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可赵夕莫》第90章 第九十章 交心之谈

    “处置?如何处置的?”赵以可完全没抓住要点,舍本逐末了。
    “朝夕自作主张,被罚去闭门思过五日。”
    “哇。”赵以可发出夸张的声音,“有赏有罚,无言颇谙持家之道啊。”
    君无言顿了顿,随即笑笑。
    “得了,他也是担心自己主子,忠心可嘉,我都不怪罪了,你就从轻罚吧。嗯,闭门思过就不错。”
    夙夜忍不住轻抚额头,说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减刑啊。
    君无言仍然一笑。
    赵以可见过的这么多人中,君无言是最不吝啬笑容的。他不笑的时候像暖阳,笑起来的时候像清茗。
    在她认识的那么多男性中,康乐笑得没心没肺,萧逸笑得谦谦君子,裴欢如今不大笑了。爹爹笑得慈祥,曹净喜欢装大人,还没见过他笑呢。
    子兮嘛,笑得昙花一现,像初雪一样。
    而赵夕莫……那种笑容,是宠溺和纵容吧。
    “这几天翻看医书,对这针灸之术涉猎了不少,无言可愿一试?”
    “当然……”
    “欧阳姑娘有几分把握?针灸之术可不是儿戏,偏了位置后果不堪设想。”君无言来不及回答就被夙夜截断了话。
    君无言那晚的样子也实在吓到了他,药他都不敢轻易让君无言用,更何况是针灸。
    “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小姐为了用这针灸,把自己的胳膊都扎了个遍。如今不还坐这儿好好的吗?你不愿意也就罢了,说这话未免让人心寒。”繁花第一个不服气。她本是个寡言的人,可一碰上赵以可的事,就容不得她半点委屈。
    再者那晚跟朝夕打了一架,算是结下仇了,这会儿见了夙夜也没什么好脾气。
    “夙夜,不得无礼。”君无言皱眉训斥了一声。看向赵以可的时候眉头仍然深锁:“欧阳,何必为无言做到这份上。针灸之术确实困难,若是出了意外,你该如何是好?无言久病残躯,早已习惯了。”
    “经商之人,走南闯北的,很难遇上知心朋友。即便遇上了,也不敢深交。与无言之交,实为难得。既是朋友,肝胆相照也是应当。无言不要因为我是女子便小瞧了去。”
    君无言心中感动。他这一生纵然深居浅出,但也年复一年见识了很多的人,嫌弃他的有,巴结他的也有,可从来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若说第一次见面,君无言只是对赵以可存了几分好奇,那也是将其作为女子看待。之后的交往,他就完全不存男女有别的心思了。普天下的女子,谁能有这等胸襟和勇气,又哪来这样的本事。
    能认识她,君无言觉得挺幸运的。
    接受了针灸后,君无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而赵以可则在那片兰花园痴痴坐了半晌。
    自从知道君无言是兰姨的孩子后,赵以可想过利用他。
    可是见到他本人,她又放弃了想法。她看着他,只觉得可怜。
    他们之间有很大不同。她将性命看做人活一世最重要的东西,而他却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很轻,好像随时能随风飘散。
    然而很多时候,她竟能感同身受他的处境与忧伤。对于一个这样的人,她下不了手。
    唉,可是她对他的国家,对他的两个兄弟下了手,总有一天他会发现,他们是敌人,到时候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欧阳姑娘,我们殿下醒了。”
    “……哦,来了。”赵以可回神走向君无言房间。
    “无言,感觉怎么样了?”
    “挺好的。”
    “你这身子老待在府中也不行。咱们去爬山吧,爬山对你的气息调养有帮助。”
    “好。”
    夙夜在一旁看着砸吧嘴。殿下对这欧阳姑娘,简直言听计从了。
    赵以可并不是随便挑个山逛的,她把夙夜带去的那座山上,躺着她的母亲。
    时隔十三年,她终于再次踏上这片土地,为她的母亲扫扫墓。
    “咱们走慢些吧。无言,若是觉得累了,就让夙夜搀着你些。”
    “呵呵,方才还说无言小看了你,这会儿你便小看回来了。无言病体孱弱不假,可爬个山还不至于虚软。小的时候,为了强身健体,宫里有给无言派过师傅的。听手下们回来说欧阳功力不浅,哪日咱们不妨切磋一番。”
    “好啊,如果有机会。”
    君无言并没有逞强,从山下到山上一段路,除了咳上几声,也没见他狼狈的样子。
    两人说说笑笑,排遣爬山的艰辛。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此山虽不高,可到了高处俯视,同样壮观。”放眼望去,大片山河皆入脚下,苍翠欲滴。阡陌交通贯穿其中,宏大的皇宫也不过一手之大。
    此情此景,君无言忍不住赞叹。
    赵以可应了一声,然后四处打量,终于看到了那久违的地方。
    早已不是旧时的模样了,坟前长着一颗硕大的柏树,像要为墓碑遮风挡雨似的。碑上覆着几层土尘,因着没人来看,便故意尘封了自己一样。
    赵以可眼中的泪眼当下便有些控制不住,拼命抬头睁眼,指甲握进肉中,才忍住没倾泻出来。然后轻声缓步靠近那座坟。
    君无言察觉到她的动作,不由得好奇问道:“欧阳认得此人?”
