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宴厅,安阳月娇似乎还听见有臣子调笑:“欧阳将军竟然回来了?那怀里抱着的,可是哪位美人?惹得将军走得如此之快。”
她冷笑一声,哪位美人?皇帝的美人!
没走一会儿,便到了一处寝宫,欧阳朔宁大喊道:“娘娘,娘娘!朔宁回来了,娘娘!”
喊了几声,那娘娘身边的嬷嬷一脸惊喜,快步走出来,看着欧阳朔宁。
等到她看到欧阳朔宁怀里还抱着一个,笑着拍打着男人的手臂,脸上的笑意,都快弥漫出来。
让安阳月娇有些奇怪,这娘娘,是哪位娘娘?很快,她就知道了,这是哪一位娘娘的宫邸……
欧阳朔宁把安阳月娇轻轻放下,她正好趁着站稳的时间,看了看四周,这处宫邸,远没有皇后娘娘的凤吟殿辉煌,可是,处处却透露着精致,每一个花瓶、景观都错落有致,却比之那凤吟殿,更让人挪不开眼。
一个女子被搀扶着走出来,貌美的容颜和欧阳朔宁竟有四五分相像。可是,苍白的脸色和走两步便气喘的样子,实在让人难和封疆大将军联系在一起。
敬妃!安阳月娇看着这个久卧病榻步履蹒跚的女子,竟然是四妃之一,敬妃!
恍然间,安阳月娇想起,前世,欧阳朔宁是在老皇帝病逝之后,楚王登基之前,死在那山岭之中的。那时,敬妃在老皇帝逝世没多久后,就在宫里饮了毒酒自尽了,原以为,是追随老皇帝去了,现在看来,怕是跟着欧阳朔宁去的。
对了,“敬妃”“敬妃”地叫,却忘了,敬妃御升之前,可是欧阳贵人。欧阳贵人……欧阳朔宁……原来如此!
一刻恍惚间,安阳月娇想起了很多。封疆大将军这个头衔,带给欧阳家的,不仅仅是莫大的荣誉,还有那无尽的悲沧。
前世,欧阳朔宁死的那年,还未娶妻,欧阳家,真正算是绝了后。前封疆大将军是欧阳朔宁的父亲欧阳望,战死沙场,那年,欧阳朔宁七岁不到。再往前数,欧阳朔宁的爷爷欧阳瑜,那时,还不叫封疆大将军,而叫护国大将军。
铮铮男儿,祁家上下,在战场生,在战场死。为了这大河江山,为了这盛世太平。这封疆大将军,除了欧阳家门将,祁家男儿,无人再能担当。
黄沙莽莽,林原深深。
一时间,安阳月娇被心中那前世的记忆打得站不稳。看着那瘦弱的女子绝美的容颜却天妒红颜,她抬头,对着敬妃深深地施了一礼,好似透过敬妃看到前世的自己一般,露出一个灿烂温暖的笑。
敬妃被人搀扶着,双眸中,还含着眼泪,激动地走过来,却在安阳月娇施礼完了,露出那个笑之后,呆愣在原地。
一副弱柳之姿的敬妃竟悲喊出声,那声音,悲伤入骨,让欧阳朔宁都皱了皱眉头:“桑桑!”
敬妃喊出这个名字后,更加激动地想要奔跑过来,却无奈身虚体弱,一步两步后,就凶猛地咳了起来。
欧阳朔宁慌忙上前,换下那宫女,轻轻拍扶着敬妃的背,给她顺气。
一时间,安阳月娇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娘娘好像把她人做了什么人。
“桑桑!”那边,敬妃气一喘匀,就慌忙抬起头来,看着她,好像怕下一秒,她就消失不见一般。眼里的泪水,就一颗一颗地滑落,敬妃用手帕揩去眼泪,“桑桑,是你回来看姐姐了吗?桑桑啊……”
安阳月娇知道,敬妃是入了心念,她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又施了一礼:“敬妃娘娘安,小女是安阳氏安阳月娇,吾父安阳旭日,吾兄安阳正安。”
安阳府虽家大业大,可到了安阳老爷这一代,只出了富甲一方的商贾。比起天下之大,莫非黄土的皇帝妃子来说,还是不够看的。她说出这样一番话,只为了告诉敬妃,她是安阳氏嫡女安阳月娇,不是什么“桑桑”。
敬妃一听到她说完,双眸的光亮渐渐消失,眼泪也被风吹干,终于,冷静下来,不再悲喊。是了,她不是桑桑。桑桑……已经死了。
欧阳朔宁渐渐有些责怪地看了一眼安阳月娇,不知是在责怪她突兀地介绍自己,还是责怪她长得像故人桑桑。
过了半晌,敬妃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半倚靠在卧榻上,喝着参茶。
一进内寝,安阳月娇就闻到一股补药的味道,在看这那颜色近乎墨褐的参茶,敬妃的身子,差到这个程度了吗?
