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承都摇了摇头,道:“陛下,你这句话错了。这天底下,当真有一见如故而后倾心相交的。”
杨广“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莫要把那高山流水觅知音之类、欺诓凡夫俗子的话拿来告诉朕。朕从来不信这些!”
宇文承都朗声道:“非也,陛下,臣方才说的,不是别人,正是微臣与越骑校尉秦琼、秦叔宝。”
“什么!”杨广一惊,双目微眯,眼中却是精光四溢,直直的打量了宇文承都一番,这才一声长叹,道:“我早该想到的。秦琼此次来京城,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吧。”
宇文承都微微点头,道:“我知道。而且,臣有欺君之罪,叔宝来京城后,住在我的府上,并未去昌平公那里。这一切都是为了帮我那秦兄弟开脱,一起与昌平公商议好的,所以,实属欺瞒陛下了。”
“哼!”杨广一声冷笑,“只怕还不止这样吧。若是秦琼与庄家丫头失踪之事无关,你何必如此紧张的为他开脱?”
宇文承都一声苦笑,面露忐忑之情,道:“陛下慧眼如炬,臣自然是瞒不过的。事到如今,也罢了,就如实与陛下讲了。”
杨广“嗯”了一声,道:“讲!若是说的合情理,朕还可以考虑着饶了你的欺瞒之罪!”
宇文承都微微颔首,道:“回禀陛下,陛下说的不错此事非但与叔宝有关,甚至可以说,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什么!”杨广万分诧异,一声惊呼,而后拍案站起,伸手戟指宇文承都,道:“承都,你好糊涂!你既然如此喜欢庄家丫头,又知道朕的意思,为何还明知他要接走庄容,还要如此纵容?甚至,事后还要为他掩饰?你当真不怕朕知道了,对你不留情面吗?”
宇文承都听杨广如此询问的语气,先前带有的三分忐忑之情,顿时冰释,淡淡的说道:“陛下也觉出了此中的不正常是吗?这便是臣还想与陛下讲而不敢讲的事了。”
“哦?”杨广突然觉察出一丝端倪,随即沉吟道:“不错,此事既然你如此做,必然另有隐情,你说说看。”
宇文承都欠身应诺,道:“陛下,臣斗胆问一句。您如此重视臣与庄容之事,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臣吗?”
杨广“嗯?”了一声,目光深沉的看着宇文承都,过了半晌,才道:“好你个宇文承都,连朕的心思都能摸出来了。也罢,你既然明白,那又何必朕说。”
“是!”宇文承都点了点头,道:“承都自然明白陛下的苦心。只是,陛下可曾想过,倘若真因承都与庄容之事,引起燕王与朝内之间的摩擦,难道就真的有利于大隋社稷吗?”
“不是吗?”杨广面显三分愠色,道:“他罗艺老儿,执掌幽燕之地,俨然割据一方,而你们宇文家族,则被我宠的太厉害。朕要是不将你等两方势力放在一个圈子里,让你们相互制衡一下,那到头来,岂不是威胁朕的江山吗?同时,朕还能煞煞他们原太子党的气焰,一举三得,岂不痛快?如今,倒是被你搅了个一塌糊涂!”
宇文承都摇了摇头,道:“此事陛下着实是多虑了。我父亲虽说权倾朝野,但自从跟随陛下以来,一直忠心耿耿,漫说没有功高盖主的念头,就连行事,也是不敢张扬。而燕王镇守幽燕,二十余年来,阻挡了多少次突厥南下的野心?这两方,都是陛下莫大的助力,陛下此行,无疑是自毁长城啊!”
杨广听了这番话,心头一阵,仔细思量,却不多言。
宇文承都见杨广这番神情,只是继续说道:“这引起燕王同朝廷内的摩擦也还自罢了。若是事态发展的严重,超出了陛下的预料,介时燕王不忿,伙同那突厥、高句丽等狼崽子兴兵谋逆,一旦刀兵相见,那后果……”
他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似乎不敢说下去。
杨广有些不耐烦,连忙道:“无妨,说下去,朕想听你的心里话!”
“是!”宇文承都又是一揖,道:“陛下明鉴,此事倒不是臣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是陛下想想,当年卫王杨爽,北上伐罗,大奋虎威,也不过是与那燕王平分秋色,由此可见,那幽燕之师,也不是软弱之辈!万般无奈之下,先皇才下旨,封他为大隋唯一一个异姓亲王,并令他独镇幽州,为大隋东北屏障……”
“不错。”杨广点了点头,道:“正是因为如此。朕才觉得这是一心腹大患!”
