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第 156 部分阅读

    大股沥青洒下,刚好泼在了易厚的左大腿上和握着梯子的左臂上,这几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脚下空就失去了平衡。
    “不好。”易厚感到自己好像正离开云梯,他下意识地丢掉右手的盾牌,全力去抓云梯,想把自己吊在梯子上。右手猛地攥住了梯子的边缘,这时剧痛才完全传入脑海,易厚感到全身上下都不听使唤地哆嗦着。他的左臂和左腿都悬空了,痛得已经不受控制了,全身的重量都吊在右臂上。
    虽然眼泪都快迸出来了,但易厚还是死命地咬紧钢刀。如果失去了武器,那他登上城墙也不过是任人宰割。距离垛口就只有线了,但易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爬不上去。易厚替身后的同伴挡住了大部分的沥青,他们并没有遭到同样的重伤,但如果易厚爬不上去,那他们也无法前进。
    “我能上去的,”易厚的牙几乎要咬碎在刀背上,他的右手用尽全力地抓住梯子的边缘,不让自己摔落下去,同时竭力想恢复对左半边身体的控制:“我还要跟着刘将军把鞑子赶出关外呢,怎么能死在这儿?”
    “我不会死在这里的”易厚拼命地动动受到重创的左半边身体,给自己鼓劲,定要在下刻跃上城头。
    就在这时,易厚看到支火把探了出来,越过他的头顶,握着火把的手悬在他的头上,停住了。
    时间好像静止了,易厚知道下刻这支手就会松开,把火把扔在这具沾满了沥青的云梯上。
    松开了紧握梯边的右手,同时右臂全速回缩,当手抓住刀柄的时候,易厚把口中的刀吐了出去。
    “啊——”易厚用尽全力发出声大喝,全力把刀向着那只握着火把的手挥去,同时他的身体也失去了平衡,向后翻倒。
    在身体从梯子上摔出去的时候,易厚确认自己命中了目标,探出墙垛的那只手以及它握着的火把,和易厚起飞离了重庆的城墙。城墙的顶端急速地远离着,易厚和身后梯子上的同伴们错身而过,在他飞快接近地面的时候,那些明军士兵又开始向上攀登。
    易厚身体平躺在空中,右臂竭力地向天空上伸出。
    “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抓住吗?”这是在大地接住易厚前,他闪过的最后个念头。
    走到垛口扔火把的清军军官发出骇人的惨叫声,他的右手已经不翼而飞。军官用左手紧握着自己齐腕而断的残肢,狂呼着后退到内侧的墙边。鲜血从手腕里喷上了半空,洒满了他身前的地面。清军军官的生命,也随着喷泉般的热血汹涌而出,他双膝软,跪倒在地,头向前俯下垂向地面:“总督大人说过,等到平定了四川,就替我们请求退役,让我们过太平日子”
    跪倒在地的清军军官身体变得更软,终于侧身倒在地上。他的右手手腕还在汩汩地出血,每次心跳都让更多的血从伤口处下下地喷出来,这节奏变得越来越缓慢,每下挤出来的血液也越来越少,终于停止了。
    在清军军官倒地的前方,第个明军士兵跃上了重庆的城头。
    “只是刘体纯和党守素两个人,而且只是第天,竟然就让他们登上城头了。”李国英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并不反对进行场消耗战,只有激烈的战斗才能更快地消耗明军的战兵实力。不过明军的进展如此之快实在出乎意料,现在城墙上的肉搏战已经展开了,清军的士兵也开始急速地消耗。“
    “总督大人。”孙思克急切地向着李国英喊道。
    李国英缓慢但是坚定地摇摇头:“还不到你们上去的时候。袁宗第李来亨都还没动呢。”
    除了五千披甲兵的预备队,其他的清军披甲兵被比较平均地部署在各个城楼上。李国英本来害怕清军表现出太强的防御力让明军失去了强攻的,但现在证明他大大低估了夔东军的实力。
    川陕总督发出了旗号,让附近城墙上的清军就近增援,并让另外几处没有战事的城楼抽调人手赶去增援遭受攻击的地点。
    清军的援军迅速从两侧赶到,利用狭窄的城墙把上城的明军控制在个很小的范围内。当其他城楼的援兵陆续赶到后,刘体纯指望举打开突破口,夺取座重庆城门的希望也就化作了泡影。
    “城内的鞑子已经如此不堪击了吗?”袁宗第赶到战场附近的时候,惊讶地看着那几面飘扬在重庆城墙上的红旗。虽然看起来夺取的这段城墙实在太窄,天色也不早,无法继续扩大战果了,但这只是第次强攻而已,明军就顺利地攻上了城头。直到此时,驻扎在城外的清军依旧(fqxs)被党守素按在营寨里,根本无法干扰刘体纯对城墙的攻击:“如果我和他们起进攻,是不是这重庆就鼓而下了?”
