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第 173 部分阅读

    家们后面进入江南境内,让这些入侵的金融尖兵能够得到军事后盾的贴身保护。现在虽然比预料的情况要好,但邓名也没有必要改变计划,银行家个个府县走过去,推销着战争债券;在个府完成任务后,明军就会动身跟上,以保证在银行家跨过知府老爷的门槛时,推销对象能同时接到他辖地边境上的军情告急报告。
    七百艘大小船只,装载着三万余名夔东军两万五千名帝国水陆官兵和两万两千多名四川随军劳工。九万人马的规模比上次李星汉等人下江南的声势还要浩大。当邓名的旗舰离开安庆府,在池州府下辖的东陵停泊下时,后卫部队仍在池州府的府城前等候,等着去巢湖声援前往合肥推销债券的银行家的偏师返回。
    铜陵的知县在认购了他那份债券后乔装打扮,来到邓名的军营中拜见,邓名也慰劳番,称他上次贡献的黄铜质量很好,还特意让个三堵墙卫士把头上的黄铜头盔摘下来给铜陵知县过目。
    此时太平府的知府也亲自赶来拜见邓名。虽然明军还没有离开庐州府,不过知府老爷觉得礼多人不怪,登门求见起码落个态度良好。知府出发前,来太平府推销债券的银行家还没有到,但知府老爷也早就交代手下,定要全力满足四川银行家们的各种要求,至于银行家的起居待遇则参照退休尚书的标准。
    虽然明军再次入寇的消息已经传遍(fanwai.org)全府,但太平府境内并无丝毫恐慌情绪,不少小地主都笑逐颜开:“去年太平府就免五成税了,今年又能免不少吧?这日子是年比年好了啊。”
    府内的道路上到处都是向江边涌来的人群,其中还有不少宁国府的百姓,他们赶着大车,后面满载着货物——去年招待明军过境的人都发财了,尤其是几十万百姓搬迁入川的时候,在江边摆摊卖货的人个个都赚了个饱。听说明军又来到江南了,太平府的老百姓奔走相告,闻风而来,心想多赚点钱,打下过肥年的基础。宁国府不靠江,但也不甘人后,不少人干脆带着捕鱼的家伙,打算在江边好好做几个月生意;还有些人则是来买东西的,他们听说每次明军进入江南时都会运来大量货物,丝绸川绣赣瓷的价格都只有家乡的几分之。这种赶大集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明年嫁女儿娶媳妇就盯着这趟买卖呢。
    有经验的太平府渔民则对这种蜂拥而上的行为不屑顾,个人私下评价道:“现在还不是最便宜的时候。去年川军回师的时候,那才叫便宜呢,我口气就买了五条八成新的绿营军裤,够我穿好几年了。”
    “才五条?”另外个人说道:“我没花几个钱就买了十几件绿营的号衣,亲戚邻居分去了不少。剩下的都改成褂子了,缝缝补补穿到老都没问题。”
    眼下明军还没有到,但长江边已经热闹非凡,甚至艺人也都吸引来了,唱戏的玩杂耍的来了好几拨。现在清廷对东南的聚敛依旧(fqxs)严苛,四川其实也在吸金,所以地价在稍微回升些后停止上涨,徘徊在每亩五两银子左右。如果能够在江边做把红火的生意,比年在地里辛劳耕种的所得还要多。
    只是这次明军过境的时间不太好,五月份农田里的事情很多,所以家里还要留下足够的壮劳力。尤其是那些距离遥远的人,个劲地埋怨明军怎么不挑七月份再来,还能顺便打劫下朝廷的运粮漕船——邓名和漕运总督的协议普通老百姓当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漕船上有银子有粮食有布匹和其他江南土产,明军抢了不会都带走,甩卖时百姓们还能买点便宜货。
    江边的景象给太平府知府种感觉,那就是他府城的庙会都没有这么热闹过。
    “朝廷要收拾人心啊。”化妆的知府不敢暴露身份,所以也只能在心里叹息声:“总督大人,要收拾江南的人心啊。”
    偷偷摸摸来到铜陵附近后,知府不用打听就知道明军离得不远,因为这里的官道上已经是人来人往,五月里这种现象是极为罕见的。长江上来往着小贩的舢板,到处都是他们洪亮的叫卖声。岸上说书的,打快板的,弹琴唱曲的,应有尽有。
