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第32章

    按理说，当人们在做一些符合正义的事情时，理应是昂首挺胸的表情和慷慨激昂的神情才对。
    可从赏心楼出去的这一支“救援队”，却始终是被一层阴霾笼罩着的。仅凭十七一个人脸上的平淡，根本撼动不了头顶上这股死气沉沉的气氛。
    行至主道，众人也是无声地执行了分头的计划。
    和说好的一样，接下来，以席月茗为首的冥寒宫子弟去茉家做“思想工作”，而萱苍宇则和芷千诚一起去联系货船。
    各自做好了准备，六人便分道扬镳，往两个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要说仓促，今天所见的一切都是毫无兆头的。事已至此，十三也懒得再去自寻烦恼了。
    毕竟严格来讲，接下来的事情，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
    尽人事，听天命。
    可十三抬头仰望了半晌，却始终没看出来今天的天空和昨天有什么不同。
    叹了口气后，十三只好又将视线放在了走在前面的席月茗和茉花二人的侧颜上，接着紧紧地抓住了十七的小手跟上了两人。
    四人抵达茉府之时，府邸的大门是紧闭着的。
    木门漆黑厚重，也没有合适的“门铃”。仅凭手掌拍上去，若想制造点声响，得用很大的力气。
    而在今天之前，茉府的大门从来没在白天关上过，这一点十三是知道的。
    所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约莫两三分钟的时间，这扇厚重的大门总算是“咣当”的一声打开了。
    “来者何人？”门的对面立着一群列好了阵的守卫，为首的那个紧握着腰间的佩刀问道。
    “在下冥寒宫席月茗，有要事向茉家传达，劳烦几位传达一下。”席月茗上前一步，一本正经地拱手道。
    “……冥寒宫？”守卫头领闻言脸色微变，皱了皱眉后，又问，“家主当前不在府邸之中，席小姐有何要事不妨直说，在下会为您如实转达。”
    看架势听语气……这群人似乎没有放行的意思。
    “啧。”席月茗见状咂了咂嘴，从腰间抽出了一块浅蓝色的令牌喝道，“吾乃冥寒宫掌门席风荼之真传弟子，见此令者如见掌门。此番事宜耽搁不得，尔等速去通告！”
    客观来说，放在中土，只要拿出冥寒宫的掌门信物“幽月令”，怕是连当今帝王都会考虑抽空见她一面。
    可放在这儿……
    守卫们看着席月茗手中的这块通体幽蓝的小玉牌，愣是一动都没动。
    他们哪认识这是个啥？
    正当守卫们交换了个眼神，意欲闭门拒客之时，十三快步迈过了门槛，也从自己腰间拽下了一块小木牌。
    “几位大哥，小的是柴叔刚领起来的奴才。”十三缩着脖子讪笑了起来，指了指一旁的席月茗说，“这位大人真是冥寒宫的神仙，小的曾见过这位神仙作法。”
    从语气到神态，此时的十三都和一般意义上的门下小厮毫无区别。
    守卫头领闻言，眯眼看了看十三手中的小木牌。
    这东西他们还是认识的。
    经十三一言，守卫头领瞥了眼其余三人的模样，发现有个小姑娘确实挺面熟，便问道：“何故出门？”
    “小的此行是奉逸公子之命，随同这位神仙外出炼药。”十三毕恭毕敬地答道。
    “炼药？”闻言，守卫头领上下打量了众人一番。
    这话虽然可信度不高，倒也不是太值得去质疑，毕竟，当下确实不适合对每件事都刨根问底。再加上，这几个人全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出于经验主义考虑，他也懒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思忖了一阵后，守卫头领便扭头吩咐道：“你们两个，将贵客送去管事那里。”
    “是！”他身旁的两个守卫得令后齐声道。
    “席小姐请进。”守卫头领拱手道，“家命在身，恕在下不能随行。”
    “席小姐，请！”待他说完，那两个得令的守卫便齐齐做了个恭敬的手势请愿道。