    “可惜,可惜。”见登上城墙的部下拼杀半天也不能再向城楼方向靠近步后,刘体纯不得不承认了失败。
    听到金声后,已经登上城墙的明军就转入防守,开始把受伤的同伴从城墙上吊下去,处理完伤员后,明军士兵互相掩护着陆续撤下城去。清军也没有过分地紧逼,当最后几个明军士兵齐跃出城墙,顺着云梯滑下来后,刘体纯下令收兵回营。
    “明日再战!”
    刘体纯手下的将士向重庆发出了整齐的呐喊声。在回营的路上,刘体纯询问了番城内的情况,正如他猜测的那样,登城的明军士兵也看到赶来增援的敌兵三三两两,有先有后,多半是从其他几个城楼抽调过来的。
    “李国英手里没有多少士兵了。如果全面进攻的话,那他顾此失彼,无法像今天这样拆东墙补西墙,总有处可以破城。”刘体纯没有过问爆破小组的兴致了,重庆城墙下面都是山石,很难挖掘,爆破车不但需要很久才能准备好,而且推到崎岖的重庆城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去和小老虎(fuguodu.pro)袁老哥他们谈谈,大家休整两天,好好筹划番,然后总攻,口气拿下重庆。”
    第30节变化上
    当天晚上,明军各路将领再次汇聚在李来亨的帅营中,讨论下步的作战计划。
    李来亨的大营设在刚刚夺取的浮屠关。明军控制了长江,与清军分享嘉陵江,并且在江的另边留下了王光兴的部队,现在这里就是重庆清军突围的唯方向。在这场会议上,刘体纯才有机会当面向袁宗第解释他为何要配合党守素夺下此地,彻底切断清军主力的逃生路线。
    不过袁宗第并没有生气,今天他赶到战场后看到刘体纯的进展,他也对如何攻打重庆改变了看法:如果能快速歼灭李国英,那么无疑对明军更有利,可以收编俘虏并趁着余勇杀向保宁。
    除了夔东军的整体利益外,这个目标如果达成,对袁宗第也有个人的好处。在李自成时代,袁宗第曾经有过很高的地位,那时他奉命镇守襄阳,攻击武昌,掌握独当面总揽个战略方向的攻守全权。而占据重庆保宁后,袁宗第差不多又会是个战略方向上的负责人。李来亨负责江陵,肯定不会来和自己争,刘体纯要协助李来亨,多半也不会来和老哥哥抢,只要夔东军夺取这两地,那袁宗第觉得自己的机会很大。
    “既然李国英已经不堪击,那确实没有必要在这里和他浪费时间。”袁宗第表示他也赞同刘体纯的速战速决计划。来开会的路上,他把自己的那点小算盘拨打了好几遍(fanwai.org)。袁宗第自认为和邓名的关系不错,又是夔东军的重量级人物,由自己负责毗邻成都的夔东军新占领区应该能够被双方接受。不过这么大片土地,袁宗第个人肯定照顾不过来也不能独吞。党守素马腾云他们现在的地盘还都是三峡周边的山区,战后也会要求迁入巴中地区,至少袁宗第的万县得让出来——袁宗第需要他们的协助,就像郝摇旗需要贺珍李来亨需要刘体纯样,他打算好好发展下和这些将领之间的关系。
    看到刘体纯和党守素的进展后,李来亨也有些动心。重庆和他的地盘有段距离,这次他出兵完全是为了帮助刘体纯他们;也是因为太多人对他说邓名对夔东军有猜忌的迹象,所以李来亨要来帮助同门伙伴发展下势力,为此李来亨不但带来了万兵,还自己掏腰包送来不少粮草。
    但归根结底这里还是成都的大门口,无论是李来亨还是袁宗第都不清楚邓名对重庆的态度,他们虽然都怀着戒备心理,但也不愿意和邓名搞坏关系,所以这次就趁着邓名不在来打重庆——听说邓名已经到了建昌,虽然时半刻回不来,但时间不宜拖得太久。重庆由夔东军拿下,夔东军就有权决定如何处置;李来亨担心万邓名赶回来参战,战后又提出要控制重庆怎么办?
