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曦秦月灵》猛攻

    众人俱已见过,季安将四人让至厅内落座,上了热茶,寒暄数语。杨晋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后又放下,面色突然严肃了起来,目光也变得凌厉了,问季安道:“季将军,现在城上情形如何?”
    听罢杨镖总所问,季安沉了沉了气,思虑片刻,便将布脱攻城,后阴雨天修整,再布脱和金彪朗合力攻城一应事等悉数告与座上诸人,说得杨晋眉头紧锁,秦叔安亦是一脸忧容,倒是秦月灵,一副心中无事的样子,天真烂漫满脸,掺杂着些旅途疲劳之色。
    “可有皇城援军消息?”杨晋听罢后问季安。
    见得季安面容微敛,轻摇了摇头,没有半分言语。
    “眼下这局势,季将军是打是撤,须得尽快打算,别到了走不了的时候却想走了,就为时已晚了”
    季安沉思半晌,缓缓说道:“不满杨镖总,照着黑旗军昨日那攻势,安君关怕是撑不了几天了,就在你没来之前的那一刻,我还在思虑着如何让这一城军民安稳撤离。可杨镖总来了,这局势就有转机了,所以我想战,想跟黑旗军一战到底”
    “我杨晋何德何能,哪有这改天换地之功”,杨晋略低首说道,“不过这仗,确实还没入了死地?”
    “杨镖总可有良策?”季安紧问道,众人也一齐望向了杨晋。
    杨晋略思半晌,说道:“若但凭安君关一城之力,确实难抵黑旗军大肆攻城,若是有奇兵来援的话”
    “可是这皇城骑兵...”季安说到一半便止住了。
    “我所说的奇兵并不是指皇城人马”
    “那是哪的?”季安一脸不解。
    “大燕西境,惠门关”,杨晋字字有力地说道。
    “西境?”,季安目光偏离独思,“美将军冉是非的军队”
    “没错”杨晋答道。
    “可安君关和惠门关并无半分来往,他冉是非怎会冒然来助?”
    “眼下的局势已容不得冉是非不来,只要安君关破,北境尽失,黑旗军便会一举踏过铁索连桥,届时大燕除了青葱岭山脉可守,余下皆是一马平川,他冉是非就算再有能力,只身也难抵北国全国之力。”杨晋道。
    “局势是如此,只是...”,季安不禁想起了北境其他两关,话到了口,却止住了。
    不过杨晋何等人也,早也看出了季安的忧虑,又道:“冉将军此人,我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此人虽打扮有些粉气,但骨子里却是刚猛得很,话不多,但只言片语间,虽柔,但语锋甚是凌厉,我断此人,也是一位铁骨铮铮、有家有国的将军”
    “既杨镖总如此说,那我就书信一封,请他驰援”季安道。
    “如此最好,从安君快马到惠门关,须得一天一夜,冉将军整点军马,还需半日,大军驰援至安君关南城,怕也要行个三天,这里外一算,怎么说也得五天,不知季将军这安君关,可否抵得过黑旗军猛攻五天?”杨晋抬首望向季安,等着答案。
    “不瞒杨镖总说,若是您没来,黑旗军今日的攻势还是像昨日那般猛烈,我抵得过今日,便要开始疏散城中百姓了,再抵过明日,明日晚间便要率军弃城南逃了。不想杨镖总恰在此时赶来,后又有冉将军可援,为了能打退黑旗军,这五天,就算伤了我安君关的元气,我季安也要守得”,季安奋然道。
    “好,季将军果然一身忠肝赤胆、不惧不畏,我杨晋虽然势单力孤,也愿与季安将军共守此城”
    “听杨镖总一言,我心甚慰。杨镖总在上,请受我一拜”说着,离座向杨晋躬身行一大礼。
    杨晋见状,赶忙上前扶起,“都是为国为民,季将军这是做何”
    “话虽如此,但此时杨镖总要保护的却是安君,我身为安君关主将,理应有这一拜”
    正当季安感激示谢之时,突听得门外有信令兵报道:“禀季安将军,黑旗军又来,现已距城十里”
    季安侧首问道:“多少人马?”