    虽说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席月茗此刻也无暇顾及其他，见其放行便快步迈进了大门。
    “你们三个，”守卫头领瞥了其余三人一眼道，“去各自管事的那里报到一下吧。”
    席月茗闻言一愣，随即回过头来看向了十三。
    “好嘞，谢谢大哥。”十三赶忙点了点头，招呼着身后的茉花也走了进来。
    待众人都进来以后，茉家的大门再次紧紧地闭合在了一起。
    “席小姐，”看到席月茗那有些惊讶的模样后，十三给席月茗鞠了一躬道，“小的只能送您到这儿啦。”
    要是哪个下人吵着说要见家主，放在哪儿都是大逆不道之罪。
    念及此处，席月茗只好点了点头，跟着身前的两个守卫先行离开了。
    十三也没在门口多停留，这些守卫们一个二个都锐芒毕露，如临大敌般的列着阵，看上去就不像是能好好说话的样子。
    “难道说……”十三心中诧异道，“茉家也听到了风声？”
    他毕竟还是在茉家呆过一段时间的，这种戒严的场面可不常见。
    如果真的和他想象的一样，茉家确实是收到了相关情报，那么席月茗此行的阻碍应该不会太大。考虑到自己和十七在茉家的身份确实不是天衣无缝的，十三这会儿也没有偷偷跟上的打算。
    三人走到外府之前时，十三将茉花拉到了身旁，凑到她耳边低语道：“记得不要乱说话，明白了吗？”
    茉花闻言，慎重地点了点头。
    “你先回去吧。”十三环视了一圈四周道，“有什么事，我们会再联系你。”
    “嗯。”茉花急切地应了一声，接着便快步往府中跑了过去。
    望着她那步伐踉跄的娇小身影，十三长长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调整了下呼吸后，他扭头看向了十七。“哥哥，”趁着周边无他人，两人又是四目相对，十七即刻往十三怀里凑了凑问，“我们在干嘛？”
    十三听了，叹了口气道：“……救人。”
    “救人？”十七歪了歪脑袋，不解道，“为什么？”
    她没有问“救谁”，而是直接问了“为什么要救”。
    “嗯……”十三一边沉吟着，一边拉着十七的手往外府走了过去，“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比较善良吧？”
    想到席月茗和萱苍宇二人，十三也只能做出此番结论。
    “……善良？”十七眨了眨眼，纠结了半天这个生僻词的含义后，还是有些沮丧地问道，“善良是什么意思？”
    比起真正目睹的这些流血事件，十七还是觉得听不懂哥哥的话更让她难受。
    “善良的意思就是，心地纯洁，对别的事物没有恶意。”十三一边解释着，一边避开了宽敞的道路，拉着十七拐进了一条小径之中。
    “哦。”十七听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口又问道，“善良是好东西嘛？”
    “……算是吧。”十三答道。
    “那，哥哥也有善良嘛？”
    闻言，十三的步伐稍微顿了顿。
    但，眉间的疑虑也仅是稍纵即逝，十三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换算了一下逻辑关系后，十七便得出了“哥哥似乎没有这个好东西”的结论。
    于是她嘟了嘟嘴，神色有些担忧地问道：“我呢？我有善良嘛？”
    “呃……”十三听后，不禁语塞了起来。
    这个问题，他还真不太好回答。
    但不管怎么样，十三明白，自己决不能再回答说“不知道”。
    “对了，”想到这，十三又回过头问道，“你的伤……还好吗？”
    说着，十三指了指十七的小肚子和左手。
    “已经不痛了。”十七摇了摇头，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后道，“他好像……不是真的想打我。”
    关于对方究竟有没有留手，凭借着那远超常人的作战洞察，十七很容易就能感觉出来。
    “那……你想打回来吗？”十三又问。
    “打回来？”十七眨了眨眼，问，“为什么？”
    见到她这副着实在好奇的表情，十三微微一笑说：“是吗……你很善良，放心吧。”