    袁宗第刘体纯和党守素个个都雄心勃勃,贺珍盼着早点分东西,李来亨不愿意夜长梦多,也想早点返回江陵去照顾自己的领地。所以众人迅速达成了致意见,那就是明天全体参战,全面进攻整个重庆西线,让李国英的所有的弱点都被暴露出来。
    “王光兴就让他继续在朝天门对岸防守吧,以免李国英狗急跳墙,用木排渡过嘉陵江逃窜。”
    王光兴和夔东军的旧(fqxs)怨比较多,而且这些年来也没有很好地弥补关系。看过东安郡王的密信后王光兴加入委员会,大家面子上客客气气,但私下里依旧(fqxs)互相提防。既然如此,那还是让他老老实实地负责另外条路,阻止李国英渡江逃窜吧。
    虽然赞成攻城,但袁宗第还是提醒大家要谨慎地保留支军队在手边,他举的例子就是刘文秀被李国英偷袭的那仗:“重庆城中说到底也有万多战兵,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们要小心,说不定李国英又孤注掷地出城来偷袭。”
    “放心吧,老哥哥。”刘体纯表示在场的都是多年打仗的老手,不会不提防这点:“万李国英真出来拼命,无论他打谁,都要拼死拖住,坚持等到其他人来支援。”
    上次刘文秀失败的个的原因就是将领们各自逃生。当时西营内部已经有了矛盾,西营和川军也互不信任,先逃跑的人过桥后竟然还砍断了浮桥,导致来不及过河的大批友军淹死在江里。
    “明白。”
    “放心。”
    “这个还不晓得么?”
    夔东众将纷纷答道,他们都是共患难多年的同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李来亨还补充了句:“这次打下了重庆,首先把各家的兵力补满,然后再论功分俘虏,怎么样?”
    大家都高声喊好。李来亨担心有的人心疼部队遭受损失,提出这个建议就是要保证出力者不吃亏。又讨论了会儿细节,夔东众将就各自回营去安排明日的攻势。
    第二天清晨,刘体纯党守素李来亨贺珍和袁宗第从南到北字排开,几乎同时发起了向重庆的进攻。
    在部署了些必要兵力监视其余的城墙后,李国英派出了五千披甲和万无甲兵防御西线,依旧(fqxs)把原先的预备队保留在手中,等待合适的投入时机。
    从城头望去,西面到处都是赤色的旗帜,重庆城前人头滚滚,都是明军的士兵。战兵在城外的阵地上和城墙前做牵制攻击的时候,明军的辅兵就不断地拆除重庆周围的障碍物,把大量的土方搬运上山来填满壕沟。
    “胡全才郎廷佐这两个家伙到底送了多少东西给邓名啊?”李国英看得连连摇头。上次忠县之战时,袁宗第所部的装备已经让李国英极为惊讶,想不到邓名在武装川西军的同时还能分给万县那么多盔甲;忠县之战后,李国英判断因为邓名需要万县协助川西,所以袁宗第的装备才能那么齐整。
    但昨天刘体纯的部队拉出来后,重庆清军就注意到夷陵军的装备也很好,清军的弓箭能够大量杀伤党守素的人马,但对刘体纯的部队杀伤效果就很差。今天李来亨参战后,李国英注意到江陵军的器械好像有些眼熟,很像他与邓名在綦江对垒时川西的装备,不光是铠甲制式相近,就连射上城上来的弩箭好像都是家制造的。
    “总督大人,胡将军请求增援。”个传令兵匆匆跑来报告道。胡文科负责防御的地段是贺珍在主攻。
    看到明军的部署后,李国英判断贺珍是明军比较差的路:袁宗第的装备不错,刘体纯的装备不错,李来亨是统帅,但是明军总得有些短板吧?李国英猜测贺珍的装备水平应该和党守素差不多——眼前也就是党守素的装备情况还符合李国英的认知水平。
    李国英交给胡文科的部队并不多,李国英并不认为贺珍能给重庆造成太大的威胁,但交战没有多久,胡文科就感觉不对劲了。贺珍的士兵有好多种式样的盔甲,但质量却中规中矩,绝对不是夔东军以前那种锈得穿洞的铁甲;同样,贺珍的羽箭也不少,个个有货真价实的铁头,并不是胡文科印象中那种简陋的竹箭。虽然竹箭的种类各式各样,看上去像是好几支绿营部队的产物,但都属于合格品。
