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安平王府的人来说,不算差的去处,陈士允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由轻叹一声:“若我能去给父皇守陵,那该有多好?”
“做梦呢!”素真一句就戳破了丈夫的梦想,是啊,做梦呢,皇帝连陈士允夫妻在那离京五十里的山庄都无法接受,务必要让人回到京城,回到他眼皮底下,怎么会容许陈士允夫妻去守陵?守了陵,皇帝就不好对付陈士允了。
陈士允自嘲地笑笑:“我今儿去了四弟五弟家中,这么多年兄弟们不得见面,已经不像从前了。”
先帝的四皇子五皇子要小陈士允七八岁,陈士允得封亲王出宫建府时候,他们都还不到十岁,后来先帝驾崩,这二人还是皇帝前年各自封王后命有司为他们各自建府成婚。今日陈士允去他们各自府上拜访,从话语之中,感觉到这两位对陈士允有些羡慕,有些嫉妒,或许还有点恨。
毕竟在众人看来,陈士允的待遇是出于诸兄弟之上的。这一点,素真老早就想到了,这会儿听到丈夫话中的难过,素真只轻轻地拍一下丈夫的手,这件事,由不得自己夫妻做主。做主的人,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我没有什么,只是在想,陛下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了。”明明原先不是这样的,可是一旦坐上那个位子,人仿佛就变了。素真听出陈士允话中的伤心,把丈夫的手握的更紧。陈士允低头看着妻子:“我想,你一定是在说,我又着相了,这种事,哪能怪别个,人不都会变的?”
“是啊,我们这会儿,多想也没有什么益处,倒不如好好地过。至于那些事,想必陛下也会继续猜忌我们,可是这面上的恩宠还是会继续下去,那我们就借了这面上的恩宠好好过日子。”素真的话让陈士允又浅浅一笑,只有这样,只能这样,否则的话,这人生还有什么意味?
素真见陈士允心情平复下来,就把自己今日进宫的前后都和陈士允说了,陈士允听完才对素真道:“方才你说的时候,我还在想一件事,这会儿猛地想起来了,你在太后面前那么得脸面,只怕娘娘对你,也会,也会……”
素真直直地看着陈士允:“你也猜出来了?娘娘和原先也不一样了?”
“夫妻一体,但凡娘娘反对陛下猜忌我,娘娘就不会给你写信,要求我们回京城来了。”陈士允说出的,是素真长久以来在心中萦绕的猜想,可是猜想是一回事,猜想被人说出是另一回事。素真低头:“记得娘娘当初……”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素真,你方才说的对,我们只能靠着陛下的面上恩宠来过日子了。至于以后,就看我们的运气了。”陈士允的语气中有点点慌乱,素真抬头对他安抚地笑:“不要去想那么多了,我们会好好的,我们的孩子也会好好的。”
那个命批,仿佛一个萦绕在夫妻之间久久徘徊不肯离去的阴影,又浮现在陈士允心中,陈士允把妻子拥紧一些,素真靠在丈夫怀中,到了现在,已经是如履薄冰,做什么似乎都是不对的,只有随波逐流,看着命运往既定的,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方向行去。
苏贵妃这会儿也在想素真呢,今夜皇帝歇在另一位婕妤殿中,宫女有些愤愤不平地道:“楚婕妤入宫不过一年,家世也不过如此,可是这会儿就已经成了婕妤,李美人都生了公主,这会儿都还是美人呢。我见她那狐媚子脸就不舒服。”
“没有儿子,再多的恩宠,不过是镜花水月。”苏贵妃看着镜中自己那依旧娇艳的容貌,只缓缓说了这么一句。宫女这才应是:“那是,整个后宫,唯一的皇子是我们贵妃生的,就连娘娘都要对我们贵妃礼貌三分。”
可是苏贵妃想要的,绝不是石皇后对自己礼貌三分,苏贵妃的眼中慢慢升起战意,一定要,一定要把石皇后给踩在脚下。
“贵妃,您还不晓得吧,也许娘娘是害怕了,今儿吴王妃进宫来给太后请安,娘娘也巴巴地去了,还和吴王妃有说有笑的,想来是担心,所以要拉拢吴王妃呢。”
宫女当然明白苏贵妃的心事,关于石皇后的笑话,宫女自然会当做大事讲给苏贵妃听。果真苏贵妃抬头:“我只知道今儿吴王妃进宫,接着太后就下诏,命把安平王府的那些人,尽数送去服侍吴太妃了,还不晓得娘娘和吴王妃有说有笑的。”
“贵妃,这是太后宫中的人说的,等吴王妃走了,还有人在背后笑话娘娘呢,说她没有儿子,这会儿多么凄惶,连个亲王妃都要讨好。”宫女压低声音有些神秘地说着,这样的话,也只有不懂事的宫女才爱说,苏贵妃可一点也不觉得石皇后凄惶,她有名分,虽然没有儿子,自己的儿子还要唤她一声母后。至于说讨好素真?
