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孽白如歌易水寒》第97章 薄情厚意兩重天

    白如歌從劇痛中逐漸清醒過來,疲憊的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班駁的石墻,一道道光線從石縫里射進來,白如歌心想,莫非我還活在人間?不敢相信,伸手摸了摸肚子,小腹微顫,孩兒應是無恙,白如歌又悲又喜,忍不住流下淚來,忽又想,是何人將我救起,必要謝他再生之恩。緩緩扭過頭去尋找,石洞里光線太暗,白如歌又重傷在身,恍惚中并未看見有人,只得又閉上眼睛養了會神,這才撐著身子坐將起來,手順著一抓,卻有一片布,尋摸著仔細一看,卻是一件衣裳墊在身下,心中一驚,睜大眼睛仔細尋找,這是個不過丈余的石洞,洞口很小,有樹枝擋住,極為隱蔽,自己正睡在一堆柴草之上,除了雜草,別無他物。
    白如歌小心的移至床邊,準備下床,突然駭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原來床前地上躺了個人,一動不動,仿佛是死了。白如歌定下神來,伏下身去將他上下打量,當目光掃過他的臉時,就再也移不開了,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撲撲撲的落下來,那是楚英的臉。
    他死了嗎?楚英死了嗎?白如歌心如刀絞,他如是死了,必是為了自己而死。她恍然下床,軟身跪倒在楚英身前,顫抖著去探他的鼻息,他還活著,只是睡著了!
    感謝蒼天沒有將他帶走!
    白如歌這才放下心來打量他,他已憔悴得不成人樣,須發凌亂,衣裳又臟又破,再看剛睡過那草床上的衣裳,那是他的中衣,頓時明白,他是怕外衣太臟熏了自己,故脫了中衣做床墊。他是一直守候著自己,太累太困以至于睡去。
    楚英睡得甚熟,哪里想到他心愛的女子正深情憐惜的注視著自己,為自己流淚為自己心疼。白如歌想,剛才自己見他躺在地上,心痛得快要停止呼吸,如果他要真是死了,自己也絕不戀生。自己此生罪孽深重,對楚公子欠下的債已無法償還,他如有個三長兩短,自己怎有顏面茍且偷安?如果自己在出嫁之前遇上他,定然毫不猶豫的跟隨他,哪知姻緣是由不得自己的,可見造化弄人,想起半年來的種種遭遇,恨不得此刻只伏在他的懷里好好的痛哭一場,再不問娘家夫家的種種仇恨了。
    偏在此時,腹中胎兒隱隱在動,白如歌不得不又面對現實,自己始終是易水寒的妻子,如今又懷有他的孩子,看來這是天意,我做不到,帶著易水寒的孩子卻又對另一個男人動心,可他對我情深意重,為我付出一切,我如今不管怎么做,都是不可饒恕的罪。
    白如歌淚水漣漣,撐著身站起來,將衣裳蓋在他身上,喃喃道:“我是不祥之人,給你帶來了苦難,來生做牛做馬,我再還你的情;今生我只能負你,因為,我已為人婦,必須恪守婦道,為易家傳宗接代,盡忠盡孝。”說畢,轉過身去。
    她停了停,尋了根枝條,在地上寫道:“不要尋我,好好生活。”小心的挪開樹枝,出了洞去。
    白如歌心中攪動著千般情萬般怨,一齊兒端在胸口,悲苦難忍,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這是在何處,只是在樹林中踟躇而行,行了大半晌連個人影也沒見著,又渴又餓,尋個樹下坐下歇息,剛坐下不久,忽聞林中有動靜,尋聲望去,只見七八個小嘍啰依隊而行,沒有看到自己,遠遠的走了。
    白如歌也不知這些嘍啰是什么人,也懶得管這些,見他們走遠了,起身來又走一陣,遠遠的又傳來走動之聲,忙躲在樹后看去,又是幾個嘍啰,慢慢的走遠了。白如歌也不想惹事,只是小心的避開他們,行了一陣又一陣,接二連三的發現好幾批嘍啰在這片大林子里巡視,也不知他們是什么人,是好是壞,白如歌開始不安,楚英睡得很沉,又疲倦不堪,如果這些嘍啰是壞人,一旦發現,難保楚英能突圍,想到這里,急急忙忙的往回跑,但是樹林甚大,天又陰霾,白如歌也不辨方位,記不得來時路了,一路上也不知走了多少錯路,努力回憶,總算在夜幕降臨之時又找到了石洞,可是洞里一片凌亂,雜草扔得滿洞都是,已沒有人了,楚英不知去往何方。
    仿佛一盆冰水從頭澆下,白如歌感覺血在瞬間凝固,天旋地轉的不知方位,胸口的悲愴與悔恨攪得翻江倒海,一口氣涌在嗓子眼,她張嘴悲鳴“一楓”,不料那氣血在喉嚨處嘎然而止,那聲音也不過象是一口氣吹散在空氣里,什么也沒有了。她僵硬的站在洞口,眼淚慢慢的滑下來,她知道,她失聲了。
    她開始瘋狂的樹林中狂奔,到處尋找那些嘍啰,可是他們不知道去了哪里,象空氣一樣消失了,眼見天越來越黑,她絕望的俯在地上,雙手摳著泥土,自己是個罪人。