    贺珍的推进速度相当迅速,胡文科想依靠远程武器大量杀伤明军的计划从开始就没有丝毫成功的机会。不过胡文科反应速度也很快,他看到明军快速推进,就马上派人向李国英求援——等明军越过壕沟,攻击城墙后,那就会开始场消耗战,旦人力跟不上,很可能就会被明军突破。
    听到胡文科的求援后,川陕总督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夔东贼的装备居然比西营还好?胡全才郎廷佐都是死有余辜啊。”
    李国英意识到他出现了严重的判断失误,大大低估了夔东军的战斗力,他转头对孙思克说道:“让半汉八旗备战吧。”
    昨天孙思克曾经主动请战,但现在他听到这句话却不禁楞了下。昨天明军退兵后,李国英还信心十足地告诉他,十天半个月内明军没可能对重庆构成重大威胁,这段期间汉八旗完全可以养精蓄锐,等到明军疲惫后再作为生力军发起反击,把已经精疲力竭的夔东军统统赶下江去。
    “遵命。”孙思克惊讶地呆住了几秒,但他随后反应过来,命令袁佳文弼带着半数量的汉八旗向城边进发,随时准备登城参战。同时立刻派了两个牛录到胡文科防守的地方去。
    “刘将军说重庆的城墙没法挖,不过咱得自己试试。”贺珍对部队的进展很满意,他估计自己正面的清军也就是千多人的样子,而且也不会都是甲士。这点兵力想阻挡几千贺珍部下的推进是根本不可能的。
    贺珍把手下将士分成三批,打算轮番攻击城墙进行牵制,同时在自己控制的这段战线上多刨几个洞,如果能炸开处城墙,那他贺珍就拿下了第个冲进重庆的大功了:“刘将军肯定又是老毛病犯了,又要试试他的各种怪念头。我们不管他,我们炸开城墙冲进重庆,府库里的东西都是咱家的。”
    第30节变化下
    和明军样,防守的清军同样采用轮换方法来守卫防线。胡文科看到两个牛录的汉八旗援兵抵达后,就打算让其中个牛录登城参战,另外个牛录和预备队的绿营起在墙后备战。值此危急时刻,汉八旗也不打算讨价还价,二话不说就要加入战团。看到八旗兵这种中央军赶来助战时,胡文科的手下还纷纷发出欢呼声。
    不过就在这时李国英的传令兵又赶到了,川陕总督经过再三考虑后,还是下令要尽量拖延汉八旗进入战场的时间。明军攻击的防线大概有两千米长,上万个清军轮番防守,李国英觉得暂时还是不需要八旗兵出动。在命令胡文科谨慎使用八旗部队的同时,李国英还让其他地段的将领都抽调点人派到胡文科这里来。川陕总督的命令是:只要绿营还有余力,汉八旗就不应该被消耗在防御战中。这些汉八旗只是以防万的,只有在绿营已经无法阻止明军沿着城墙推进时,汉八旗才可以投入战斗。
    在李国英的帅旗下,他正在和孙思克解释自己的部署:“贼人会疲惫,随时都可能露出破绽。这个破绽可大可小,或许出动千人就能抓住机会,取得胜利,或许三千人都不够多。所以定要尽可能地积聚支比较大的军队在手里,这样就容易找到更多的溃敌解围的机会。”,
    李国英说这番话是因为孙思克刚才又误会了,孙思克以为经过忠县战,李国英会担心汉八旗又要在关键时刻撂摊子,听了李国英的解释后,孙思克无话可说又退到了旁,川陕总督也继续观察起战场来。
    事关每个人的性命,李国英倒是不怀疑汉八旗的斗志。除了孙思克伙儿人外,重庆还有四百个满洲驻防八旗。这些满汉八旗军队是营养最好,操练经费最多,忠诚程度最高的清廷中央部队,只要事关他们自己的死活,李国英觉得他们的战斗力还是该在绿营之上。除了这些八旗部队外,李国英手中还有六百名总督标营卫士。从綦江逃回后,度李国英的标营只剩下二百多人,两年来又恢复了些,他们和满八旗样都是重装甲骑;预备队中的最后千人是李国英精挑细选出来的陕西老兵,由王明德等几个老部下统帅着。
    接到李国英的命令后,胡文科只好调整了下部署,用手头的兵力抵抗贺珍。
    “贼人在填壕沟!”