    知府老爷亲眼看到食摊的摊主笑逐颜开地招待个几个明军装束的顾客,高高兴兴地从他们手里接过那种称为军票的东西——知府对这东西并不陌生,从上次入侵江南开始,明军就使用这种战场纸币,接受者可以持军票向明军兑换银钱——甚至在明军离开后,仍然有兑换工作在继续,据说是剿邓总理衙门在负责这件事,这种说法还在衙门的胥吏口中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当然,剿邓总理衙门对此矢口否认,要求东南各府的胥吏队伍不信谣不传谣不抹黑兄弟单位。谣言初起时,总理衙门就发过份公文,正式否认了他们代兑明军军票,更主动否认剿邓衙门会把军票集中送去川西,从明军手里兑换白银以赚取手续费。蓄意传播类似谣言的都是潜伏在清廷这边的明军细作;发这份公文的人在个月后被剿邓总理衙门经内部调查后解职逮捕,并宣布查明他就是潜伏在剿邓总理衙门内的明军细作,这份造成极恶劣影响的公文被回收销毁。
    新的份公文里再次对谣言予以否认,并称即使剿邓总理衙门真的回收明军军票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也是为了百姓着想,是衙门各级官吏在周布政使的感召下,主动捐出俸禄来帮助穷苦百姓弥补损失。第二封公文带来的恶劣影响甚至更甚前者,得知此事后,太平府的知府都将信将疑起来。而布政使大人知晓后也是勃然大怒(shubaojie),他的左右手闻风而动,迅速侦破此案,发现发出第二封公文的正是判处前个明军细作死刑的家伙,是个潜伏更深的明军细作。
    就在第二个暴露的明军细作和被他处死的同伙样被正法后,剿邓总理衙门果断改走东南督抚的上层路线,很快太平府就接到两江总督衙门下达的公文,以后严禁在任何公文中提及“军票”两个字,否则律以明军细作论处。有小道消息说,这个禁令是周培公亲自去向蒋国柱总督申请来的。
    “去打山东吧!”那个刚接过明军军票的饭铺老板热情洋溢地向离去的明军士兵挥手:“多带点人回来,我做好吃的给你们。”
    “定要去打山东啊。”不少百姓都跟着起嚷嚷,用力地向明军叫喊着。
    在百姓的背后,个清军使者骑着快马匆匆赶往南京,里面装着份给两江总督的密告,其中份是给朝廷的正式奏章——上下心力保城池不失,众志成城再创铜陵大捷。
    第60节人心下
    舟山,五月初甘辉余新万礼就从台湾逃到了这里,他们离开后郑袭向郑经投降,被郑经迁移到了厦门居住。
    虽然甘辉等人本想只身出逃,但追随者还是不少,本部共计有船只二十艘,兵将五百余人,全都是甘辉等人的心腹,因为忠于主将或是害怕受到牵连而跟着逃来。南京之败导致这三个人的势力大减,不然跟着他们起逃跑的人或许还会更多。除了这些延平藩的兵马外,还有万多广东渔民,都是周玉的手下,他们先是被甘辉解救到台湾,甘辉出逃的时候,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自愿再次出海,跟着甘辉来到舟山。
    逃来的郑军嫡系只有五百人,算上家属也不过千余人,张煌言倒是安心不少。人数不是太多,舟山收留了他们也不算太大的事,郑经多半也会卖舟山个面子,不至于穷追不舍,定要张煌言把人交还,毕竟现在双方还是并肩作战的抗清盟友;如果甘辉他们带来上百艘舰船,两三千精兵,郑经说不定就会担心留下后患,坚持要舟山尽到同盟的义务,向金厦移交叛逆了。
    得知郑成功去世后,张煌言伤心不已,在邓名的前世,张煌言就为此丧失了斗志,解散了军队,决心以死殉国。不过现在张煌言虽然悲伤,但并没有绝望,不但没有解散军队,反倒积极筹划如何把郑成功先前的那副担子也承担起来。
    郑成功生前最主要作用就是牵制住了清廷部署在广东福建的重兵,现在金厦既然还在明军手中,郑经还在两地驻扎着数万人的军队近千艘战舰,那张煌言觉得闽粤的清军重兵和耿尚两藩还不能东进或是北移——这个战略负担张煌言觉得暂时还不需要自己去接替承担。
    在暗暗松了口气的时候,张煌言又想到了郑成功的第二个作用,那就是控制海贸,为明军寻找军费来源。在本月初,暂住在舟山的日本人寻找各种借口回国,这无疑是个不详的征兆;而本来客客气气想寻求合作的荷兰人,也先后扬帆离港。他们当然不敢明说,但荷兰人认为郑成功去世后,巴达维亚议会多半会再次改变东亚的政策,重新倾向于与明军开战——他们猜得不错,在邓名的前世,在了解了最新的进展后,巴达维亚就决定和满清合作,拒绝向明军缴纳海峡通行税,并动用武力保卫通航权争夺对日贸易权。随着金厦易手,明军也确实失去了对海峡的控制,台湾的收入转而依赖屯垦收入。