    有走路的聲音。白如歌心中一震,屏息靜聽,果然是幾個嘍啰走過,其中一人道:“天色已晚,兄弟們巡了一整天,還是回營復命吧。”另一人答道:“不錯,該回營吃點東西了。”幾人向前走去。
    白如歌悄悄的跟在后面,天越發黑了,白如歌身負重傷,又有身孕,比不得往日絕世輕功,不敢大意,遠遠的跟在后面,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看見前面火光通明,人影晃動,那幾個嘍啰緊走幾步,奔向火把去了,白如歌小心的跟上去,就著火光發現前面是一個臨時圍的一個寨子,一個個大棚扎在地上,到處都是舉著火把和刀劍的嘍啰,好不駭人。白如歌沒見過這個場面,但是在娘家時聽說書的講起過,這應該是打仗的軍營。突然想起曾聽易水寒說起西夏賊子在邊境侵我族人,莫非這些人是西夏人?如果真是這樣,我今晚非得將他們連鍋端了不可。只是先得救出楚英才是,現在他們正精神抖擻,我不是對手,不如養足精神,等他們入睡。
    如此想著,就地盤坐,吐納調息,不知不覺已是夜深,白如歌站起身來,見軍營里的火光明顯暗下去,只是每個帳蓬前亮一盞燈,一隊持刀嘍啰圍著各帳蓬來回巡邏。夜很靜,只有風吹林聲,和低低的鼾聲。
    白如歌悄悄靠近軍營,正巧放哨的嘍啰繞到帳后,她正要進寨門,不料又一隊嘍啰從圍柵旁邊走過來,白如歌趕緊靠在一棵大樹后,也是夜色太沉,嘍啰們沒有發現異常,徑直走過去了,白如歌這才躡手躡腳的進了寨子,東晃西晃的躲著哨兵,一連到幾個帳外,都只聽到沉睡的鼾聲,白如歌非常失望,這軍營中不過是臨時搭建在樹林中,連個牢房也沒有,也許楚英不在這里?或許被關在一處隱蔽的地方,我還沒有找到?不如擒個嘍啰來問問。
    白如歌慢慢的隱向暗處,等候嘍啰走近,不料那些嘍啰竟不過來,白如歌等不及,決定引他們過來,巧在這時,賬中人翻了個身,輕輕的嘆了口氣,白如歌一驚,慌忙摒聲靜聽,果然過了一會,另有聲音低聲道:“哼,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嘆什么氣?”這是個女人,聲音雖低,卻聽起來很不舒服。有個男的,低低的道:“這回,你滿意了?”白如歌怔了怔,這男人的聲音很熟悉,但是想不起來是誰了,于是小心翼翼的蹲下來仔細聽,那女人道:“此時此刻,你我肌膚相親,從此以后,雙宿雙fei,我當然滿意。”男人沉默不語,女人又道:“你如此醉生夢死,不理軍事,可要惹得黃大人不高興。”男人仍是不語,女人接著挑逗:“你若是親我一親,我便說與你今天情況。”過了一會,敢情是男人聽話的親了女人,女人嬌笑道:“士兵們轉了一天,也未發現什么可疑人,下午趙將軍差人來過,那時你正迷醉不醒呢。”
    白如歌聽了這話,已知楚英不在這里,稍稍放下心來,聽帳中二人談話甚是無趣,正在起身離去,帳中那男人又問:“人在哪里?”女人回道:“走了。”“何時走的?”女人笑道:“送來一封軍報,當時便走了,臨走時,還夸贊你兒女情長呢。”白如歌皺了皺眉,站起身來,卻聽男人不悅道:“胭脂,休得胡說,來了軍報,為何早不告訴我?”
    胭脂?白如歌覺得這個名字很是耳熟,又繼續聽下去,只聽胭脂道:“你醉了一天,才醒將過來,我如何說與你?軍報上說,趙將軍已到了鳳翔府,大戰在即,咱們應盡快趕往鳳翔府。”男人只是輕輕的“哦”了一句,并不下文,女人等了一陣也不見男人說話,酸溜溜道:“我知道,你心里是念著你那白家的新娘子吧?她若是還活著,此時也早在不西川了,別忘了,還有另一個男人在苦苦尋她呢,你此時大可想一下我曾與你說過什么。”
    白如歌苦苦思索這二人究竟是什么人?為何一人聲音甚熟,一人名字甚熟?這時,正聽那胭脂柔聲道:“易郎,良宵苦短,莫為他人煩惱。”易水寒!原來是他,難怪聲音很熟,是了,是了,我早就知道他與相州胭脂樓的胭脂關系不同尋常,綠茵也說過,他與一個叫胭脂的女人在一起,我怎么沒想起來?白如歌只覺得頭暈目眩,差點跌倒在地,正好一隊嘍啰走過來,白如歌強行壓住心中的悲痛,靠在樹后,嘍啰過去后,忙捂住心口奔出軍營。
    也是天公作美,竟未被發覺,白如歌停下來,一摸臉上,全是淚水,她突然覺得很累,累得站不起來,說不出話,哭不出來,也恨不起來了。也許是這半年來經歷了太多的打擊,甚至死里逃生,傷痕累累已然麻木,她仰面躺在地上,睜大眼睛看著天,可是天漆黑如墨,幾點細碎的星星散落著,如一只只幽藍的眼睛無情的注視著人間,世界很冷,很靜,只有風,穿過空洞的樹林,發出呼呼的聲音,凄愴哀怨,如泣如訴,漸漸的,木然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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