    个清军士兵探出了头,观察到李来亨的部队也接近到城前。
    “准备投石。”清军军官下达了命令。李国英就在不远的城楼上督战,此地的清军军官必须要好好表现,肯定不能允许壮丁们偷耍滑。
    因为这里面对着夔东军主帅,所以清军也部署了数量众多的精兵。清兵在墙边储备着更多的木石的同时,大批的弓箭手也整齐地在后排待命。宋梁也是其中之,他看到不时有斥候从垛口探出脑袋去,观察城前明军的进度,大部分都是迅速地探出头去,环顾圈马上缩回来报告;但也有运气不好的,就在宋梁的身侧,个斥候刚刚探出头去,就被支弩箭迎面射中,宋梁甚至听到了那冰冷的金属射入人脸颊肉中的沉闷声。
    几乎在脸颊中弩的同时,那个斥候的头盔也被另外支箭射中,被击中的清兵仰天倒下,抽搐了几下就动不动了。
    马上有两个无甲兵走过去,把死去的斥候拖到内侧墙边,然后推下城墙去。
    宋梁看到其中个无甲兵只手取下了那个斥候的头盔,另只手扯下了自己头上的帽子,把头盔戴了上去。
    “这个头盔不光能救命,有时也能让你送命,刚才这个斥候多半就是因为这个吧”宋梁在心里默(zhaishuyuan.cc)默(zhaishuyuan.cc)想着。就在这时军官的命令声传来,打断了宋梁对那个斥候死因的推测。
    “弓箭手,上前!”
    “喳。”绿营士兵响应的同时,纷纷向墙垛靠上去。宋梁嘴唇动了动,也轻声答应了声。
    刚才军官们已经交代过,对于缓步推进的明军盾墙,清军的弓箭伤害并不大,所以军官要清军把目标对准那些搬运土包或云梯的明军无甲兵。这些目标虽然距离要远些,但攻击他们更容易取得战果。
    所有第排的弓箭手都靠近了城垛。宋梁心中十分紧张,但也毫不犹豫地大步向前走去,如果在这个时候有什么迟疑,督战的军官定会毫不犹豫地举起钢刀而不是皮鞭。
    作为个参加过几次城市攻防战的老兵,宋梁知道当他们首次出现在墙垛上时,会受到敌军猛烈的箭雨攻击。前面即是墙垛了,宋梁深吸了口气,迈出了最后步,他已经站在了个垛口上,顿时把城外的情况览无余。似曾相识的大片盾阵像是个庞大的甲壳虫似的生物,正在壕沟边缘缓缓蠕动。后面是川流不息的明军无甲兵,他们像蚂蚁样把土包运来,然后就用这些填平壕沟,堆上城墙,让明军踏着土山冲进重庆,把宋梁他们统统杀掉。
    宋梁稳稳地张开了弓,瞄准了个射程范围内位于明军盾阵后方的敌人,在宋梁瞄准的位置上,有道明军忙碌的人流,如果他不小心射偏了,还有机会命中其他人。
    在宋梁的身前不远,劳青岩正把他的弩机举起指向重庆城头。邓名把这些汉阳造的单兵弩配置给他手下的浙兵老兵,而李来亨同样将其交给荆州军中最优秀的射手。弩手是第批靠近重庆城的明军,他们在盾兵的掩护下,首先和城上的弓箭手进行了番对射。双方都在盾兵的保护下,所以哪方都没有取得值得提的战果。不过通过这种对射,双方都摸清了对方的些底细。清军考量出了明军的装备,而明军弩手的掩护则保证大队人马能够更快更安全地靠近城墙。