苏贵妃是知道石皇后和素真最少面上一直很好,可是连讨好两个字都说出来,石皇后到底做了什么,她的目的是什么?苏贵妃和石皇后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苏贵妃心中的石皇后,永远都不会说没目的的话,做没目的的事儿。
宫女又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苏贵妃也没往心里去,她只是一直在想,石皇后现在对素真,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想法?
不过这样急也急不过来,苏贵妃也要慢慢观察。转眼素真和陈士允夫妻回到京城已经两个月了,这两个月,宫中的赏赐可以说是不断,各种药材补品,御医们隔上几天就要来给素真请脉,希希也有了正式的封号,乐安郡主,按说这样的封号,是要在希希将要出嫁前,才会正式下达的。现在希希不过三岁,就正式受封,足见皇帝对陈士允的面上恩宠是足尺加三。
小儿子也有了名字了,陈湜,作为吴王长子记在了皇家玉牒上,不过希希可是不管自己弟弟正式的名字叫什么,而且她还嫌那个字拗口,于是希希成天叫弟弟阿望,素真夫妇也跟着希希叫阿望,这个小名很快就传开。
镇远侯还特地来问过为什么这么叫,等听说是自己的外孙女先叫出来的,于是镇远侯也就没说什么。由此一来,吴王府的乐安郡主,是爹娘的心头宝这件事就更为众人所知了。
皇帝的恩宠让前来吴王府拜访的人也比原先更多了,素真每日应酬都来不及,而这时候,苏沧夫妻也正式从边关回到京城。边关数年,当年在京城意气风发的世家子弟,已经变成满面沧桑的男子,虽然苏沧比素真只大两岁,可是听说他鬓上已经有了白发。而李氏也不复当初的优雅端庄,据说手都是裂的,面上已经有了皱纹。和自己的姐妹站在一起,看着就像两辈人一样。
李夫人看见女儿女婿都这样憔悴,看到李氏到边关后生的小儿子一点礼仪都不懂,抱住李氏哭了很久,又在那骂自己丈夫,骂他太过忍心,是不是要看着自己外孙变成不通礼仪的粗汉他也要看下去。李氏反而劝李夫人,这也是命中有的劫数,这也不用去骂自己的爹。
李夫人哪里把李大人曾说过的,要让苏沧夫妻在外面独自居住的话放在心上,张罗着给女儿女婿寻住处,安排下人丫鬟,务必要让李氏在京城养上一段时间,恢复了一些容色才好。这些话都是素娟来和素真说的。
素真等素娟一说完,就对素娟道:“你必定不想说这些,想来,这也是有人来托付你吧?”
素娟啊了一声,就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姐姐,说的是呢!这是你舅母寻人来和我说的,目的也是,也是想托姐夫给你表哥找个差事。”
苏沧当年在京城的世家子中,也算出类拔萃的,不然的话,也不会被李家相中,明知道苏太夫人生前有意让素真和苏沧结亲,苏夫人托人一求亲他家就欣然许婚。这会儿既然被赦免回京,那再寻个差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姐姐,我晓得你不爱听这些,嗯,等我再去和那人说,就说我姐姐忙正经事儿还忙不过来,再说这些事儿做什么?”素娟见素真久久不语,担心素真恼怒,急忙又加了一句。
“是我疏忽了。”素真对素娟说了这么一句,让素娟的眼眨了眨,素真对素娟微笑:“我疏忽了,你们是在外面的人,总有各种不得已。再说舅母都想到通过你来给我带话,她也是没法子了。”
“姐姐,你就是心肠好。”素娟听出素真话中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句话,素真浅笑,不是心肠好,而是当初已经说清楚了,从此之后,就当普通的甥舅来往,再没有别的事情。
“那姐姐,你会不会……”素娟见素真只笑不说话,又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句,素真摇头:“这找差事的事儿,你姐夫不过是个闲散宗室,这样的事情,哪能轮到你姐夫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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