    虽说这种话题跳跃的频率一直是十三最大的缺点，但好在十七早已经习惯了。她听后点头笑道：“那哥哥没有的话，把我的给哥哥就好了。”
    按照她的理解，“善良”这东西好像跟吃的没什么区别。所以在“能给哥哥带来帮助”的想法下，十七笑得可谓是又甜又开心。
    而笑容，也是有传染能力的。
    只不过心中生出的那股微妙情感，让十三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罢了。
    稍微发了会呆后，十三便握紧了十七的小手道：“我们走吧。”
    “去哪？”
    “救人。”
    “嗯。”
    两人随即顺着小道，一路往那个熟悉的方向赶了过去。
    差不多还有几十米距离的时候，视线所及就已经能覆盖整个场地了。远远望去，十三只看到了一个人影站在场地中。
    待他俩靠近后，那人也注意到了兄妹俩，随即挥手招呼道：“哎~小哥~来这边。”
    因为他背着光的缘故，十三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他是谁。走近之后，十三皱眉仔细想了想，才回忆起关于这人的一点点印象。
    除了姜玄和茉风两人外，对他们兄妹照顾有加的还有不少，这人便是其中之一。
    “那个……”不过严格说来，几人也只是点头之交，甚至连彼此的姓名都不知道。犹豫了半天该怎么称呼对方后，十三最终还是选择了省略，“姜大哥在吗？”
    “你也找玄哥？”对方闻言，似是有些惊奇，随即笑了笑，指着旁边的一间小屋道，“他们都在屋里呢，快进去吧。”
    “嗯，谢谢。”十三朝他示了个意，便赶忙往那间小屋赶了过去。
    推门之时，十三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相当浓烈，险些让十三吐出来。
    屋内此时有十多个人，气氛十分热闹，一个二个都端着个小碗，面色红润。在闻得门外异动之刻，他们的动作皆是一顿，同一时间看向了门边的十三二人。
    “诶？小哥？”怔了怔神后，坐在桌旁的茉风有些意外地念道。
    注意到来者只是两个小孩子后，凝结了片刻的气氛便再次活跃了起来。
    “来来来小哥，”一旁有人立即招呼道，“虽说你年纪还小，不过这可是好东西，平时咱都沾不得一滴呢。”
    说着，他拿起一旁的小陶壶，斟满手边的一只小碗递向了十三。
    其内容物虽冰凉透明，但散发的味道却让十三的喉间一阵火热。
    “这可是玄哥废了好大功夫才搞到的‘梦春秋’，”见十三迟迟愣在原地不动，茉风便适时解释道，“可香了，小哥你尝一口试试？”
    经他一言，周围的人也都起哄嚷嚷了起来。
    似乎，他们觉得让小孩子喝酒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儿。仔细观察的话，不难发现茉风的笑容里也有些恶作剧的意思。
    “哎，我说你们。”这时，坐在一旁卧榻中间的姜玄开口了，“瞎起什么哄，他这么小，喝酒对身体不好。”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玄哥。”茉风闻言，愤愤道，“我当年不才十一岁，就被你们灌了两大碗酒，胃一连酸了好几天呢。”
    “就是就是，酒桌上不分年龄，大家都是男人嘛。”旁边的人也笑着附和道。
    “我看你们几个还没尽兴啊。”姜玄闻言笑了笑，起身接过了那碗原本要递给十三的酒道，“要不咱哥几个儿再走一轮？”
    “哎呦玄哥，我得缓一会，缓一会。”茉风见状，身子一歪，立即装出了一幅醉酒的模样道。“别啊，我看你还清醒着的呢。”姜玄的嘴角弯了弯道，“时候也差不多了，要不你出去接你齐哥的班，让他进来歇一会儿？”
    “呃……”看着姜玄那戏谑的表情，茉风用晕乎乎的脑袋想了想，最终还是认怂道，“好好好……我去就是了……”
    说完，他便站起了身，往门外走了过去。
    “我和他一起吧。”看了眼茉风那张苦着的脸，席间又站起了一个男人打趣道，“就小风这样子，别说给咱们望风了，估计连站都站不稳。”
    茉风听了，刚欲还嘴，就被姜玄打断了：“也好，那咱们……二十分钟换一次岗，今儿来个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闻言，众人都情绪高涨地附和了起来。