    明军的步兵在向重庆城墙逼近的时候,劳青岩看到城墙上的敌军射手都消失了。新兵对此或许会感到奇怪,但在劳青岩这种老兵眼中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清军发现远程攻击效果不好后,自然会躲在墙垛后面,既隐藏了实力还能避免受到流矢的伤害。
    在明军结成盾阵小心翼翼地逼近到壕沟前这段路上,劳青岩从始至终用弩机瞄准着重庆城头。以往的经验告诉他,当明军开始填壕沟清除梅花桩的时候,大批敌军的弓箭手就会出现,发起猛烈的攻击。明军所有的弩手和弓手都隐身在步兵的盾阵中,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准备在清军弓箭手出现的时候给予迎头痛击。
    弩手需要极快地做出反应,相对弓手来讲,弩手无疑更有优势,因为他们可以直保持满弦状态,而弓手显然做不到。不过即便如此,弩手也需要时刻保持着精神高度集中,才能抓住那瞬即逝的良机。
    不过劳青岩却没有能在清军出现的那瞬间发射,因为他正忙着给他的弩机上弦,刚才重庆城头虽然平静,但不时有鼹鼠般的清军斥候探出头来观察城下明军的动静——躲在城垛后面,观察射击的视野很窄,清军无法准确地掌握全局动静。
    对于清军的斥候,劳青岩般是不会攻击的。因为斥候多半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身手敏捷,如果劳青岩看到目标出现然后再掉转弩箭去瞄准,那时候斥候已经看清了眼前的切情况,迅速缩回墙后去了。
    但刚才有个正前方墙后的敌人犯了个错误,他的身体伏得不够低,让劳青岩看到个头盔的尖顶从墙边缘上探出。于是劳青岩就举起弩机,把它锁在头盔尖顶所在的位置上。劳青岩身旁的个明军弓手,经劳青岩的提示后,也向着那个方向弯弓。
    看到那个头盔的尖顶晃悠了下,作势欲出时,劳青岩就扳动了弩机,铁箭激射而出,在它飞临重庆城墙上时,那个躲在墙后的清军斥候正好探出头来,用脸颊接住了劳青岩的弩箭。而另外个明军射手的动作稍缓,看到劳青岩的箭射出去后,才跟着开弓,劳青岩看到那支箭好像也命中了目标——新兵就是新兵,劳青岩知道如果没有自己,这个弓手多半要看清了人头才开弓,那么等羽箭飞到时,对方早就又消失在墙后了。
    在劳青岩再次举起弩箭的时候,墙垛后的清军已经完成了轮射击,退了下去。
    许多明军被敌军射中,他们迅速被周围的同伴搀扶了下去,这些人也竭力忍住疼痛,直等到远离战斗部队后才开始大声呼痛。
    清军的弓箭手批批出现在城垛后,他们攻击着那些从事搬运的明军以及威胁巨大的明军弓弩手,而明军也还以颜色,不停地反击城上。
    宋梁已经轮换过三次了,他看到军官正指挥着无甲兵在墙垛前预备,并勒令他们探身出去攻击城前的明军。这个命令让宋梁感到宽慰,因为这些人会替射手吸引明军的火力。军官紧接着转身看向弓箭手,宋梁知道马上要部署弓箭手的战术了,而这个战术部署将决定他今天的生死。
    第31节佯攻上