    张煌言虽然嗅到了危险的气味,不过危险还没有立刻变成现实,而且东南的形势让张煌言特别担忧,因此也没有时间仔细考虑海贸的问题。张煌言对控制航线和开展贸易的重视程度远远比不上郑成功和邓名,在张煌言看来,贸易只是在失去陆地根据地后不得已而为之的备用筹款方法罢了——就比如瓷器吧,如果不能把江西景德镇控制在明军手中,张煌言就感觉睡觉都不踏实。
    虽然邓名几次率领川军打到江南,但清廷在东南的官吏都觉得邓名来趟不容易,光是看看地图就能知道四川是多么遥远,而且还有周培公这样的年轻将星成长起来——虽然大家都清楚周培公在面对邓名时多半只能自保,但有这么个宿敌在,邓名总不能点顾忌都没有吧,说不定下次他就被周培公成功伏击了。对东南各省具有强大威慑力的人还是郑成功,现在延平郡王去世了,张煌言觉得自己必要肩负起震慑江南清军的任务了。
    “保国公已经进入江南了。”张煌言对甘辉说起他刚得到的这个情报时,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舟山的实力明显不能和郑成功相比,从三月底四月初开始,东南清军官府的态度变得越来越恶劣,对舟山崇明的走私船只查抄变得越来越频繁和肆无忌惮。孤掌难鸣的张煌言根本没有报复的实力,只能被动地提高警惕,在舟山进行戒严的时候通知崇明的马逢知多加小心。
    见到舟山无力反击后,东南官府的气焰就更加嚣张,无论是蒋国柱还是林启龙,他们对手握数万精兵和十几万大军的邓名和郑成功畏之如虎(fuguodu.pro),但面对舟山和崇明时,欺软怕硬的面目就暴露无余。在南京多次蛮横无理地撕毁条约,搜查抢夺舟山的货船后,张煌言还给周培公去过信,提醒周培公休要欺人太甚。
    不过周培公对舟山也是态度暧昧。后来淮安来了个林启龙的使者,带来了漕运总督的口信,表示可以维持邓名临走时替崇明争取到的河道通行权,不过舟山方面必须提高税费,而且有很多货物都不可以走私,必须出售给漕运衙门,因为林启龙打算进行垄断。以后河道方面还会发布更多的专卖货物名单,舟山必须严格遵守,否则林启龙不能保证进入运河的崇明走私船的人员安全。蒋国柱虽然还没有提出明确的要求,不过估计也会和林启龙样对崇明敲诈勒索。张煌言若是不答应他们的条件,邓名托付给他的航运贸易恐怕立刻就要出大问题;而如果答应的话,他又担心东南清廷官府得寸进尺,甚至要明军交还崇明——无论蒋国柱还是林启龙,都不是什么信守诺言的君子。
    四月底,邓名东征至湖广的消息传遍(fanwai.org)江南后,林启龙和蒋国柱就再没提出过新的要求;五月初,先是崇明送来报告,马逢知称河道官兵和两江官兵都停止了搜捕走私船的活动,还交还了早先被抢走的船只和人员;然后张煌言就听说邓名于上个月六日离开武昌,上个月底已经兵临九江的消息。
    就在几天前,林启龙送来了几颗人头,其中颗就是属于上次趾高气扬来舟山的那个漕运总督衙门的使者的。这次来送信的河道官兵对张煌言卑躬屈膝,称被杀的这个家伙根本不是林总督的心腹,上次来舟山是假冒林启龙的使者,意图离间舟山淮安之间的传统友谊——火眼金睛的漕运总督已经查明,这个家伙其实是清廷的细作,将其诛杀后,特意把首级送来舟山,就是为了打消张煌言的疑虑。漕运总督再次重申,他绝不会擅自修改与邓名张煌言达成的协议中的任何条。看到那颗人头时,张煌言就怀疑邓名更加靠近南京了,果然今日就收到了关于川军的新消息。
    “保国公已经兵临太平府,不日就可以再次进抵南京城下,是不是占领扬州切断漕运也只是在保国公念之间。”张煌言又对甘辉等人说道。
    甘辉等人都拍手称快,他们来舟山个多月,目睹了东南清军气焰如同过山车样的变化。现在三人只恨手中的兵马太少,完全帮不上张煌言的忙。
    正在几个人兴高采烈之时,突然有传令兵急匆匆地赶来,报告海面上发现了庞大的舰队,这支舰队从西南开来,十有是郑家的水师。这个消息让张煌言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片刻后张煌言和甘辉等人都赶到了岸边瞭望,果然见到密密麻麻的风帆正向舟山这边开来。
