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陈强初五就从陕北回来了,说去住不惯也吃不惯。再加上液化汽中毒后还没有彻底恢复好,走到铜川,体力不支还输了两天液体,三十早上才回到陕北,再加上陕北气候不适应病情加重只好先回来了。
陈强回到家里之后,赵阳陪上去医院看病,大夫建议进高压仓吸氧。
赵阳单位一个劲打电话说要开工,工地上赵阳的电路线不走完,木工没法施工。艾香只好让赵阳先走,自己很想留下来多陪陪陈强几天,可是赵阳死活都不同意。艾香摸着一天大似一天的肚子,觉得赵阳的担心也是对的,只好随赵阳回到湖城。
回到家里,赵阳也没有来的急休息,就匆匆忙忙装了几件换洗衣服走了,一走又是好多天。
胎儿在肚子里动的是越来越厉害了。艾香去医院复检时,大夫说是缺氧才胎动。大夫劝艾香每天去医院吸氧,艾香也只能每坐车去吸氧,觉得实在是不化算,就找赵阳商量了一下,买了个氧立得,随时就可以在家吸氧,比跑医院省事还经济。
孕期进入八个月,艾香一见太阳头就犯晕,眼前老是发黑。有天上午去买菜回来,刚走到楼下,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幸亏三楼的阿姨和她姑娘看见,急忙把艾香扶上楼,送回家,给艾香打了支葡萄糖喝上,又给艾香插上氧立得,艾香躺了会,清醒过来了。老阿姨又给艾香讲晕过去,对胎儿不好,大人在休克的那一刻胎儿脑子也会缺氧,肯定会导致治脑瘫。脑瘫在艾香脑子真的成了敏感话题,一听到脑瘫两个字,就感觉到头都快要炸了。
艾香痛苦万分,强装微笑送走邻居阿姨,瘫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到了崩溃的边沿。脑瘫,脑瘫,脑瘫形成了个怪圈,在艾香眼前转着圈圈,那沉闷的声音就像在那空旷的山谷中响了一声闷雷,在山谷中回荡着,回荡着……震得艾香天旋地转。艾香恐慌地抓起电话,拨通了赵阳的电话,强忍住泪,把自己晕过去的事细说了一遍,很希望赵阳能回来陪陪自己,赵阳在电话中说他很忙,要过几天才能回家就挂了电话。艾香绝望地握着电话,听着电话里嘟…嘟声,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空寂的屋子,孤单的人,艾香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的好孤单,好害怕。
艾香放下电话,坐在沙发上直楞楞的发着呆,一直坐到黄昏,坐到屋子黑暗一片才站起来,透着月光打开灯,无力地爬上床,静静地躺着,静静地躺着,脑子一片空白,一直发呆到天亮。胡乱的洗漱完,下楼坐车来到医院,挂号,排队,等完完病,艾香已经虚脱了,浑身无一丝丝力气,大夫让艾香进孕高症重病监护室,因艾香带的钱不够,求大夫说:“大夫,您给我用些药就行了,我不能住院。”
“为什么?你是不是单身?”大夫冷冰冰地问。从艾香第一次到大夫跟前做孕检到现在,都是艾香一个人,大夫从来没见过赵阳,因此,一直怀疑艾香是单身。
“不是,我老公在外地,很忙,回不来。”
“再忙,也忙不过人的命,这可是两个人的命呀,你们年轻人对自己太不付责任了。现在条件都好了,一天两三百元还是能拿出手的吧?”大夫刷刷写了几个单子,哗啦撕下来给艾香,指着会诊记录本说:“你在这签个字,注明是你不同意住院,以后出了什么事,与我无关。”
艾香哆嗦着手签完字,强打起精神走出医办室,无力地坐在长条椅子上,头一阵昏眩,眼前发黑,感觉自己呼吸也有点困难。一位年长的护士路过,看艾香脸色很难看,弯下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艾香无力地抬起头说:“没,才八个月,我现在患有孕高症,刚看完病,去划价,腿软,走不动了,坐在这缓缓再去。”
“单子给我看看,谁给你看的?哦,刘大夫。”护士大姐接过单子,边翻的看边说。
“从我怀上孕到现在一直是刘大夫给我做的检查。她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艾香喘息着气说。
“不会吧?你先进观察室,我先把氧气给你输上,胎儿缺氧,我看你呼吸也很困难,你家人呢?”护士边说边扶起艾香来到观察室,找了个空床位躺下。麻利的取出一次性的输氧管给艾香输上氧气。拿着艾香的处方走了。过了一会儿进来说,你带的钱够吗,这个药挺贵的,一共是1283元。
“呀!这药怎么这么贵?钱我带够了。”艾香从包里掏出所有的钱,给护士大姐。
“有氨基酸和丹参,这两种药比贵,你这是多少钱?”
“一千五。”
“给,有一千三就够了。”护士大姐说着,抽出两百给艾香,就急匆匆走了。
过了会和一个小护士提着两大袋子药进来了。艾香一看,吓一大跳,想,这不会全是我的吧?