    “……是家父的挚友,此次来北越,家父特意嘱咐来坟前祭奠祭奠。”
    不知是否是错觉,君无言竟感觉欧阳语中带哽。他朝那块墓碑看去,却惊奇地发现那是一块未曾刻字的墓碑
    赵以可在母亲坟前站住,拂开身前的裤摆,屈膝跪在坟前,既而深深磕了三个响头。
    君无言又是皱眉。男儿双膝跪天跪地,跪君王,跪父母,这坟内之人竟如此重要?
    转念一想,君无言又暗笑自己,他竟将欧阳当成男子看待了。
    “父皇母后,是可儿来看你们了……女儿不孝,十余年未在陵前尽孝,不知父皇母后泉下是否安心。”赵以可在心中默默对父皇母后说着。
    她把这些年的经历删减了一番全数告诉她的父皇母后。
    告诉他们她交到了好几个朋友,也有很多人关心照顾她。
    对着父母,她将心底藏得最深的都倾吐了出来。
    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子,或者,像书中所说的——爱上了。他对她很好,包容体贴,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都能看到。
    他会帮她把葱挑走,他会时时注意不让她生病,他会在所有人担心她的安危的时候知道她最害怕的是失去骄傲,他会支持她的所有决定:好的他由着,不好的他受着。
    而她,享受着他的一切。看到别人对他不客气就生气,看到别的女人对她献殷勤就会嫉妒,他一不在身边就会想。
    没人告诉她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是什么样子,她半知半解地摸索,这辈子除了他,再也不会有人带给她这样的感觉了,那就是爱了。
    等到北越的事情结束,她决定,要勇敢一回。
    “母后,站在我身边的,是兰姨的儿子。你还不知道,兰姨在服侍你之前就有了孩子吧。他叫君无言,也是个可怜的人。”
    最后,赵以可把身边的君无言介绍给了父母。
    君无言一直站在旁边陪着赵以可,不打扰,不催促。他的身上,时时刻刻都有一种君子的魅力。
    良久,赵以可才站起身来。脸上也变得风淡云轻,轻松了不少。
    “无言你看,咱们脚下踩着大好的河山呢!”
    “是,很美。”
    赵以可突然挑眉问道:“若是让无言选择,这锦绣江山,无言愿意栖身何处呢?”
    无言看向赵以可手指的方向。那里,是北越皇宫。他的笑容一滞,带着深意看了眼赵以可。
    “若能选择,无言愿意栖身此处。”
    赵以可收回手,看向君无言指的方向。乍一看是一片墨绿,仔细一看,是山高云深处。
    若能选择,他不做谋士做隐士。
    “无言就从未想过登临高处吗?”赵以可的声音低得只能让两人听见。
    君无言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有的。年少轻狂时,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母后身为皇后,却常常为人轻贱。那时候便想过,若有一日能摆布所有,便能守护自己珍惜的。可是,后来才明白,母后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的父亲,那个高高在上、统摄六方的君王。靖国灭亡的那天,他无意中看见,父皇对着一方帕子哭得不像他自己。
    他认识的那个父皇,将一切踩在脚下,杀伐果断,凌厉骇人。却不料,他得了天下,却一夜白了青丝。
    两人之间静默了片刻。
    霞辉染上天际的时候,君无言和赵以可才尽兴回府。
    这一次关于理想的交谈,两人都饶有默契地刻意忘记。回来的路上,没人再提到此事。
    “欧阳,今日不早了,我让府中的厨子备下晚膳,你用过再走吧。劳你费心费力,这顿算是谢礼。”
    “那……”好吧。
    赵以可的回答还没出口,就见管家对着君无言说道:“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母后?”君无言显然有些错愕。
    “是。”
    赵以可目光一闪,随即笑着说道:“既然是皇后娘娘来了,你们母子叙叙旧我就不打扰了。反正还有机会,改日一定到府上蹭饭。”
    君无言想了想也同意了。等赵以可离开,便转身有些急切地朝府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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