    “看上去有百条战舰以上,加上小船恐怕有四五百条。”张煌言知道这么庞大的海上舰队只可能属于郑家所有,忍不住忧形于色。
    “人做事人当。”甘辉想不到郑经真的会大举出动,为了几个逃难之人威胁盟友——写信要人是回事,而出兵讨要就是另外回事了。不过事到如今,他也不希望明军之间兵戎相见:“张尚书把末将交出去吧,只要能保得我的手下平安就好。”
    说完甘辉就要拔剑自刎,却被张煌言的卫兵急忙抱住。此时大明兵部尚书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在甘辉逃来后就立刻派遣使者去金厦,希望郑经宽大处理,不再追究这些人的叛逆之罪:反正也没有几个人,对郑经不构成威胁,他们更没有对抗郑经的打算。
    “来了区区两万人,就想让我拱手交人吗?”张煌言冷冷地说了声。他估计郑军的人马在三万以上,既然对方是来兴师问罪,那他们随行的那么多小船和货船,里面装的肯定不会是家属和货物,而是顶盔贯甲的士兵。不过张煌言故意少说些,以免舟山驻军惶恐,即使半人数也在舟山的实力之上:“世子有什么权利让我交人?他还没经过朝廷同意继承招讨大将军和王位呢。”
    张煌言不顾甘辉等人的要求,下令舟山全军备战。舟山方面不会主动挑起战斗,但如果闽军想抢人,那舟山军也不会袖手旁观。
    包括逃难来的广东周玉等人,也都紧张地拿起武器,全神贯注地盯着靠近舟山的延平藩舰队。
    很快,就有艘战舰离开纵队,全速向沈家门港口驶来。沈家门港是和厦门港样可以允许大船直接靠岸的避风良港,张煌言的指挥部也设在此处。
    看到只有条战舰靠拢过来,弯弓搭箭的舟山军面面相觑,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张煌言倒是心里明白,估计这是对方的谈判使者来了,所谓先礼后兵,如果谈不妥条件,那就只有兵戎相见了。张煌言命令手下都把兵器先放下,他带着几个卫兵走上去迎向岸边,而甘辉等三人也跟在张煌言的背后。
    不过从船上跳下来的并不是想象中的使者,而是清色的郑家子弟,而且他们也没有像张煌言样全身披挂。第个跳下船的人还朝着甘辉他们大叫道:“甘提督,余将军,万将军,你们果然在这里,我也来找你们了!”
    大喊大叫的人名叫郑瓒绪,甘辉见状急忙迎上前去,行礼问好:“少侯爷。”
    郑瓒绪是郑泰之子,其父郑泰作为郑成功的堂兄,长期出任闽军的户官,不但颇有经理贸易的才干,还有不错的军略。上次厦门大战时,郑成功就把三分之的舰队交给郑泰统帅,在关键时刻截断了清军的退路。以前郑成功亲自坐镇厦门,就让郑泰把大营设在金门,远征台湾的时候,郑泰被郑成功留在后方辅佐郑经,防御清军,也是实际上的金厦统帅。
    郑成功郑经父子发生冲突时,金厦军心浮动,郑经恳求伯父郑泰救命。最后郑泰出面稳固了金厦军心,并以堂兄的名义给郑成功写信,要求他饶恕郑经次。对郑家来说,郑泰既是德高望重的重臣,也是郑经的恩人。在郑经出兵攻击台湾郑袭时,郑泰依旧(fqxs)呆在金门,以确保这片郑成功苦心经营十余年的根据地不至于遭到清军的偷袭。
    而在郑袭投降后,郑经先把郑袭送回金门交给郑泰看管,然后就亲自赶回厦门,宣布要把金厦的全权都交给郑泰负责。在郑泰奉命到厦门办理交接时,郑经突然发难,把郑泰抓起来,给郑泰扣的罪名就是打算拥立郑袭背叛自己。当夜郑泰身亡,郑经对外宣布他是畏罪自杀。趁着郑泰的部下陷入混乱的时候,郑经开始大肆搜捕,声称有众多参与叛乱的密谋分子。
    因为郑经自称是回厦门办理交接的,所以没有带太多部队。郑瓒绪不肯束手待毙,就带着金门的驻军出逃。趁着郑经正在厦门弹压,郑瓒绪就把金门的万多驻军,以及他们的家属都装上了船。在邓名的前世,郑瓒绪是跑去向福建清廷的李率泰施琅投降,而这次因为舟山还在明军手中,他们就逃亡来张煌言这里。
    紧跟在郑瓒绪背后的则是郑袭,见到甘辉等人后,郑袭也是后怕不已。
    “郑经害了建平候郑泰,借口是建平候要拥立我作乱”郑泰直是郑经的坚强后盾,郑袭本人是郑经送到金门交给郑泰的,不过并不妨碍郑经用此做杀害郑泰的罪名:“在厦门大肆捕杀建平侯的部下时,处死他们的罪名都是和我密谋做乱,要是我再被抓住,如何能活命?”