“把今天的药先给你用上,剩下的,我给你锁到这个柜子里,你不用提回去了,我看你这个样子,也拿不动。你结没有结婚?”护士大姐边放药边问。
“结了,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没有结婚就敢要孩子。”艾香苦笑着说。
“那你都病成这个样子,怎么是一个人来看病,家里人呢?”
“哎,我老公在外地回不来,公婆过世的早,我的爹妈在老家来不了。”艾香吸上氧,呼吸顺畅多了,依然苦笑着说。
“你不是本市人?”
“我是甘肃的。”
“哦,也不容易。”护士大姐说着,已配好了药。麻利的给艾香输上液体又忙别的事去了。
四瓶液体输完已到下午三四点了。艾香早上没吃东西,饿得心里直发慌。本想请护士大姐吃个便饭,结果转了一圈,没有找着,一打听,才知早都下班了。
艾香坐车回家熬了点稀饭喝完,稍休息了一会,又拨通赵阳的电话。把看病的情况说了一下,还是希望赵阳能回来陪自己去医院,免得医院的人都怀疑自己是单身。赵阳还是一个劲说自己很忙,说完了给艾香捎些钱回来,让艾香抓紧看病。艾香很愤怒,但也说不了什么,能说什么呢,人家大概是真的忙吧?
艾香肚子越来越大,脚手也肿了,鞋都没法穿。上下车也很不方便。
艾香每天早上起来熬点稀饭吃完后去医院输液。头晕好一点了,可是肿一点都没有消。最让艾香难受的是每次坐车,一上车,没有多久,胎儿大概是不舒服,在肚子里一直往上移,移到心窝口,顶得艾香气都上来,就不移了。艾香双手抱着心窝口那硬如石头一样的疙瘩,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她觉得胎儿很聪明,小家伙也知道坐车颠,怕伤着自己,却往上移,说明他脑力发育正常,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
一个疗程的药用完了,大夫又给艾香开了一疗程。等待第二疗程输完时,艾香的脚手都无处可扎针了。本想停下来,可是大夫还是不同意。又用了第三个疗程,孕高症的症状总算治愈了。艾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六一儿童节那天,母亲从甘肃来了,准备陪艾香坐月子。艾香预产期是六月七号。可是到了六月七号,艾香什么感觉都没有,赵阳请假在家呆了一天,又被老总叫上到广州采购去了。
赵阳一走,艾香心里也空落落的,再加上母亲不停地絮叨:“我看赵阳心里就没有你,都不知你走南创北找上他图了个什么,图家吧,家穷的还不如我们的家,图人吗?还不如小田,你找上他图了个什么?”艾香听着母亲的话,真是茶壶里煮饺子,有苦诉不出。很想给赵阳打个电话,让早点回来,又不感当着母亲的面打,也不知当着母亲能面能说什么?就来到公话厅拨打赵阳的手机,结果赵阳手机关机,艾香又拨通赵阳老总的手机让赵阳接电话。赵阳接上电话就给艾香诉苦,广州有多热,他有多着急,一直马不停蹄办事,想早点把事办完,回来陪艾香。
艾香听着赵阳的话,已愤怒到了极点,心想自己预产期是六月七号,现在都到六月十四号了,还没有动静。但艾香到那时真的很依赖赵阳,总怕赵阳有个什么意外,她会怎么样?母亲又会怎么样数落她?困此,艾香强忍住愤怒说:“我求你了,你快点回来吧,你再不回来,我和孩子都没有了,我觉得我这两天快撑不下去了,你不为我想,你总应该为你的孩子想想吧?不管怎么样,他是你的亲骨肉,你都快四十岁的人了,为什么不明白这点道理呢?你老板没有人性,你总有点人性吧……”艾香说着,又在电话中嘤嘤嗡嗡哭了起来。惹得电话厅的老阿姨也抹泪。
赵阳听着艾香有气无力地哭声,大概也是心软了,就把电话给他老总,让艾香给他老总说,艾香一听到他老总的声音,那种无法控制的怒火一下子暴发了出来,直接问:“黄总,你有老婆吗?你有孩子吗?你有人性吗……?”
