到巴尔港的机票，然而即使最近的一班，也要等到四个小时之后，我打车回到市区，准备在美帝的大都市随便逛逛打发时间。
    圣塔莫妮卡广场，无数好莱坞电影里出现过的场景，不是被怪兽踩踏，就是被外星人入侵，我走在这里，看着蓝眼珠的白种人来来往往，竟然有种穿越感。
    我走进广场的购物中心，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却被商场一侧的一家专卖店吸引住了。
    黑白基调的装潢下，展示架上的珠宝熠熠生辉，门头上那两个变体字母NK以及大幅的华裔模特海报映入我的眼睛。
    我不由自主抬腿走了过去，站在那张海报前，我抬起头，海报上的模特似乎也在看我，就好像照镜子。
    “噢，劳拉！我以为你正在奥兰多度假！”
    性感的白人女性从里头走出来，亲切地抱了我一下，我正手足无措，她就笑起来。
    “我们都在赌你会什么时候来，看来是我赢得了那一百美元，我就猜到，无论怎么拒绝，你都不会放过陆先生的，对吗亲爱的？”
    我愣了愣，正想解释什么，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她身后传出。
    “她不是劳拉。”
    我的心快跳几下，抬起头来，看着陆景商向我走来，他侧目看了女人一眼，对我微笑。
    “她叫陆一微，是劳拉的原型。”
    那女人惊叫一声，夸张地打量了我一会，喃喃摇头走了。
    “oh，god，真公主出现了，可怜的劳拉……”
    彼此无语，我赶紧笑了一下，打破沉默。
    “你怎么认出我来的，其实……连我自己都有点分不出来了。”
    陆景商摇头。
    “再怎么像，也始终不是，我一眼就能看出十处以上的区别。”
    意识到这句话的突兀，他咳嗽，笑了一下。
    “你还是来了，我没有白等。”
    我有些语塞，愧疚感浮上心头，不敢看他，陆景商却似乎很开心，他自然而然地牵起我的手。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一惊，想说我不是赴约而来的……话到嘴边，看到陆景商神采奕奕的侧颜，却又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我瞟了一眼表，离飞机起飞还有三个半小时，于是跟上了他的步伐。
    最近大概是美国的选举季，广场中央布置了一个很大的台子，人潮聚集在那里，台上一位官员正在振臂演讲，我瞟了一眼，那东方面孔瞬间就吸引住了我，倒不是因为他的华裔身份，而是他的眉眼，和身边这个人，实在是太相像了。
    察觉到我的诧异，陆景商回头看了一眼，道。
    “没错，如你所想，那就是我的亲生父亲陈家明。”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口中微嗤。
    “这虚伪的政治家又在这里糊弄人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有几句是可信的？愚弄人民的家伙。”
    这口吻让我有些担心。
    “这样说他不太好吧，毕竟是你的生父，你们的关系还是没有改善吗？他对你很冷淡吗？”
    陆景商放柔目光。
    “不是的，你们女人就是爱多想……其实老头最近来找过我，可能是老了的缘故，人也变得脆弱起来，他提出希望我搬去和他一起住，多增加彼此的了解，还总是打电话来烦我。”
    陆景商经历过陆家的无情，我很害怕连我也放手的话，他会怎么样，如果在美国，他能收获一份迟到的亲情，那我也可以放心许多。
    “你就给他一次机会吧？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至亲，当年的事，也不是他的错，多个亲人不好吗？”
    陆景商笑笑。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并没有怪他啊！只是，搬去和他住，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陆景商笑而不答，只拉着我往前走。
    我们并肩走在圣塔莫妮卡广场上，两侧都是餐厅、艺廊、书局，以及贩卖各种小玩意的花车摊，街头艺人和魔术师，陆景商拉着我的手，兴致勃勃地穿梭在人群中，一面走，一面讲。
    “这里是洛杉矶最著名的行人徒步区，我已经在这里看好了一栋房子，好莱坞就在那附近，你不是爱看电影吗？《泰坦尼克号》就在那取过景，旁边的码头上还有游乐场，周末的时候，我们可以去坐摩天轮、过山车，演唱会什么的也可以，你嫌吵的话……”