    听郑瓒绪和郑袭说明了前因后果后,张煌言急忙带他们去营地休息,同时接引逃难的金门明军登陆。这万多官兵和数万军属都是惊弓之鸟,匆匆从金门逃离后路向着舟山狂奔,到此才算是惊魂稍定。
    当夜,厦门,又是支舰队如离弦之箭,匆匆逃离厦门港。背后的厦门港火光冲天,占领港口的郑经部下见到“敌人”已经落海而逃,立刻纵火烧毁了来不及开走的大部分战舰,还指着夜色中的舰队破口大骂。
    “陈将军,我们去哪里?”
    逃到海上,舰队的旗舰上,个满脸黑灰的偏将大口地喘着粗气,向他的统帅询问道。
    被问到的将领正是郑成功的右虎(fuguodu.pro)卫陈蟒。
    在厦门海大捷中,陈蟒拒绝服从陈鹏的投降命令,亲自率领百余人向领着两万人登陆的施琅发起冲锋,并把施琅赶下了大海。大捷之后,郑成功提拔陈蟒为右虎(fuguodu.pro)卫提督,左右虎(fuguodu.pro)卫在郑成功出征时就是藩主的贴身卫队,地位类似邓名的三堵墙游骑兵,只不过编制更大。郑成功进攻台湾时带走了左虎(fuguodu.pro)卫,陈蟒奉命带领右虎(fuguodu.pro)卫镇守厦门,相当于厦门卫戍司令官。
    郑经在搜捕杀害了郑泰的部下后,开始进步清洗,那些在之前父子之争中没有无条件站在他边的郑家旧(fqxs)臣陆续遭殃。郑经先是派部队对陈蟒的军队进行监视,然后就命令陈蟒去拜见他。但陈蟒已经知道了郑泰部下的遭遇,不肯束手待毙,居然抗拒命令,率领右虎(fuguodu.pro)卫公开叛变。
    陈蟒突袭占领了厦门港口,还有许多明军将领闻讯带兵前来和陈蟒会师,肩并肩地对抗郑经的军队,很快叛军就超过两万人。见叛军势大,郑经也没有立刻展开镇压,而是派人来劝降。
    陈蟒等人边和郑经讨价还价,边偷偷准备粮草淡水,今夜就趁黑逃出厦门,临走时还把港口的设施尽数点燃。
    “去舟山。”陈蟒在逃走前,已经和其他叛逃者商议妥当,在金门海域外完成了集结,然后扬起风帆向舟山而去。
    在邓名前世,走投无路的陈蟒在闽海盘旋了数日后,向曾经被他打得落海而逃的手下败将施琅投降。至此郑成功十年生聚从四省召集来的豪杰壮士,大半都带着船只和家人投降了清廷,让福建清军不费吹灰之力之就得到了和郑经势均力敌的水师。本来因为黄梧禁海令而双手空空的李率泰施琅,靠着这几万投奔过来的郑家兵马,轻而易举地拿下了郑成功时代固若金汤的金门,不过对于郑成功经营近二十年的大本营厦门,李率泰施琅依旧(fqxs)不敢轻言进攻。
    而郑经此时也把厦门折腾得人心四散,每日每夜都有明军浮海投奔清军,见状郑经失去了抵抗的斗志,下令全军放弃厦门出逃台湾。郑经从台湾返回厦门谋杀郑泰的初衷就是统事权,建立自己的无上权威。而他也确实达到了这目的,代价就是把他父亲留下的精兵强将,成百上千的战舰以及苦心经营的金厦全部拱手送给清廷,并失去了台湾海峡的绝对控制权,还有郑泰这个郑家海贸的总负责人,以及绝大部分由郑泰掌管的在大陆日本吕宋的合作伙伴。
    这时,在庐州府,邓名也接受了江南各地官员的私下问候,以及这些清廷官员对明军武功的祝福。
    在款待这些官员的时候,邓名写好了给蒋国柱和林启龙的亲笔信,两封信的内容完全样:“汉将军名,带战舰七百九万大军下江南,其中披甲四万。”
    “就这么句?”任堂吃惊地问道,他见到邓名写信时,就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想发挥下自己在文学上的优势。明军已经得知东南官府近来对舟山军的态度发生不少变化,任堂打算在信中痛斥蒋国柱他们居心叵测背信弃义,在写檄文这方面,任堂自信能比邓名强不少。
    “对,就这么句。嗯,字不多,这已经多了。”邓名把两封信——或者说两个字条团起来扔到边,重新铺开纸,再次提笔写下:“披甲四万。”
    “好了。”邓名在两封信末都署上自己的姓名,又重重地按下自己的印信,命令把这两封信立刻送去南京和淮安。
    邓名对任堂解释道:“蒋总督和林总督就是两个文盲,其它的字都不认识,就认识‘披甲’这两个字。上次我和他们签协议,字写得太多了,超过他们识字能力和理解能力了,所以我不责怪他们。这次我的信简单明了,他们俩定能看得懂。”
    本章完
    第七章还君明珠双泪垂
    第01节精明上
    邓名明确表示过他不希望商业银行在境外贸易时进行恶性竞争,所以各家银行在推销债券的路上都奉行先到先得的非竞争策略。不过漕运总督衙门和两江总督衙门是油水很大的两个债券潜在买家,因此银行家们都不同意让任何家独占。邓名也不能继续支持独占权,否则就不会有人在府县积极推销了,而是窝蜂地向淮安或南京跑。