    和很多重镇样,重庆城墙所有墙垛的下方都有个倾斜向下的射击孔,从这里射击敌人相对来说更安全。宋梁希望长官让他们这些老兵利用这些射击孔,而让经验较少的弓手去负责城垛。不过军官的命令让宋梁失望了,军官让新兵监视射击孔,如果视野内有明军就攻击,而让宋梁之类的老兵去城垛边备战。
    “局势有这么严重吗?这才刚刚开始。”宋梁腹谤道。他很清楚,在利用射击孔方面,老兵和新兵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那里视野相对较小,而且攻击角度也比较狭窄,如果没有合适的攻击目标那么经验再丰富也没用。而让经验丰富的射手从城垛攻击,他们可选择的目标就多些,也能给敌人带来更大的伤害,当然,也更容易被敌人命中。这种战术会提高双方消耗的剧烈程度。
    明军已经靠近了城墙,正在支起云梯来。城墙上的军官们发出雷鸣般的吼声,让兵丁上前攻击明军。军官和他们的家丁都拿着钢刀在后面督战,不允许士兵盲目投掷,而定要他们探出头去,准确地把大石头丢到墙根下的明军头顶上。
    宋梁右手边的射击孔旁,蹲着两个弓箭手,他们轮番拉弓朝着孔内瞄准,个人射完了换上另个。宋梁羡慕地看了他们眼,然后转身看着前方的战斗,等待着合适的机会。
    不时有明军的箭矢飞上来,眼前的两个辅兵抬着块大石头上前,其中个人露出半个身子,在松手的同时就被支敌箭射中,那个士兵大叫声,倒向了身后。宋梁抓住这个机会,猛地个箭步上前,飞快地侧身于城垛旁,瞄准了个扶着云梯脚的明军就松开了自己的弓弦。箭离弦的同时,宋梁急退了两步——如果刚才有明军瞄准这个垛口的话,那他肯定还来不及上弦。
    清兵不停地上前,猛烈地向城下投掷着,每时每刻都有人被明军击中。城垛前又有个清军士兵抱着石头上去,他向墙外俯出身,刚刚把大石头举过头顶,还来不及狠狠地砸下去,就被箭射中了胸部。宋梁看到那个清兵被从下面射来的箭顶下,接着身体就向前趴倒,软倒在垛口上。
    “把他推出去!”军官喝道,马上就有两个人上前,抬起垛口上的人的双腿,把尸体推出了城外。
    “沥青!”看到障碍已经被排除,军官声嘶力竭地再次大嚷起来,后面抱着铁锅的兵丁匆忙跑上来,把滚烫的黑色液体从垛口处浇了下去。
    在杀伤明军的同时,清军的弓箭手和投石兵也不停地倒下。宋梁又次射击完毕,他匆匆后退的时候,脚下绊仰天摔了个跟头,同时听到了身下细微的呻吟声。
    绊倒宋梁的是个垂死的清军伤员。开始这些尸体总能得到及时的清理,伤员也会被拖下城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墙上横七竖八倒着大批的伤亡人员。
    无独有偶,几个抬着沥青锅冲上去的清军士兵也因为被军官催得急,个人脚下软就被尸体绊倒,连带着整个锅都被掀翻,墙垛前的几个清军士兵躲闪不及,被粘稠的沥青液溅到,都疼得蹦跳起来。
    “把这些东西扔下去!”看到混乱的幕,已经喊得声嘶力竭的军官勃然大怒(shubaojie),厉声咒骂着那些壮丁:“狗东西,急着投胎吗?又在偷懒!”
