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秋山月》第70章 弥生荒野之乱

    风雨学院有东南西北四个门，分别是风骨之门、新生之门、精神之门、理想之门，千年来彰显着法师一职的文化与尊严。
    初空带着小姑娘来到风骨之门外，一路往平原列车车站而去。
    正是春寒料峭、乍暖还寒的时候，二月的微风吹拂在春草如茵的新生平原之上，夕照将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花音一上车就溜到了露天观景车厢里，一边欣赏着平原风光，一边忍不住哼起了歌：
    //春来燕回时，再揽旧朱弦，繁花系满枝，英雄重持剑，
    //持剑如少年，遥凌雨山前，一剑出鞘到人间……
    这是在交换生大赛开幕式上，她听一个商人学徒上台表演时唱的歌，旋律非常好听，她当时只记住了开头两句。
    事后在网上一查，她才知这是民谣歌手付烟云的遗作《繁花》，随着付烟云的去世，民谣文化已没落百年，如今连平原列车车厢里，都循环播放着朴梓言的流行爱情劲曲。
    “你认识付烟云吗？”花音转头问初空，“为什么网上说他的死因是新纪元十大未解之谜？有说绝症，有说自杀，有说精神出问题……”
    “他是被人毒死的。”初空说，“南波万爱听付烟云的歌，当时喊我一道去追查了好一阵，却也查不到凶手。”
    “不会是朴梓言吧……”花音挠挠头，资料显示朴梓言确实是付烟云死后才红起来的，而且朴梓言作为璀璨岛寻宝师世家朴家的人，又是云白雄现任妻子朴曼如的侄子，以其背景身份，也确实可以做到。
    “可惜那么好听的歌，都成绝唱了。”花音在网上找到了完整版的《繁花》，跟着唱了两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跳车走了——“难听。”他评价道。
    平原列车的最后一站是东云河对岸的元素挖掘场，再过去就是人迹罕至的弥生荒野了，小姑娘跟着初空跳车，两人并肩走在浅草暮风里，终于从连日来的题海中解脱，花音一时间很是兴奋：“地图上弥生荒野是天际以东最后的陆地了，还以杜弥生的大名亲自命名，那、这是否意味着世界的尽头？”
    初空说：“是，也不是。”
    “弥生荒野再过去是什么？天际大陆好像并不是星球那样的球体啊……”
    “你会知道的。”他说。
    两人穿过元素挖掘场的风尘岩架和探测矿场，平原地貌已开始变得荒芜嶙峋起来，圆月高悬头顶，映在骨白面具之上，泛着诡异的白。
    花音从没见过死灵法师长啥样，第一印象就是一群手持镰刀的骷髅法师，不由有些忐忑：“我们会被袭击吗？”
    准确来说，有初空在，被袭击她倒是不怕，怕的是死灵法师的瘟疫法术，一旦被瘟疫毒到就直接无解，现今最先进的医疗手段都无法根治，一辈子要在疗养院度过了。
    花音在三年级的历史书上看过死灵法师的相关历史，纪元前648年，大光明境在暗法师创始者格林伦萨之后，又出了一位“叛经离道”的大主教，主张将光、毒双系元素融合，创造出了一种无法被驱散的新型毒素——“瘟疫”。
    这个人就是弗兰迪亚，在口诛笔伐中，他坚持自己的追求而叛出了教廷，带领大批主教神官，加上各地投奔去的元素师、炼金师等法系职业，于天际极西的恐惧峡谷中开创了死灵法师教派，建造未亡城，立「往生楼」为死灵法师职业公会总部，很快遭到了各地势力的集体抵制。
    光元素与毒元素如同水与油，原本是互不相溶的存在，历史上也从未有人将两种元素融合过，弗兰迪亚却凭着本身对光元素的深刻理解，通过自创手段、将光与毒完美融合在了一起，瘟疫之所以被人人谈之色变，就是因为融合后的毒元素在光元素的保护下，无法再被传统手段驱散干净，法系职业的医疗体系，多来自于光系和水系法术，而瘟疫本身就蕴含光元素的力量，光系医疗法术的效果在瘟疫面前就要大打折扣，水系医疗法术最多也只能将瘟疫稀释，却不能彻底治愈。