    “按其阵列来看,应该有两万上下”
    “好,再探”
    “是”,信令兵应声而去。
    “看这天色刚刚发白,他们便来了,来得还真准时”,季安自顾自地说道。
    “该来的终究会来”,杨晋附和着,“季将军,咱们去城防上看看?”
    “城防上?”季安有些震惊地望着杨晋,“那是险地,怕是...”
    “有什么怕是的,我杨晋这一生过的都是刀口讨生活的日子,城防之上的那些危险,还不足以让我畏惧,何况,只有亲眼看到了黑旗军的阵仗、攻势,才能更好地制定出下一步的反攻计划不是?”
    季安低头暗想片刻,说道:“既是杨镖总如此说,那季安只好从命”
    杨晋突然哈哈一笑,“季将军好生客气”,转头看向秦叔安,“秦大夫,你不谙军事,且城防危险,况又旅途劳顿,不如先去休息,去医疗府之事,咱们明日再说。”
    秦叔安一想也是如此,自己在这反倒添了杨晋的麻烦,两人生死之交,也不讲究那么多的客套,便同意了杨晋的主意,这里季安赶忙叫过一个兵士,引秦叔安父女二人去营中休息。
    “曦儿,咱们去城防看看?”杨晋看着杨曦说道。
    “谨遵父命”,杨曦俯身说道。
    如此,季安、杨晋、杨曦三人一同出了议事厅,太阳还未升起,空气之中还隐隐有些清冷,抬首便见得,安君关城防之上密密的甲兵执守,凝神于城外,守城器械、物资遍布,碎瓦残壁虽被清理,但尤见地上血迹斑斑,经过昨日的惨烈一战,磨练与考验的是兵士的心理,不论是连守两日的还是新上城的,一个个望去,一脸的认真,无半分的惧色,这才是兵,杨曦心里暗暗想到,不禁握紧了拳头,急切期盼着出城和黑旗军决战的日子早些到来。
    城防之上的一景一貌,悉数映在了杨晋的眼里,林立的旌旗,斑驳的城墙,铮铮的铁面,毅然的眼神,每一处,都像涓涓细流般入心,随后生根、发芽、成长,像身体的每处血肉都在重生,感觉很激荡,很振奋,如若不是多年练就的喜怒不形于色,怕是早已泪流满面,我回来了,过去被隐藏得至深的自己终于回来了,真正的生命,在此时,终得到了延续。
    三人于城墙处齐齐向外远望,天色已经亮起,远处的山林草木也都有了光色,但很沉寂,就像这城防之下来不及运走的层层叠叠的尸体,似乎早已和周遭的静止的死物融为了一体,偶有烟尘漫过,破碎的衣角飘动,成片成片的,像是无数双招魂的手。
    这不是焦点,真正的焦点在于远处,那群涌动着的巨大的黑影儿,像地平线边际泛起的黑雾,一边吞噬着所遇到的一切,一边滚滚着前行。
    季安见敌人已至,忙转身向城防中兵士大喊:“防守,防守,防守”
    只听得无数甲衣叮当声叠在一起,像低沉的浅雷,盾牌举起,弓拉满,众军将各司其职,严阵以待。看着黑旗军,还是熟悉的阵型,骑兵在前,攻城器械随后,步兵在最后。黑旗军的攻势,往往是骑兵箭雨阵压制,趁势把攻城器械抬至城脚,由紧随而至的步兵爬城上攻,似乎是百年不变的路数,也不是什么出奇的招数,但却能一直无往不克,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黑旗军过人的身体素质和杀敌本领,实令其他各国望尘莫及。
    眼看黑旗军越来越近,攻势近在眼前,季安看了看身边的杨晋,说道:“杨镖总,为了你的安全,咱们还是先回议事厅吧”
    “不必”杨晋一口回绝,“久闻黑旗军势猛,我倒要亲眼看看这黑旗军是如何攻城拔寨的”
    “可这箭矢无眼,若是...”
