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静怡脑海中,忽然闪过昨晚的画面。
他前往落月府送信,他亲眼见她被杀手包围,他却转身笑着走开了。
他……他走开了?
贺兰静怡瞪大眼睛,无神地喃喃低语:“他没有要救我……”
窒息中,人群来来往往,糙汉子也早已经扛着少女走远,时间慢慢在两人的对望中冻结。
古月安静地没有吭声。
贺兰静怡不敢置信地死死握住筷子,上官浩南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先一步挪开眼睛。
这时,客找的店小二小跑到街上,开始清理街道:“这位爷,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家主人喜静,临近的街道傍晚后将会被封锁住。您看……”
“……好……”在这一刻,上官浩南温诺的声音听到贺兰静怡的耳中,难听得刺耳。
“谢谢您,爷,这边走!”店小二热情洋溢,似乎不收任何奇怪气氛影响。
古月看了一眼上官浩南离去的背影,看向贺兰静怡,试探问道:“小姐,那位公子拿着包袱,估摸着是要离城了。需不需要我去‘请’那位公子来楼上做客?”
“骗子……骗子……”贺兰静怡夹菜,直往嘴里戳,戳到嘴角流着血,手劲儿也丝毫不手软,“骗子……唔……都是骗子……”
古月不放心地拧了拧眉,忽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又无奈地笑着摇头。
往年的今天小姐冷冰冰的,一个人坐着一声也不吭,谁去跟她说话都没用。今年倒好,难得见她如此“活力十足”的样子。真不知道是该谢谢那位,还是该求那位公子再不要出现在小姐面前,省得她又露出其他陌生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轻柔的月色为护城河披上一层银纱,贺兰静怡手里的筷子“咔嚓”一声,竟然被她生生捏断了。
古月脸色未变,又递上一双筷子,心里开始隐隐有点忐忑。
贺兰静怡嘴巴被饭菜塞得鼓鼓的,一根青菜露在她嘴角外面,慢慢抬起头,看向窗外。
寂静的夜晚弥漫着烧纸的味道,空中隐隐约约传来清脆的铃铛声,以及做法事的吟诵声。
见她艰难咽下嘴里的饭菜,瞪着大眼,朝他看来,古月只得硬着头皮禀报:“今日是中元节。”
贺兰静怡迷茫眨眼。
“中元节又被人称为鬼节,相传在这一天,地宫会打开地狱之门,释放那些鬼魂出来。因此,一些达官贵人会在今日无条件的捐献出财物,设置道场,发放馒头给鬼魂吃,也会召集众人举行盛大的法会为生者祈福,化去罪孽,为死者的灵魂超度,早日超脱。”见她没有吭声,古月继续说道,“为防止有人饶了小姐的清净,半柱香之前我已命人将临近的街道把守起来,禁止任何人经过。但是,今晚是一年一度的鬼节,远处此刻正做着法事。所以,多少会有些嘈杂。原本想说懒得与官府的人对上,不过,若是小姐觉得吵的话,我这就命人驱散那些人。”
贺兰静怡转了几下玉杯,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起身:“不用。你做的很好。”
古月笑了笑。
贺兰静怡顿了顿,又拧了拧眉头:“古月。”
“嗯?小姐,怎么了?”古月疑惑。
“今年,我忘记了。原来,今天,是那个人的忌日。”贺兰静怡说得漫不经心。
“……嗯。”古月点点头。
“你说,还有多少人像我一样,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曾经辉煌一世的列国守护神,一眨眼,二十年过去了。除了书上记载的文字,她还留下了什么?”贺兰静怡感慨道。
“至少,今年的今日,还有小姐为她供奉香火。”古月朝一旁的主事递个眼色。
主事连忙递上事先准备好的竹篮,蓝中的东西用黑绸盖着。
同一片月色下,和客栈隔了两条街的长街,被一排排的灯笼照的通明,不约而同聚集在这里的人群分别跪在马路的两侧,地上摆着的免费烛火、冥币和馒头,延伸到了人群深处。
施法的法师不知抓了一把什么投进天坛火炉中,“哄”地一声,蓝色火焰顿时冲上夜空。
贺兰静怡提着篮子,站在十字路口,看了一眼嚎嚎大哭的人群,慢悠悠地走开。
夜风吹掉她的黑色帷帽,露出她那面无表情的脸。
她慢悠悠走到河岸边,并未像其他人一样跪下,而是随性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
玉手掀开黑色的绸缎,贺兰静怡掏出蜡烛插在地上,又打开褶子,“点上。
从篮中拿起河灯,扫了一眼纸河灯上“夜明文淑”的字眼,贺兰静怡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讽笑,送至蜡烛,点燃。
“主子。”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云音身后响起。
不知何时,一人单膝跪在护城河岸边。
夜风变得阴冷,寂静中,贺兰静怡眼皮半掩,遮去眼中所有的情绪:“可查出什么了?”
