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曦秦月灵》鏖战1

    议事厅内,季安坐于长桌首侧,桌子上放着的还是那幅安君关战情态势图,杨晋坐于左首,杨曦位列杨晋之后。议事厅内还有几个边参及待援军将位于右侧,其中就有后勤府的府帅康定山,还有早前一直未露面的信令府主帅戴通。
    战局开过半晌,议事厅内便开始繁忙起来,不停有驻守于城防各处守将身边的信令兵过来传递战况,汇总商议已定,季安便开始增派兵员、分配物资,一条条军令随即由信令兵带出。
    战至过午,敌人虽损伤严重,但攻势不减,安君关城防之上也是不断地填充兵员保持战力,但眼看石头、木头等重物已经所剩不多,黑旗军持盾攻城,用这些重物最为有效,而弓箭这些虽然锋利,就算距离很近,也无法穿透敌人的盾牌造成杀伤。石木之材一旦耗尽,敌人便会乘势上城,只要一个胡兵上得城来,乱了城防兵士的防守,后续便会有更多的人紧随而至,就像大坝的一丝微小的裂痕,之后的结果实是不堪想象。
    物资耗尽之时,已经越来越近了。
    “报,城防三处石头、木头所剩无几,三处守将请将军速援”一信令兵于厅门外喊道。
    季安抬眼望去,看信令兵喘着粗气、满头大汗,随即又看向了后勤府主帅康定山,不待季安说话,康定山起身行礼说道:“禀将军,石木之材北城库中原所剩无几,近日我下派众兵士于城中百姓家中征调,已集得一些,并处理修整妥当,已存于库中”
    “速速运到城防上来,先供应城防三处”
    “是”康定山回应道,随即冲门外高喊:“信令兵”
    门外立有一兵士躬身行礼待命。
    “通传后勤府,速把北城防库中石木之材运抵城防,并优先供应城防三处”
    “是”信令兵听罢,领命急急而去。
    信令兵一个刚走,便又有一个来报:“禀将军,城防六处木头已无,石头所剩不足以支撑半个时辰”
    “知道了”,季安低首看着桌上的安君城防敌情图,高声应道。
    “报,城防九处已无重物压敌,现正用弓箭强撑,九处守将请将军速援”
    “什么?”季安抬首惊恐道,“军中早有先令,物资短缺要提前来报,为何用尽了才来?”
    “禀将军,先时来报的信令兵被敌方箭矢射死,九处守将久不见回音,才又报一次,小人也是在通报途中见到中箭身死的那个信令兵的”
    “先去城防十处和八处暂调”季安说道。
    “是”信令兵领命而去。
    怎么今日石木之材耗费如此之快,才几个时辰,就要耗尽了,想必城下敌人攻势较昨日更猛,他们是接到死命令必须今日攻下安君吗?还是有别的隐情,但现在绝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这一天还剩下大半方入夜,拿什么去挡住敌人疯狗似的攻势,若敌人彻夜进攻呢,想至此,季安的后背不禁一阵发凉,毕竟城中的百姓还未走,一旦城破,会是个怎样的血淋淋的后果呢!
    又过了半个时辰,有信令兵来报,北城防库中石木之资已送至城防之上,暂解了物资匮乏之忧,短暂的没有信令兵来报告战情之余,季安看向了康定山,问道:“你运来的石木之资能抵得过多久?”