    因此银行家们在邓名面前达成协议,分享淮安和南京的债券代售利润,每个银行的代表都在合同上郑重地签署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抽签以决定参加淮安组或是南京组。银行家们首先按部就班地在各个府县继续推销债券,然后分别在南京和扬州集合,齐去拜见两江总督蒋国柱,或是组团乘船前往淮安。
    根据熊兰的估算,淮安的购买力还要超过南京两成,所以留在长江南岸的这批银行家是人数较少的组。于佑明冯子铭都抽到了南京签,他们在南京附近等了几天,终于全组到齐,大家就起赶往两江总督衙门,投上名帖求见。
    这时上游的报告已经大量送到两江总督衙门,蒋国柱看完以后,忍不住在心腹面前大骂张长庚和张朝无耻:“我们四省联合,那是何等的声势?只要张长庚你稍微硬气点儿,邓名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勒索我们?”
    现在蒋国柱和林启龙对长江贸易的重要性都有越来越深刻的认识,两人都断定这是邓名的大动脉,忍不住幻想能够拿把刀子在边上比划两下,迫使邓名分给他们更多的好处。郑成功在世的时候,两人实在鼓不起同时挑战郑成功和邓名的勇气,由于高邮湖之战的内幕,他们对清廷也得防手,这就让他们底气更加不足。
    而郑成功去世后,蒋国柱认为后顾无忧,只要张长庚和张朝随便哪个稍微硬气些,就能为自己争取很长的时间,到时候无论是在湖广江西背后擂鼓助威,还是和邓名达成新的互助协议,蒋国柱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得知张长庚和张朝都不做任何抵抗,答应了邓名的切要求后,蒋国柱恨恨地把报告掷于地上:“两个无胆鼠辈,你们就心甘情愿被邓名奴役辈子吗?你们就点勇气都没有吗?”
    蒋国柱收到的报告居然很多都是明军提供的。因为张长庚和张朝满心希望蒋国柱和邓名血拼场,好给他们争取更有利的谈判地位,但这并不符合邓名的利益,所以明军在进入江南后,就给剿邓总理衙门提供了大量的真实情报。在周培公的合作下,蒋国柱对上游的局势称得上是了如指掌,张长庚和张朝送过来的海量烟幕弹都被两江总督轻易识破,没能发挥丝毫作用。
    “看见老虎(fuguodu.pro)下山吃人了,不想着联合自救,就知道和队友赛跑,我怎么会遇上这么群鼠目寸光的同僚呢?”蒋国柱越说越生气,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总督大人息怒(shubaojie)。”梁化凤生怕蒋国柱在盛怒(shubaojie)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来,急忙劝解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邓名实在是欺人太甚,”蒋国柱愤愤地把昨天才收到的封信抛给梁化凤:“这是才送到的邓名亲笔信,你看看把,简直是视本官如无物,奇耻大辱啊。”
    “披甲四万。”梁化凤低声念道,他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地念了几遍(fanwai.org),再对蒋国柱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微微颤抖了:“总督大人,邓提督重诺守信,他说有四万披甲,那就定有四万人,绝对不会少啊。”
    “本官岂能不知!”蒋国柱没好气地说道。郑成功生聚十年,南京战才带来了三万战兵,而邓名才在四川经营四年,就有了四万披甲。虽然其中肯定有部分是夔东兵,但川军怎么也得有半,这种膨胀速度让蒋国柱心惊不已——去年看到川军自己就能凑出五万军队远征,已经把蒋国柱吓得够呛了。远征结束后,川军还搬迁了几十万百姓回去。蒋国柱派人仔细打探过明军的行动,发现他们极为重视移民的沿途生活条件,和满清当年入关掠夺人口时完全不同。途径江南的时候,还不惜代价地大量购买食物被服,耗费极为巨大。
    明军走后,蒋国柱和梁化凤弹冠相庆,都认为明军如此浪费财力,数年内休想再次东征威胁江南,这种判断也是他们敢于勒索舟山的原因之。自从郑成功去世后,蒋国柱和林启龙二人每天都在琢磨如何把崇明拿回来,和邓名共享海贸之利。
    “看着邓名纵横长江,湖广江西数省官吏,就没有个人敢于站出来吗?”蒋国柱越说越是悲愤:“头幼虎(fuguodu.pro)而已,大家拥而上,就是赤手空拳也打死它了。现在人人都跑,迟早会把老虎(fuguodu.pro)喂肥,最后大家都是虎(fuguodu.pro)口亡魂。这么简单的道理,就是三岁小儿也能明白,张长庚张朝他们怎么就能糊涂到这种地步呢?”