    他带我走到路口，长长的亲水平台一直伸展到海边，对面是蔚蓝的大海和一望无际的沙滩，那种美，让人心向往之。
    “就在那里，我们的房子，就是海边那栋白色的，不算很大，但有花园，我们可以养狗，还可以种菜……美国的中餐馆都太油腻，我们自己做饭，我来帮你打下手。”
    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一声看向天空，握住我的手却很紧。
    “一微，我们结婚吧！”
    他描述得那样美好，眼睛里甚至可以看到跳跃的光，我胸口像被厚棉花堵住一般，闷得发慌，一颗心酸软难当，最终却还是咬牙挣开他的手。
    “景商，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是为了白泽而来的。”
    陆景商顿了一下，慢慢回身。
    “你说什么？”
    我的泪涌了上来，我看着他，慢慢后退。
    “白泽在美国，我是来找他的，景商，这就是我的选择，这就是我直面内心的选择……”
    我看到陆景商眼中的光亮一瞬陨落，我的心剧烈颤抖起来，我不能再看那双眼睛，于是在他欲开口前，我掉转身飞奔离去。
    再见！景商，秦雪默说的对，我是个自私鬼，正因为你太好了，好到我不舍得放开，所以这一次，我不能再继续伤害你。
    巴尔港是个旅游胜地，周围都是铁杉树林，一路的建筑都是圆木和石头建造的，家家户户都有烟囱，弥漫着浓厚的北美风情。
    码头上停着很多游船，售票厅就建在在港口，我掏出证件，用不太流利的英文道。
    “你好，请给我一张到尼尔萨帕岛的船票。”
    售票的小姐诧异地抬头看了我一眼，见到是一张东方面孔后，和善地解释道。
    “对不起小姐，可能你不知道，但尼尔萨帕岛是皇家游轮公司买下的私人小岛，只有他们公司的拿破仑号可以到那个岛去。”
    我愣了愣，又结巴地问。
    “那么，请问我要到哪里去买拿破仑号的票呢？”
    售票小姐耸耸肩，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
    “或许首先要成为他们的会员？你知道的，那个岛是专门供给特殊会员度假的，是邀请制，所以你想买票估计有点难度，其实这片海域还有其他选择，你不考虑换一个岛度假吗？小姐。”
    我的心顿时凉了一半，难怪白宇琦那个口吻，早就料定我上不了岛吧？
    我怏怏走出售票大厅，此时夜幕已降临，港口停着的最豪华的那艘游轮就是拿破仑号，据说今晚八点就会出发，前往十二海里外的尼尔萨帕岛开展为期一个月的旅行。
    我在游轮附近来来回回游荡了半天，负责安检的工作人员看我有些可疑，上前礼貌询问。
    “小姐，你是要上去吗？”
    我连忙点头。
    那人笑了一下，又道。
    “那么，请问您有邀请函吗？”
    我垮下来，支吾半天，只能摇头。
    工作人员遗憾地看我一眼。
    “那么，建议您到隔壁的玛丽号看看，他们或许有多余的位置。”
    看来是没有办法了，再说，我也不确定白泽就在岛上，难说是小鬼耍我呢？要不，我就在港口等他回来？如果等不到也没关系，反正白泽总有一天要回国的，我还可以去白家门口守着，就算会吃老爷子拐杖，我也能忍，可是，可是可是，世事难料，谁知道他会不会在美国交个女朋友什么的啊……
    我进退两难，下意识往游轮上瞄去，目光瞬间就凝聚了，阳光甲板上，有道身影从人群间穿过，夕阳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
    我几乎停止了呼吸，紧紧攥住工作人员衣袖，大声道。
    “不，我不去玛丽号，我必须上去，我补票，多少钱？我、我现金带的不多，但我还有卡，卡里有钱，很多钱，我要上去找一个人，我看到他了，求求你先生！”
    那人皱眉拉住我。
    “小姐，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你那么想上去吗？”
    一道带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转过身，不由一愣。
    那个男人从船上走下来，一张完全的东方面孔，异常英俊，略带几分熟悉，可我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的英语非常地道漂亮，没有一丝中式英语的味道。
    “正巧，我有事不能参加这次旅行了，这张邀请函送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