    康定山低首沉思半晌,道:“照今日这般消耗速度,大概三个时辰”
    听罢,季安不待细思,冲门外喊道“来人”,待人至,又道:“命后勤整府并城下待援兵士一府悉数前往城中,征调百姓家中重物,装满一车,即运抵城上”
    “是”,信令兵闻令正要走,季安突又说道:“且慢”,兵士又立定。
    “在哪户人家征得什么,都要尽录案卷,完事后交到钱粮司,让钱粮司负责后续付钱问题,再有,征调时好生说话,不可逞强恃武,若遇百姓不同意征调者,不可勉强。去吧”
    “是”,信令兵应声而去。
    城防之上,黑旗军箭雨阵依旧,连着几个时辰,所耗箭矢数量不说,单是这份体力,就足以让旁人瞠目。城下北胡南境边防兵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剩下的兵士还在不要命似的往上爬,甚至比先前更加疯狂,后续还不断有胡兵增援,一营一营,一镇一镇,无穷无尽矣。看来,布脱今日就算把他所剩的一万多城防兵悉数葬于此地,也要誓夺此城。
    城防之上的尸体,虽不及城脚下那样如山,但密密麻麻如暴风雨点般的箭雨阵,总能顺着盾牌的间隙射进去,一旦盾牌墙掉落了一块砖,往往便是成片的兵士被射死,随即盾牌墙的缺口更大,死的人越多,如此演变着,好在驰援兵士来的及时,能以最快速度补上缺口,不致城防山崩。
    双方就这样用不停陨落的人命僵持着,谁也不敢松懈半分,不用提醒,不用战场鼓舞,战到这个程度,谁先泄了气,不是重伤,便是身死。
    霍青府并城中三千骑兵早已集结待命,只要城上兵士能守得住敌人攻势,到了敌人攻城不下又消耗过多无法抽身的那个时刻,全军出城,一举灭了布脱。想必布脱也深知此理,既然已经这般疯狂,搭进去这么多人命,此举不成,后续便再无能胜的可能。就像生与死缠在了一起,不是我同化了你,便是你吞噬了我。
    就这样,又僵持了两个时辰,眼见太阳西垂,烧得天边的云通红。箭雨阵终于慢慢势弱,但盾牌墙也不似先前那般坚固,缺处越来越多,城防兵士伤亡愈发成片的伤亡,新援兵士不停往城上涌,以维持住城防的最后一丝气息。
    城下的石头、木头、箭矢等仍是骤落如雨,砸在盾牌之上或叮当作响,或直接将盾牌砸碎。城下北胡南境边防兵踩着自己同伴的身体就能直接上至攻城梯中部,爬行的距离短了,但也愈发艰难。他们还是如蜂涌,满面的血汗,红通的眼睛,嘶吼着,向上,向上,再向上。有的已经能和城上燕军刀兵相接了,但碍于敌方居高临下的优势,失败的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自己,就算赢过,刺死了城防之上的一个燕军,身体马上就会被另一个燕军刺穿了身体。
    议事厅内,季安不禁踱起步来,就目前这局势,苦思着制胜之策,杨晋于杨曦还是坐于桌子左侧,相互间无话,各个眉头紧锁,想着和季安同样的问题。后勤府主帅康定山已经去城中处理征调物资相关事宜了,信令府主帅戴通并几位待援军将还在厅内,也都没什么言语,听着城防之上的喊杀阵阵、箭击石响,大家都在心里琢磨着各自的问题。
    一声战情急报,打断了议事厅内短暂的安静,“禀报将军,城防五处石木之资已无,正用弓箭压敌。现已有少数黑旗军上得城来,但都被我军击杀,但五处损失惨重,怕支撑不了多久,恳请将军速援”
    一通战报,季安急忙转身听过,问右侧将士,“二部人马还剩多少?”