    茉风见状一个激灵，接着露出了有些庆幸的表情，赶忙窜了出去。
    目送二人出去后，这群人再次相互碰起了碗。
    “过来吃点东西吧。”姜玄冲兄妹俩笑道，“这些菜刚出锅没多久，还热乎着呢。”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众人围着的那张圆木桌。
    上面摆满了鸡鸭鱼肉，相比员工伙食来说，可谓是一桌的美味佳肴。
    不过十三却像是没听到姜玄的话一般立在原地，面色复杂地紧皱着眉。
    “小哥？”姜玄见状，又唤了他一声，接着用余光瞄了瞄他身旁的十七。
    意外的，这会儿的十七并没有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佳肴流口水。而是睁着那双死鱼眼，一一扫过了这些人的面庞。
    “姜大哥……”十三扶了扶有些发痛的脑袋，问道，“今天……这是？”
    严格来讲，目睹了这些人如同狂欢一般的高涨气氛后，十三一时之间也组织不起合适的语句来打开话题。
    从感觉上来说，如果告诉他们真相，就如同是十三本人打碎了他们的安稳欢乐。不仅如此，还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推下了深渊一般。
    比较纠结的地方是，虽说十三有做好人的打算，可他目前还没有做“坏人”的觉悟。
    “哈哈，”姜玄听了十三的问题笑了笑道，“这两日上面分配的工作比较轻松，哥儿几个上午忙活忙活，就把今日的作业完成了个七七八八了。这不正赶上前几天结薪的日子嘛，再加上柴叔也没反对，就买了几坛好酒来犒劳一下兄弟们。”
    “……哦。”听完他的话，十三怔怔地应了一声。
    该说的废话也都说了，那……接下来怎么办？
    自己来的目的不就是因为受到十七的纯粹所感染，也想当一次好人，提醒这些平日里对自己兄妹二人照顾有加的人脱离危险吗？
    想到这，他的思维不禁产生了些许麻痹的感觉。
    这次，那些几近“无所不能”的知识也没及时跳出来说教他，好让他快速摆脱这种心理问题。
    看着眼前有些发愣的十三，姜玄稍微眯了眯眼，带着些许试探意味地问道：“……小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毕竟平日里的十三很少开口，从未主动挑起过什么话题。今天见他一反常态，可神色却和当前的气氛丝毫搭不上边，这才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而听他这么一问，十三只觉得麻痹着的大脑突然一震。紧接着，几个神经元便沿着一个方向快速地发散了起来，最终连成了一条清晰的思维链。
    “姜大哥。”十三抬起头，正视着姜玄的视线道，“我确实有事要跟你说。”
    闻言，房间里的其余人也将视线投了过来，并默契地中止了原本的交谈声。
    毕竟这个小娃娃确实没像今天这样话多过。
    “呃……”姜玄一时有些恍惚，似是醉酒了那般，甚至连思绪都游离了一瞬。
    ——至此，因为在座的各位都比较擅长察言观色，所以整个“派对”里的欢乐气氛全都因眼前的小男孩儿而按下了暂停键。
    “你说吧。”回过神来后，姜玄笑了笑道，“这儿也没外人。”
    “嗯。”十三点点头，接着开口道，“我和妹妹前几天被冥寒宫的席小姐带了出去，直到今天才回来。”
    “哦……怪不得。”姜玄点了点头道，“这几天都见不到你们两个了。”
    “最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知道吗？”十三想了想，问道。
    “……最近？”姜玄听后，用眼神和周遭的人交流了一下，然后稍微皱了皱眉答道，“最近也没什么呀，要说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也就是上面分配下来的作业少了许多，这些日子兄弟们都不怎么累。”
    “这样啊……”十三也皱起了眉问，“那家里人失踪的事，你们也不知道吗？”