宇文承都摇了摇头,道:“陛下莫要心急,再听微臣将这个中的利弊一一言明,过后自有分晓。”
杨广“嗯”了一声,道:“继续说。”
宇文承都道:“自燕王奉命执掌幽燕,到如今已经是二十多年过去了,幽燕之地早已经被燕王修整的如同铜墙铁壁,单单是燕王一支力量,只怕陛下非全国之兵而莫可灭之,更何况到时候再添加上突厥、高句丽?如此一来,鹿死谁手尚不可知。若是陛下胜了,诚然可喜可贺,可刀兵之下,生灵涂炭,又不知有多少年才能重兴。而陛下若是败了,那只怕中原大地,又要成为当年五胡乱中华那般的惨景!那时,陛下可就成了天下的罪人了!”
杨广闻言一惊,口中喃喃道:“这……不会吧……”
宇文承都摇了摇头,道:“陛下请听臣一言,陛下可还记得当日幽州传来的军情,说五百骑兵破突厥三千人马而且伤亡甚小吗?”
杨广点了点头,道:“自然记得,朕正是因为此事,才封那秦琼为越骑校尉的。”
宇文承都应道:“不错。此战虽说叔宝功绩不小,可另一方面,却又体现出了幽燕之地兵卒的强悍程度了。想那塞外诸族,自小马背上生活,战斗力当不弱于我大隋的精锐的府兵。可是幽州军能如此以少胜多且如此从容,则证明其强悍程度不在我大隋那八支直系精锐之下了。”
杨广点了点头,道:“有理,继续说。”
宇文承都道:“八支直系精锐,除‘禁羽’负责守卫京师重地,不能擅离职守,其余‘卫龙’、‘丹凤’、‘飞云’、‘摩天’、‘彻地’、‘坤行’、‘落日’七军,共合十万余人,也与幽州军团兵力相当。这项上的比较,几乎不占任何胜场!”
杨广倒吸一口凉气,道:“这一点,朕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若是那罗艺勾结突厥、高句丽兴兵,只怕这鹿死谁手,当真还只是个天数。”说着看了宇文承都一眼,道:“要不是你们,朕当真是要酿成大错了!”
宇文承都一声苦笑,道:“陛下言重了。臣也不想到头来被人说为了一己私欲,误了陛下的大事。”
杨广摇了摇头,道:“这番道理,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宇文承都叹道:“臣也不曾想此事能闹成这个样子。哦,对了,陛下,臣还忘了说。不单单燕王那里陛下不能轻易动他,就连叔宝,陛下也不能动。”
“哦?”杨广问道:“这是为何?他不经过朕的意思。便违反朕的旨意,将朕下令看守的人劫走了,朕还不能动他吗?”
宇文承都又是一声苦笑,道:“回陛下的话,叔宝的身份也是特殊,之所以他要策划着将庄容保送出来,就是因为,他是燕王的外侄,乃是姑表之亲!”
“什么?”杨广哭笑不得,道:“朕当真不知,罗艺老儿到底要和朕有多少纠葛!方方觉得那秦琼是个可造之才,想不到,竟然又是那罗艺的亲戚!”
宇文承都叹道:“这也没办法。若是当日陛下早些查清叔宝的底细,那也没了现在这些事了。不过话说回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是没有叔宝入仕,只怕陛下与燕王之间的麻烦,就要大的很了。”
杨广只是轻轻摇头,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的说道:“不行,朕不能养虎为患!哪怕这秦琼不能除掉,也不能让他自行发展,介时若是成了气候,与那罗艺勾结,只怕朕的麻烦,也就大了!”
宇文承都自然没听清楚,见杨广话在嘴里含糊不清,连忙问道:“陛下,您在说什么?”
杨广连忙回过神来,道:“没什么,没什么,朕在想既然如此,那如何处置庄栋和薛道衡他们。”
宇文承都又是一声苦笑,道:“陛下,此事您应该再清楚不过的。你想,那庄栋自然是与燕王交情极深了,否则也不至于与燕王行指腹为婚之事。如今人家儿媳妇还没过门,陛下就要杀了燕王的准亲家,只怕,换了谁,心里都不舒服。这孰轻孰重,陛下自己明断也就是了。”
杨广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朕这就传令放人。”
宇文承都连忙跪倒在地,叩谢道:“谢陛下。陛下英明!”
杨广“哼”了一声,道:“英明?朕哪有你英明?不过,朕可说好了,只饶恕庄栋与薛道衡。那伍云昭,还是要围剿的!”
“什么?”宇文承都方方落下的心,猛地又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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