    这时卫兵把名帖送了进来,蒋国柱扫了眼,更是勃然大怒(shubaojie):“四川佬实在是太嚣张了,他们欺负了湖广江西那些软骨头以后,又像蝗虫过境般地勒索我们的府县,现在居然敢找到本官的衙门来了。”
    边继续痛骂上游的二张,蒋国柱边让卫兵把几个银行家带到书房来见他。梁化凤忧心忡忡地看着怒(shubaojie)不可遏的两江总督,生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于佑明冯子铭等四五个银行家昂首挺胸地走进了蒋国柱的书房,简单地鞠躬,就算是向两江总督和江南提督梁化凤行礼了。
    “远来就是客,保国公近来可好?”蒋国柱笑眯眯地询问起来。
    事先这几个银行家已经商量好了,只要蒋国柱稍微端架子,负责唱黑脸的冯子铭就会跳上去指着他的鼻子大叫声:“叫帝队来打你!”
    但蒋国柱笑容可掬,陪坐的梁化凤也没有摆什么官架子,这让蓄势待发的冯子铭有力也无处使。梁化凤还口个秀才,热情地称呼于佑明他们,让这几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有人很快就表示他们只是同秀才而已,听到这里蒋国柱摆手:“保国公给的功名还能有假?不过若是你们想要的话,江宁的监生怎么样?本官送给诸君人个。”
    虽然面前的这几个人并不是邓名委任的官吏,但蒋国柱和梁化凤都听说过四川的同秀才对邓名十分忠诚,曾经有两江的官吏试图塞给这些推销债券的人上百两银子,让他们行个方便放过自己,或是在邓名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拿财政困难当理由让自己少认购半的债券,哪怕减个几千两也好。但这些人却坚决不同意,哪怕是喝得醉醺醺的家伙,听到这个要求也都马上清醒过来,变脸掀翻了桌子,逼着县令立刻掏银子——也不知道邓名从哪里搜罗来这么多对他忠心耿耿的人,无论银子酒席美色统统没有用处,不买齐了邓名规定的债券不算完。
    和蒋国柱攀谈了几句后,于佑明不再继续废话,单刀直入地说道:“保国公手里有点紧,派我们兄弟几个来和蒋总督借点银子花花。”
    冯子铭暗暗憋住口气,只要蒋国柱面露犹豫就上去骂他,但两江总督笑得依旧(fqxs)是那么和善:“小事桩,不知道保国公打算向本官借多少?”
    “二百五十万两白银,金子银子都行,我们给蒋总督三天的时间凑钱。”于佑明是负责唱红脸的,自打进了巡抚衙门,负责唱黑脸的冯子铭就直没有得到上场的机会,知道冯子明事先精心预备过,于佑明也努力为他创造发挥的条件:“若是到时候没钱,哼哼,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了。”
    不过两江总督依旧(fqxs)没有丝毫动怒(shubaojie)的意思,只是微微笑:“这件事就包在本官身上。不知保国公打算借多久?”
    “借年!还付给你五厘的利钱。”于佑明歉然地看了冯子铭眼,他没能帮助同伴创造上场的条件。说完了,银行家们就把邓名给他们的授权书展示给蒋国柱看。
    蒋国柱认真看了遍(fanwai.org)邓名的这个“借据”,又询问了些细节,琢磨了片刻,问道:“这个欠条是说,个月内,你们会把真正的债券拿来,换走这个欠条。”
    “对。”于佑明朗声答道。
    “而你们给本官的债券,也是个欠条,证明你们欠本官两亿元的本金,到期连本带息并偿还,对吧?”
    “对。”于佑明再次确认道。
    “而你们还给本官的两亿元,也是欠条,证明保国公欠本官笔债,没有偿还期限和利息,本官没说错吧?”