“属下查出,二十年前,夜明文淑的遗物中有一样东西,当年,并未随军运回国。”那人禀告道。
贺兰静怡并未吭声,安静等他说下去。
“属下无能,一路追踪遗物至帝国时,李烙公子的人突然插手此事,属下怕引起李烙公子的注意,所以,并未出面抢回那封信。”那人微微担忧地看向贺兰静怡。
“李烙?”贺兰静怡低声轻喃,透着一丝僵硬和疑惑。
“是!李烙公子似乎对夜明文淑也很感兴趣。”那人继续禀告。
“哦?”贺兰静怡轻笑,“他对女人感兴趣,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呵呵,倒是没想到,他如此博爱,连个死了二十年的女人也不放过。信,可有蹊跷之处?”
“遗物似被大火焚烧过,所以,信封和里面的物品已经黏合在一起,暂时无法得到任何的讯息。从遗物露出的一角可以初步肯定,信中的东西应该是当时上好的丝绸制成的绫锦,而烧焦的部分,隐约能看到破损的祥云图样。”那人继续禀告。
绫锦织品?难道信中并非是信纸?而是绢布?又有祥云图样?据她所知,附和这两样的布料只有一种东西—圣旨。
二十年前,夜明文淑在出征时难不成还随身带着圣旨?既是圣旨,写着什么?当年,又为什么没有被送回去,而是流落民间。巧合?还是有人故意的?
若是自己记得不错,史书上记载的是她光荣的战死在沙场上,可没提起什么大火。
火苗随着阵阵夜风跳动,暗卫等了许久没等到主人开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回禀,便小心地抬头看去。
只见,河灯已燃烧了多半,灼灼火焰渐渐逼近捏着河灯的玉指,贺兰静怡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暗卫拧了拧眉,眼看火烧到了主人的手,担忧低唤:“主人。”
贺兰静怡睫毛轻颤,玉指抖了一下,松开河灯,低头扫了一眼燃烧的河灯,抚摸着隐隐作痛的指尖,忽然,咧嘴一笑:“哎呀!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呢!还以为,终于能知道守护神是怎么死的。”
贺兰静怡慵懒地伸个懒腰,勾头朝黑衣人咧嘴一笑,笑颜如花:“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对她的死感兴趣,这倒是有趣。既然东西是二十年前的,又经过大火焚烧,唔……也不知道李烙有没有那个本事将这个宝贝还原呢?好期待!”
明明音笑容迷人,可黑衣人却寒颤一下,倒抽一口冷气,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有人要完蛋了!作为主人的备用未婚夫,李烙公子居然背着小姐,阴差阳错地抢了小姐要的东西,这下,可有李烙公子好受的了。
黑衣人朝岸边的树后看了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贺兰静怡拍拍衣服上的泥土,起身,朝大树那边招手:“每年的今天,你都偷偷跟在我后面,还真以为我没有发现吗?”
“既然年年都知道,今年,又为何突然把我叫出来?”古月摇着折扇,从树后晃出来,朝贺兰静怡笑着走过去。
“你这次没有很好地掩藏自己的气息。难道,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现在告诉我吗?”贺兰静怡不解道。
古月笑着不可置否,合上折扇,站到贺兰静怡面前:“这事重不重要,由小姐说的算。”
贺兰静怡朝客拭的方向走,古月跟上:“方才,我来的路上,瞧见祭拜的人群中,有一个眼生的人。”
“是贺兰家的人吗?”贺兰静怡问。
古月摇了摇折扇:“是那个在楼下和小姐对望的公子。大概是遇到了祭拜的人群,便临时改了行程。”
贺兰静怡脚步停滞片刻,继续往前走:“哦。”
“怪就怪在……他只是一介书生,竟然有整整一个中队的人马在暗中盯着他。”古月低叹一声。
贺兰静怡的脚顿住,回头看向古月:“你是说有人在保护他?”
“这个我可不知道。”古月笑着打开折扇,“有的时候,‘保护’是两个字,‘监视’也是两个字。”
贺兰静怡不解凝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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