    一旦中了瘟疫，就是附骨之疽一样、伴随一辈子的事情。
    这也是天际大陆所有势力都想把弗兰迪亚弄死的原因。
    弗兰迪亚有入世出名的决心，却没初空那样的无敌之身，又不肯投靠依附任何势力，于是被世所不容，所有势力联手起来对付他，很快就把他全家老小按死了，随着未亡城和往生楼都在二战炮火中被夷为平地，死灵法师余部也变成了下水道里的老鼠。
    “你不会蠢到跳进瘟疫池去游泳就行。”初空嘲讽道。
    “咦？”花音却突发奇想，“会不会像本源门藏在十二夜海尽头那样，死灵法师们也仗着没人敢跳进瘟疫池去游泳，把新建的未亡城藏在池底啊？”
    “弥生荒野尚未发现大型瘟疫池，”初空说，“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未亡城重建多年，他们积蓄的力量怕是早已超出了世人的预想。”
    两人在弥生荒野的外围，见到了许多印着联盟官方标志的大型帐篷，帐篷围了好几圈，打造成了一个临时考察站，停机坪、补给站、修理站、充能站、冶炼所、饭店、商店、理发店……应有尽有，都快赶上一个小镇的规模了。
    花音看到不少元素法师、炼金师、科学家、气象师、奇匠、政治家等职业打扮的人聚在这座临时考察站里，考察站中间还架了个大火堆，火堆上烤着刚刚猎来的奇兽，两名舞姬和一名歌见正在围着火堆载歌载舞，一群油光满面的联盟官员坐在一旁喝酒吃肉、吹牛聊天，同时目不转睛盯着舞姬们纤细的腰肢，眼中是掩不住的欲望之色。
    而那些法师、炼金师、科学家等职业高手，都围坐在联盟官员们旁边，忙着敬酒吹捧、打牌赌博，故意把一堆堆的支票输给那些官员，云白千斋特产的寒玉龙胆酒的瓶子散落一地，众人酒酣耳热，竟把舞姬和歌见喊过来脱了衣服一起作乐，场面不堪入目。
    “我算是知道瘟疫事件为什么一直没进展了。”花音捂着快被闪瞎的狗眼，吐槽道，“联盟派他们来考察，他们却在这里公款吃喝嫖赌，这也太腐败了吧。”
    初空带着她要往前走，被两个精英监察者拦住了去路：“军方重地，闲杂人不得踏入。”
    文森特手下百万兵权，精英监察者的数量却只有一万，这是实打实的官方武装精锐，花音看到他们鼓鼓囊囊的腰间，配备着一发子弹足以击毙一只成年地煞血牛的A-X强化手枪，身后还背着K9冲锋枪和硫磺火喷射器，手中还持有一个起爆遥控器，警告着每一个胆敢擅闯军方防线的人。
    “龟龟，这地下怕是埋着无数炸药吧。”花音跺跺脚，她的精神力沟通脚下的土元素，清楚感应到了爆裂火药的存在，这些火药足足布满了整个弥生荒野西南入口的地层，加上沿着地上防线工事排开的一架架小型自动炮台，花音毫不怀疑只要她胆敢往前擅闯一步，这些恐怖火力就会把她轰成碎片。
    初空不动声色地放了一个念元素立场在她身上，他今天出门还穿着风雨学院的教士袍，两个精英监察者不敢轻视他：“风雨学院来的？有你们城主的手令吗？现在是特殊时期，没有得到允许的人，不得使用任何位移法术穿越岗哨。”
    花音心想这家伙真要穿越岗哨你们也拦不住他啊，不过初空似乎心情不错，也没为难这两个兢兢业业站岗的监察者，至少对比考察站里荒淫笙歌的那群人，这两位已经很敬业了。
    初空说：“只是来看看，有死灵法师的消息了吗？”
    “还没有。”一个监察者说，“我们联盟的诸多高手已尽力寻找，一旦那些死灵法师露面，必将他们绳之以法，请风雨城放心，联盟一定会为你们分担压力的。”
    花音向考察站内的露天夜宴望了一眼，这叫……尽力寻找、分担压力？
    联盟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再一次刷新了她的下限，初空倒是淡定，也不说话，面具后的脸微微扬起，像是在看夜空星象。
    夜空尽头星月璀璨处，出现了一道几不可查的金红色光芒。
    像是一颗坠落的流星，那光芒划过圆月，穿过群星，越来越亮，越来越近，竟是向着考察站飞来。