    “哈哈哈...”,杨晋大笑道:“季将军小瞧了,我杨晋既站在了这儿,就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况黑旗军的箭还不够凌厉,杀不得我”
    季安听杨晋所说,知其是执意如此了,便暗暗摆手叫了一个信令兵过来,附耳低声说了几句,信令兵听罢,躬身行礼罢,便速速离去了。
    远处,已能分辨得清黑熊旗的轮廓,面面随风轻摆,如山林密布,甚是招展壮阔,黑旗军俱是黑衣黑甲,甚至连攻城器械都有意涂抹了黑漆,一片一片望不到边际,宛若一条黑毯平铺于地表之上,静静立着,又如时间静止下的凝固的海浪。
    东方的朝阳,已冉冉略过地平线,一缕缕红光直直射出,让人不敢直视,阳光里的风,已经开始缓缓升温,热得风里的人,心脏砰砰直跳。此刻,似乎一切都戛然而止,没了影儿动,没了声响,所有的人都在屏息凝神地等待,等待那个浑厚得能冲破天际的声响。听,来了。
    隐隐听得远处黑旗军阵营中洪亮的胡语三声,不见得黑旗军中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但几乎就在一瞬之间,满天的箭矢如暴风雨一般斜斜地从上空奔着安君关城防直射过来,“防守”,季安再次喊道,话音未落,安君关众军士突然凌空架起了一道盾牌铸就的横墙,季安身旁的亲卫府也顺势举起了盾,把季安等三人围挡在其中。
    防卫刚定,就听得箭矢砸落在盾牌上形成无数叮叮当当的雨打窗棱之响,且密集且迅疾,砸得人不禁双手持盾格挡。于防卫盾牌缝隙之中,季安看到,黑旗军的攻城器械已经开始向前挪动了,其后大批的步兵紧随,季安赶紧高声喊道:“弓箭,进攻”
    话音初落,见得城墙垛之间霎时冒出千缕箭,齐齐射向敌人的攻城部队,因为攻城器械在前,所以大部分的箭矢全都射在了攻城器械之上,黑旗军的攻城部队并没有受到严重的减损,跟昨日一样,这阶段的进攻并没有什么效果,只能任由敌人把攻城器械运抵城下,然后用木头和石头等重物把沿梯而上的敌人砸落。
    敌人的进攻方法也没什么改变,待攻城器械运至城下之时,大批的步兵便开始往上爬了,不待季安下令,城防兵士已经开始拿身边早已准备好的重物狠狠地往下砸了,因为头顶有盾牌连成的横墙格挡,所以敌人的箭雨阵目前只能暂缓城防兵的行动,无法进一步造成损伤。
    战事进行到这一阶段,便开始相持不下,敌人不要命地往上爬,城防兵士狠狠地往下砸,就看工程梯上的那条人行轨迹,到最后是能够上得城来,还是被砸回地面。
    数十条工程梯斜立于城墙之上,底下是成群成片黑黑压压的数不清个数的北胡南境边防兵,齐齐地举着顿,腰间别着刀,一刻不停地沿梯而上,掉下来一个,立马又上去一个,掉下来两个,即时又上去一双,像从西至东的水,不可停歇,不可违背。
    从城防之上往下看,底下的那群人,更像是一群窸窸窣窣、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蟑螂群,好像上面有美味的糖,而此时的他们早已饥肠辘辘,眼睛里都冒起了绿光,一边嚎叫着一边奋不顾身地执行着被根深蒂固于脑中的单一的指令,让人恐惧的,是他们人多势众,最让人寒毛直竖的,是他们不畏死。
    周遭各国对北胡边防兵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数年以前,只是听闻金兀洛的儿子执行过一次兵改,但具体有什么效果,都没亲身得见。直至这次北胡南侵,金兀洛居然把边防兵也编入了南侵的队伍之中,这已经另有些人开始意外,后来边防兵开始攻城,显现出了真正的实力之后,不禁让某些人瞠目结舌,一直以闲散慵懒、毫无作战之心自居的边防兵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一支无惧无畏的悍勇之师,其表现,丝毫不逊色于黑旗军,如今见过,周遭各国的边防兵,也少有其对手。不知金牙狼,用了什么符水仙丹,竟能改人心志,且还是数万人的心志。
    敌人的箭雨阵尤厉,但城防上的兵士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攻法,紧张但有序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城防各处军将也在时时评估着自己的人员及物资损耗,到了一定程度,就要报到议事厅寻求支援了。
    季安观望战局半晌,便示意杨晋该回议事厅了,因为战事一开,便有很多战报要传到议事厅,自己身为一关主将,此时不能不在。杨晋也是领过兵、打过仗的,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季安稍作示意,自己便领会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