    “……失踪？”闻言，姜玄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十三见状，深呼吸了一次，尽量使语气显得平缓地说道：“大概一个星期之前，海市发生了一起大规模的绑架案。受害者全都是今年海市演武的榜上有名者，而歹徒则是海上的一班名为‘黑鸦’的贼寇团伙……”
    “——黑、黑鸦！？”听了十三的话后，立即有人惊呼了一声。
    “这……”姜玄有些失神，他舔了舔嘴唇问，“……之后呢？”
    “贼寇们的要求是，让四大家族交出演武上得到的韵石。”十三接着道，“于是今日一早，四大家族的代表便带着赎金和韵石前去和贼寇们交涉。”
    说到这，十三故意停了下来，留给众人一会交头接耳的时间。
    “……茉冬。”姜玄想了想，扭头看向了身后的一位青年问道，“青公子他……”
    “这几天去打扫的时候……”被唤作茉冬的青年怔怔地答道，“我确实都没见到青公子……”
    经他一言，众人才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一般，皱眉回想起了这些被茉家重点培养的子弟。说来也奇怪，这些天他们确实都没见到过这帮茉家的公子哥儿们。
    紧接着，在这诡异的沉默之中，气氛便一丝一丝地降下了温度。
    “然、然后呢？”终于，在几番面面相觑之后，众人又担忧起了心中的好奇。
    “在四大家族前去和贼寇交涉的时候，我们俩和冥寒宫的席小姐也一同跟了过去。”十三稍微顿了顿，接着艰难地启齿道，“虽然最后赎回了这些少爷们，但家主带去的所有人……全都死在了那里。”
    “什……什么……”姜玄一愣，接着有些口齿不清地追问道，“你说谁……谁死了？”
    “茉举蓝……茉家主，以及一同前去的八位长老……”十三低下了头答道。
    话音刚落，房间里瞬间便陷入了僻静之中。
    “不是……不是赎回了少爷们吗？”良久，姜玄这才努力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为什么……”
    “家主说……他和那些贼寇们做了笔交易，意图杀了今年海市演武的榜首之人，萱苍宇……”十三解释道。
    “你……你的意思是……”姜玄喃喃道，“是萱家的人把老爷给……”
    “是……萱家和莲家联手做的。”
    “这……”姜玄突然觉得心中猛地一凉，“这又是为什么？”
    “我——”十三张了张嘴，“我不知道……”
    话到嘴边，他突然感觉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件事的原因。
    如果不能透露出梵狱的存在，那么作为这件事起点和终点的茉举蓝，他本人也已经死了。
    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么所谓“事实”，又能有多大的力度呢。
    见十三摇头，姜玄皱眉想了想，急忙又问：“那……萧承德萧大人呢？他没在场吗？”
    “他也在场。”十三低声答道。
    “在……场……”姜玄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随着这股凉气一同入体的，还有一阵透骨的不祥。
    情绪借由众人的表情高速地传导着，没一会儿就让一片阴霾笼罩在了这份沉默之上。
    这些人不比席月茗那么多愁善感，遇到问题时，是不会多抽出些时间去想想为什么的。
    他们只知道，若是萱莲两家联手，且萧承德并无制止之意的话，恐怕茉家在海市除名只是早晚的问题。
    而是早是晚，也绝非是他们能够左右得了的。
    于是随着沉默一层层地堆积，屋里的所有人都失神地望向了十三。
    他们像是没听明白十三刚刚究竟说了什么，又像是在等着他突然来一句“我是骗你们的~”。
    可是，十三却只是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抓紧了十七的手。
    无声的，将原本的暂停，变成了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