    篝火旁众人，却依旧歌舞升平。
    一个炼金师当众表演了一手万能法阵，把一块奶酪和一把手枪放在法阵里，炼成了一只小鹿，还是香喷喷刚烤好的那种，引起阵阵喝彩。
    “在平衡守则下，寻常七阶炼金师最多只能炼出一只活鹿来，也是已经超越了人造生命体的存在，安德森却能让烤鹿取代活鹿直接出现，这其中涉及到的复杂规则，我等一辈子都只能仰望啊。”
    “安德森，你今年六月就要考「万能者」称号了吧？”
    “哇，那是七阶炼金师的终极称号啊，一旦考上，直接就能录入《天际名人录》了！”
    “安德森虽然是欧文的师弟，晚入门十年，天赋却远高于欧文啊。”
    “那欧文跟了云白雄之后，好像实力还退步不少？我听说他最近天天嚷着要辞职到夏因养老去。”
    “那以后七阶炼金师岂不以安德森大师为尊？”
    ……
    “哈哈哈，欧文？那傻比哪有我厉害！”安德森怀中搂着一个春光荡漾的舞姬，大腿上枕着一个喝得半醉的歌见，左边是联盟和平部派来督工的两位高官、葛雷格手下的得力干将，右边是卫生防疫部的一位高官，对面是新闻部的两位胸前佩戴和平勋章的一等战地记者，众人正在互相吹捧，杯觥交错之际，那金红色的流星已悄无声息到了考察站上空。
    众人喝到兴头上，丝毫没有发觉。
    联盟卫生防疫部那位高官还在吹牛：“上头也是太大惊小怪了点，不就几摊毒水吗，哪里有什么死灵法师，那群小老鼠怕是早就烂死在下水道里几百年了，怎么可能重现世间。”
    一个记者笑道：“形式还是要走的嘛，奥力先生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写一篇为此事鞠躬尽瘁的报道，让《天际日报》给您刊登头条。”
    “哈哈哈我今年正好有升职机会啊，有你的这个头条，我肯定是稳了。”奥力先生给那记者倒了满满一杯寒玉龙胆酒，又搂过一个舞姬，抱怨道：“上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们换班，哎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要呆到什么时候啊，真是浪费生命……”
    “别人可不行，谁都知道奥力先生您是卫生防疫部的形象代表啊哈哈。”
    “奥力先生您放心，这里现在很和平，别说死灵法师，连根骨头都看不到，估计不出一周，就要召我们回去了。”
    “哼，派我们出来就算了，还只拨两百万的款，这怎么够花？”
    “老子在二战时毙掉的法师无数，现在竟然沦落到要来无人荒野找一群老鼠？当老子是猫？”
    “哈哈哈艾迪先生您别这么说嘛，等这次立功回去，您必定可以升到和平部副部长的位置，我也会给您写一篇头条报道的！”
    “要不是葛雷格那蠢货有眼无珠，老子早该当副部长了！”
    “那我们先提前敬艾迪副部长一杯！”
    ……
    轰！
    光芒忽然坠地，发出巨大声响，像是一颗万吨当量的小型核弹爆炸开来，安德森、奥力、艾迪等人首当其中，安德森千钧一发之际祭出一个时光炼金阵，护住了自己和怀中舞姬，却无暇顾及奥力和艾迪等官员，还在做着升官发财美梦的联盟众人，连惊叫都来不及，在突如其来的爆炸中，直接蒸发成了气体。
    瞬间考察站里火光四起，半边帐篷都热浪掀飞，地上炮台碎成粉末，尖锐的警报声响彻夜空，慌张的各职业高手纷纷从帐篷里跑出来，又是扑火又是救人，一时间恐慌蔓延，满场狼藉，岗哨的监察者也顾不上初空两人，冲进考察站里帮忙去了。
    花音站在初空的念元素立场中，没受到任何爆炸的波及，寒冷的念立场将爆炸的滚滚热浪都隔绝开来，“走了。”他声音低低地，拉着她走进了漫天火光之中，像是走进了一个从今开始的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