    “没错。”于佑明理直气壮地答道。他旁边的冯子铭又在暗暗聚气,看起来两江总督还是有所不满的。
    “所以,本官给你们二百五十万两白银,你们给本官张欠条的欠条的欠条,没错吧?”蒋国柱和颜悦色地问出了最后个问题。
    “没错!”于佑明声如洪钟,而冯子铭也屏住呼吸,只等两江总督恼怒(shubaojie)发火,就跳将上去大叫“叫帝队来打你。”
    “呵呵,这还叫事吗?”蒋国柱轻松地长笑起来:“本官完全清楚了,三天内,定把银子凑齐。”
    第01节精明下
    周培公跟四川银行家们前后脚赶来的南京,等他到两江总督衙门的时候,于佑明等人已经去驿站休息了,后宅的仆人们个个脸色都很难看,距离书房还很远的时候,周培公就听到有人在里面大声咆哮。书房里只有蒋国柱和梁化凤两个人,四川人走了之后,蒋国柱又次失控,把摆设通乱砸,对梁化凤赌咒发誓定迟早要让邓名后悔。
    面对激愤的两江总督,梁化凤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见到周培公后,江南提督也是苦笑不已:“这两年免得税,都被邓名卷走了。”
    虽然朝廷免了江南的些税,但蒋国柱可没有丝不苟地照搬,他对朝廷说的是川军所过之处赤地千里民不聊生,再收税就要激起民变了;可蒋国柱知道实际上远没有到这个地步,不但可以继续收税,而且沿途的百姓还和明军做生意挣了不少钱。因此蒋国柱大约只减少了半的赋税,这既给下面分润些好处,也能有助于恢复江南的经济。这些截留的农税,再加上大量征收的商税,让两江总督衙门攒下了些家当。
    “何止!”蒋国柱厉声喝道,除了这些赋税外,两江总督衙门还能从剿邓总理衙门那里拿到份分红,去年帮着明军搬运百姓,给明军提供物资让剿邓总理衙门也赚了不少,最近半年跑船也是收入颇丰,但这次邓名差不多是个蒋国柱来了个锅端。
    “总督大人息怒(shubaojie),”周培公急忙帮忙劝解起来,在湖广江西,剿邓总理衙门直起着润滑剂的作用,周培公本人写过很多封信给张长庚等人,劝他们忍时之气,切勿鲁莽行事;同时剿邓总理衙门还及时地把两江坐山观虎(fuguodu.pro)斗的心态密告给湖广,或是把湖广想坐收渔人之利的思路泄露给两江这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邓名此番有披甲数万,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嗯,本总督岂会不知。”蒋国柱很清楚身边没有可靠地同盟,仅靠江南的力量与邓名硬拼只能便宜了别人,多半还要把自己搞的家破人亡。蒋国柱放缓了口气,又称赞了周培公句:“这次你做的很好。”
    虽然周培公没有能够说服邓名回师,但周培公直把上游的情报远远不断地提供给两江总理衙门,让蒋国柱没有受到张长庚的迷(xinbanzhu)惑,而且还清楚地知道上游的江南府县也都妥协了,现在要是和邓名斗,恐怕就是以南京独抗东征的明军主力了。
    梁化凤和周培公合力把蒋国柱安抚好后,前者就告辞离开了,蒋国柱随后问起邓名是不是又勒索了剿邓总理衙门。
    “正是,不过下官据理力争,最后邓名同意以后剿邓总理衙门的利润,只需要拿出两成来购买它的债券就可以了。”周培公急忙向蒋国柱表功:“而且邓名也答应了,以后我们可以用他的欠条购买货物,或是用来支付利润。”
    见周培公取得了这么大的外交进展,蒋国柱轻叹了声:“如此说来,这欠条倒也不完全是废纸。”
    “确实不是废纸,不过真正有用的是最后还给我们的欠条,债券还是不能用来买货,或是用来支付给他冲抵利润的。”周培公仔细地把几种欠条的区别给蒋国柱介绍了番:“总的说来,也就是把钱放在邓名那里存年罢了,他也是想落个安心,怕我们趁着郑成功去世群起围攻他。”
    “但愿如此。”听说钱还有要回来的机会,蒋国柱心里有了希望就又舒服了些,拼个鱼死网破的念头更是淡得快消失不见了:“就是不知道邓名年后会不会又食言不算。”
    “这绝对不会,归根结底,这次还是我们太急躁了,四省还没有做好准备,就开始对张煌言下手,给了邓名口实,也逼得他发飙要拼命。如果我们再小心些,稳当些,我们四省还是要比他强大的多,再说我们背后也还有个朝廷,没法全力对付邓名。”周培公指出,只要东南四省精诚团结,大家有劲往处使,那邓名根本不是对手:“再说这次债券他卖给了这么多人,到时候如果他敢食言,武昌和?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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