赵阳的老总听着艾香的话,答应晚上就让赵阳坐飞机回去,说他不知道艾香的情况,赵阳从来没有给他说过。艾香握着电话的手抖个不停,感觉自己的每一根血管都要爆裂了,艾香真的失去了理智,心想自己现在一口气上不来也是一种解脱,挣扎的太累了。
艾香挂完电话,绝望的坐在树阴下泪流满面,被几个过路的好心人劝了劝艾香,艾香终平静了下来,来到朋友的理发馆洗个脸,回家不想让母亲看自己哭过。回到家里,母亲吓坏了,说她下楼找了好几次艾香也没有找到。母亲又不停地唠叨艾香在赵阳心里不如一只鸡。鸡下蛋的话,主人还给鸡盖个窝,撒把食吃,可是艾香把孩子装在肚子里都超月十多天了,连赵阳的人影都不见。艾香听着母亲的话,是越来越伤心,越伤心越愤怒。再愤怒,艾香也说不了什么?躺在床上又想起小田婚车迟迟不来母亲骂她的话,狠不能咬舌自尽了算了,觉得自己活在世上,没有一个人能体谅她的处境和心情。
母亲嘴不停的在厨房边做饭边骂,艾香躺在床上哭成了个泪人。
胎儿在肚子里动的厉害,艾香又爬起来插上氧立得。尽量调整着自己的心情,真的是不想再惹母亲生气。母亲从老家来能陪自己坐月子,是自己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吃饭时,母亲虎着个脸说:“你给赵阳打个电话,看他什么意思?是要肚子里这个孩子还是不要?孩子装在肚子都超月十多天了,他不想要孩子,我还想要我女子。”母亲说着也伤心的哭了起来。
“妈,你也别着急了,孩子在肚子里好着哩,没有事,你放心吧,我刚才去医院看了,一切都正常,大夫说肯定是我记错日子了。瓜熟蒂落,你放心吧。”从来不说谎的艾香,不知怎么会在情急之下撒了一大堆谎话,母亲总算放心,含泪吃了一碗饭。又边洗碗边说:“我真后悔,我那会要是知道你和刘文斌的事,现在你哪来这么多苦难,真是可惜人家那个娃了,到现在都没有结婚。”母亲说着又哭了起来。艾香鼻子一酸,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艾香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见要强的母亲说后悔二字。就哽咽着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别后悔,那事也不能怪你,都怪我不懂事。”
艾香和母亲正哭着,赵阳开门进来了,气喘吁吁地抱着一箱子荔枝放地上抹了把汗说:“哎呀,累死了,我一天还没有吃的,飞机上发的饭我也着急的吃不下。别哭了,咱们去医院吧,你看公司的事这么多,我也是没有办法……”
“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一个快四十岁的人了,什么时候怀的娃都不知道,害得我把我孙子扔到家里,来这受罪来了。”母亲边给赵阳盛饭边说。赵阳不明其意,尴尬地看着艾香。艾香长叹了口气,极力圆刚才给母亲撒的谎话。母亲和赵阳都信以为真。
赵阳从广州回来之后,艾香求赵阳把手机关掉,哪都不让赵阳去。艾香很害怕赵阳再一出去,又不回家,又要听母亲没完没了的唠叨。赵阳看艾香大似锅的大肚子,总算是关掉手机在家陪艾香。
十六号早上,吃早餐时,艾香吃了两个馒头,喝了碗稀饭,还陪母亲和赵阳在街上街转了一上午。虽说脚手肿的很厉害,但艾香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累。在回家的路上,赵阳买了五斤新上市的桃子,回到家里,赵阳洗好,母亲和赵阳一人吃一了个,艾香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不一会儿,把五斤桃子吃完了,觉得还没吃过瘾,还想吃,赵阳又跑下楼买了两斤,洗净放在艾香面前说:“要是早能这么吃的话,营养跟上,也不至于患孕高症。从怀上孩子就没有见你这么能吃过。吃点,差不多就行了,看把我儿子给撑坏了。”
“什么儿子,昨天去医院,做B超大夫说是个女孩子,不是儿子。”艾香吃着桃子继续说谎。
母亲也惊讶地问:“昨天,你去医院大夫给你说了?”
“嗯,说了,现在说没关系了,都超月了,引产下来也能活过下来。”艾香看着赵阳那失落的表情继续夸张着说:“大夫说了,生下来,不想要,她帮我找人送出去。”
“胡说八道什么呀?生了多少还要送人呢?女子就女子,送什么人?”赵阳有点坐不住了,站起来说。
晚上。赵阳下楼纳凉去了,母亲问艾香大夫说的是不是真的。艾香只是打了个马虎眼应付过去了,再也不敢和母亲多说什么了,怕说多了,让母亲揭穿自己撒谎了,肯定会生气,母亲一生最烦人撒谎,闹不好,又要听母亲的唠叨个没完没了。
艾香白天吃了五斤多桃子,晚上睡到母亲跟前连个身都没有翻,一觉睡到大天亮,起来上厕所时,觉得肚子有点疼,心想自己肯定是桃子吃多了,也没有多再意。进厨房帮母亲做早点,肚子就像谁要把肠子拽出来似的疼。艾香双手抱着肚子哎哟了一声蹲下身去。
母亲忙跑进内屋抱着事先准备好的婴儿用品说:“快,快去医院,我还不能去医院,我是娘家人,不过三天,不能见娘家人”。”
艾香和赵阳也不明母亲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生下孩子不过三天,不能见娘家人?但艾香也不能多问母亲什么?母亲说的一定有她的道理。
艾香强忍住疼痛,换上鞋。赵阳忙背上艾香要下楼,母亲挡住不让赵阳背,说背上把孩子顶坏了,让抱上。赵阳气喘吁吁地抱上艾香下楼,几次差点摔到,好不容易走出小区大门,挡了辆出租车,催着司机开快一点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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