    季安声落,立有一军将起身行礼回道:“禀将军,还剩两千人左右”
    “太少了”,季安自顾自地说道,“步兵三部赵都使听令”
    “三部都使赵挺在”,又一军将起身行礼答道。
    “令三部全体兵士出营,前往城防下,随时待援”
    “是”,军将闻令行礼,继而转身出得厅去。
    安君关原来的城防布置,一部在北城防,二部处随时待命状态,三部、四部于营中修整,到期轮换城防之上执守兵士,五部守于东城防,六部各分半部防守安君南城和西城。现铜陵已破,季安命季虎紧急调派一部人马支援东城防,所带去的就是四部。也就是说,三部是营中的最后一部人马,若再消耗尽,营中将无兵可调。且东城防局势也不乐观,季虎的战情报告在北城防开战不久便又信令兵携来,但尚未收到季虎的求援战报,这点,倒是让季安略有心安。
    北城防之下黑旗军的伤亡程度为零,死伤的都是北胡南境边防兵,原有的两万人马,经过近日的攻城,尤其是今日之战,粗略估计,伤亡怕是过半了。城下正在攻城的胡兵自然不知道这些数据的,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爬上去,只要爬上去,打开一个豁口,这场战争,就赢了。并且,他们已经看到了希望,已经有越来越多胡兵攻了上去,且跳过城墙,站到了城防之上和燕军厮杀,虽然最后的结局难逃一死,但他们已经乱了燕军的防守,他们和胡兵厮杀之时,这个空档,便有更多的黑旗军冲了上来,局势,在此时,似乎发生了些转变。
    议事厅内,季安还在为物资短缺之事苦思对策,突听得信令兵来报:“禀报将军,城防七处黑旗军已有少部分攻上城来,我军虽暂能抵住,但缺口越来越大,怕是受不了多久了”
    不待季安反应,门外又现信令兵躬身报道:“禀将军,城防六处已有黑旗军攻上城,请将军速援”
    随即又有信令兵报:“禀将军,城防无处物资已尽,虽暂能守住,但怕不多时黑旗军便会攻上城来,望将军加派人手”
    一连三通战报听过,季安突觉脑中沸腾不止,时而空白,时而凌乱,守不住了吗?不,我身为一关主将,且不可在此时生出此念,照目前的局势,这城防怕是再顶不过一个时辰,城防若破,城门必会落入黑旗军之手,届时城门打开,黑旗骑兵进城之时,就再无望守得住了,想及此处,突然高声道:“来人,让三部悉数上城防,务必把黑旗军阻于城下”
    “是”,信令兵听罢,速速离去。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杨晋开口了,“季将军是想死守”
    “只能如此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对策,只能等康定山回来,这局势才可能出现转机”
    “可黑旗军已经上了城,徒增人手上城怕是拖不了多久?”
    季安眼神微动,皱了皱眉,问道:“杨镖总可有计策?”
    杨晋低首沉思片刻,抬眼看着季安,道:“不如,守势稍减”
    “稍减?”季安惊道:“现在守城都来不及,怎能减?”
    “季将军稍安”,杨晋顿了顿,又道:“守势减了,黑旗军上城的人便会增多,到时双方胶着在一起,黑旗军的箭雨阵便无法施放,届时我军只要保持住不让黑旗军下得城防即可,这比双方死战更能拖得一些时间,对保持安君关的有生力量来讲,也是有利的”
    季安听罢,觉得杨镖总所说也有几分道理,就目前战力来看,胡兵显然强过自己,如若死磕等物资,怕是物资没到自己的安君关城防就被占了,若是能灵活一些,放得敌人中的一小部分先上来,敌人的箭雨阵得不到施展这一点对己方的防守实在太过有利。双方战于城防,最好能保持己方在其上的战力多过黑旗军,这样才不会引火烧身。战机不等人,由不得季安多想,草草思虑一番,觉得杨镖总所计能行,便高声喊道:“来人”
    立有信令兵于厅门外待命。
    “命四部主将尽数抽调自己部中精锐将士组成两个府,此令十万火急,接到即行,完成后速报议事厅”
    “是”信令兵携令急去。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季安冲杨晋说道。
    杨晋微微点首,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杨曦于边侧也帮不上什么忙,毕竟自己阅历尚浅,还不足以为这样一场生死大战提供对策,只能在旁静静听着、看着,心里焦急地等着,只希望安君关众将士能守得住城防,给自己一个出城杀敌的机会,千万要给自己一个出城杀敌的机会。
    后续城防各处信令兵接连而至,纷纷报告自己所处城防黑旗军已大批上城,正在苦苦支撑,请主将及时驰援,对此,季安都是一句话,城防不能丢,不管城防守将有什么办法,自己所辖城防据点都不能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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