欧阳朔宁一进内寝,也是眉头紧锁,这药味太浓,浓得让人心慌,终于,他开口了:“娘娘的身子?”
敬妃混不在意,好似谈论的,不是她的病情一样,只冷静过后,还时不时偷看安阳月娇两眼。看一眼,就又喝一口参茶,好像把她当作那补药一般。
敬妃身边的嬷嬷哽咽开口:“将军您回来了就好,娘娘她日夜思虑,唯恐将军有任何不适,这世上,可再没有血亲之人了。”
说罢,她用袖子遮盖脸部,小声抽泣起来。
欧阳朔宁也深深地看着敬妃,那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如今,倒不怕他先战死沙场,只怕敬妃心力交瘁,忧患过度。
欧阳朔宁砰地一声跪下,见敬妃又流出泪来,跪行到床边:“娘娘,千万要保重好身子,就算为了欧阳家,为了朔宁。”
敬妃抹着眼泪,道:“那些太医都说,我这是心病。这心病,还需心药医,我以为,我好不了了,好在朔宁你终于回来了,还,还把桑……还把月娇带来了。”
说到“桑”字时,敬妃停顿一下,又哽咽着说出“月娇”,可是,在场的人都听得分明。敬妃要说的,是“桑桑”。
这桑桑,到底是何人?
倒是欧阳朔宁苦涩地看了一眼安阳月娇,又随着敬妃说:“这丫头,若是像桑妹,倒要叫她多来陪陪娘娘。”
桑妹?欧阳朔宁也认识这桑桑?那他第一眼见她时,却没有一点儿见到故人的样子,安阳月娇满腔的疑惑。
敬妃又多看了安阳月娇几眼,笑道:“让月娇见笑了,桑桑是我妹妹,你刚刚那一笑,简直与她像了七八分,是我失态了。”
敬妃没有用“本宫”,而是对着安阳月娇说“我”,也没有叫她安阳姑娘,直接叫她月娇。
安阳月娇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又惹得敬妃落下几滴泪。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终于到了。比她想的还慢上几分呢。
安阳月娇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却不知,就是这在敬妃宫里的几分钟,护住了她,让她再无进宫之忧。
敬妃没有动作,她身子孱弱,就连皇上来了,也是可以不跪拜的。
看着旁边的安阳月娇如临大敌的样子,敬妃招招手,让她到自己榻边去服侍着,倒把欧阳朔宁打发出去,好迎接皇后娘娘。
欧阳朔宁边走边问:“皇后娘娘定是为了你而来。所为何事?”
安阳月娇垂着头,低声道:“皇帝想纳我进宫,月娇不愿,但求一死,却怕害了父母兄长。”
这虽不是皇后来这里的原因,却是安阳月娇进宫的原因。
敬妃听到但求一死时,脸色大变,手里的参茶也放在一边了,竟是拉起了安阳月娇的手,一脸凝重:“嬷嬷,给她换上宫装,就穿扶桑公主那一套。”
扶桑公主?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安阳月娇都未曾听过“扶桑公主”。
安阳月娇还来不及想一想,就被带到后居里,来了几个婢女,把她“哗”地一下脱光,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嬷嬷拿来的那套宫装。
而在前厅,敬妃被欧阳朔宁搀扶着,走出来,隆重地给皇后行了妃礼,让皇后眉头紧紧跳了两下。
敬妃行了礼后,又开始气喘,皇后赶紧赐座,只怕敬妃下一秒就会昏厥。
皇后看着敬妃旁边站着的那个刚从边疆回来的男子,想起刚刚内侍传来的消息。在偏厅把皇帝跟前的太监踹成重伤,又抱着那安阳氏,直接来了敬妃宫里。当真无法无天,当真放肆!
外官进宫,不去凤吟殿,先来了这咸福宫,也就算了,到现在也不见那苏氏出来拜见自己,这敬妃,这封疆大将军,这祁家是想把那女子藏起来不成?
过了好一会儿,看这敬妃没有想要主动开口的意思,皇后的脸色有些难看,直接开口:“朔宁刚从边疆回来,在这宫里,也实是带上了沙场的习惯,那安阳氏,可是你能强掳来的?敬妃妹妹身体不好,却也容着他胡闹?”
说完,便招招手,让自己的女婢进到内寝去搜,敬妃好似才想起来,惊喜道:“娘娘一说,我想起来了,娘娘可知,朔宁今天,把谁带来见我了?”
皇后娘娘有些不好的预感,却来不及阻止敬妃开口。
“嬷嬷,把月娇带出来。”敬妃看着那些女婢进了内寝,也不恼,慢慢悠悠道。
皇后脸色又变,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她让女婢进了内寝之后再叫。是个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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