    听到军官的喝骂,清兵们不由分说,把每个躺在地上的人都拖向墙边。绊倒宋梁的那个人用轻微的声音争辩着,称他还活着,但也被和尸体起从城墙内侧扔了下去。宋梁急忙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来,对着两个正盯着他看的无甲兵蹦跳了下,表示自己切正常。这两个人才把视线从宋梁的身上挪开,去拽另外具尸体。
    清军将领轮换城墙上的士兵,让疲劳的人下来喘口气,换上生力军继续作战——本来清军以为把部队分成三批,批轮,今天的战斗就该结束了。但才打了这么会儿,第队就已经疲惫不堪了——如果明军继续保持这种攻势强度的话,那今天看起来要轮换个两三轮。
    李来亨得到报告,只是个时辰的交战,他负责进攻的这段城墙上就已有上百人的减员。李来亨这线是战斗最猛烈的,这段城墙上空的弓箭密度看上去好像比袁宗第和刘体纯的那两段还要密,起码是党守素那边的好几倍。为了挡住李来亨,清军下令全力射击,不要吝啬弓箭。
    “李来亨这是故意地消耗我军,”李国英观察了会儿城墙上的动静,确认李来亨并没有全力猛攻,搭起云梯只是为了威慑守军,迫使清军刻不停地抵抗:“他都竖了这么多梯子了,半天却没有爬上人来,显然是想多消耗我们些弓箭器械和人力,等我们力竭了再起蚁附登城。”
    李国英不断接到紧急报告,明军搭上城头的云梯越来越多,守军已经快要压制不住明军了。
    “要打破李来亨的企图”李国英沉吟着,犹豫着是不是该命令手下调整部署,节省人力和器械,让李来亨的部队觉得登城的时机已经成熟了;更进步,李国英突然有个大胆的设想,假如各路明军有个统的计划,都要先佯攻,做好准备,然后在约定的时间统发起总攻的话,那么打乱李来亨的节奏就有更大的益处。李国英可以先放李来亨上来,然后集中兵力对付他,等耗尽了李来亨的攻击能力,再把部队撤下去返回原来的阵地。这样可以减轻全线的压力,而且还不必动用手中的预备队;而其他战线上的明军多半无法及时得到消息,很可能还会继续佯攻下去,等待总攻的时刻到来,从而给李国英各个击破的机会。
    “不过若是我错了,明军并没有这样统的计划,而是各自见机行事的话,就会带来很大的麻烦。”李国英斟酌再三,还是没有敢用这样的冒险手段:“如果我判断失误了,重庆就会遇到危险,会多损失很多士兵。”
    没有冒险的李国英让士兵们继续坚决地抵抗李来亨的进攻,刻不停地压制明军在墙角处的活动。
    明军全军总攻的第天就能带来这么巨大的压力,让李国英周围的幕僚们个个都脸色凝重。高明瞻看着李来亨那边射上城的密集弩箭,个劲地大骂东南督抚资敌——谁都知道李来亨自己是没本事造出这么多武器的。三年前,听说他因为从永历朝廷那里总也拿不到军饷,穷得连战兵都快穿不上衣服了,更别说盔甲利刃了。后来听说胡全才在钟祥送给了邓名上万套装备,郎廷佐的几万两江部队也被邓名李来亨网打尽,但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谁能想到他们居然能富裕到这种程度。
    “还好,还好。”李国英强笑了声,安慰高明瞻道:“至少胡全才郎廷佐他们还没有送大炮给邓名和李来亨。”
    此时袁宗第在不急不慌地攻击着城墙。在搭起云梯的时候,他让手下去寻找是否有可以挖掘地道的地点,不过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正如刘体纯说的,重庆城完全是建立在山上,到处都是难以挖掘的坚硬岩石。
    “小老虎(fuguodu.pro)那里打得不错,李国英应该就在他那里吧。”袁宗第眺望了下远处的中央战线,听起来那边的战斗比他这里要激烈多了。
    袁宗第现在已经支起了五十多具云梯,小股部队不停地尝试登城,但他们都很谨慎,不是闷头向上爬,而是时刻保持警惕,旦见势不对就跳下来躲开沥青和火把。
    以前装备简陋的时候,明军攻城也只能拿人命去填,但现在既然有了不少武器,袁宗第对手下的性命也就越来越爱惜了。因为明军不停地试探性进攻,清军必须时刻保持城垛上守兵的数量,这让明军射手可以躲在盾阵的掩护下不停地攻击他们。虽然明军是攻击的方,不过袁宗第觉得清军的损失也不小,而且清军损失的固然有很多是无甲的辅兵,但明军这边也是样,迄今为止,袁宗第折损最多的就是搬运土包的辅兵。
    “重庆城的地形实在是太不好了。”袁宗第本想做些简易的投石车攻上去,那样防守者集中兵力于城墙上时,就会遭到更大的伤亡。但是总攻开始得太快,袁宗第来不及做很多器械,而山地又不便于运输,让袁宗第很难在靠近城墙的地方部署好投石车。
    昨天的军事会议上,李来亨断定李国英会把主力摆在线,企图在第时刻挡住明军的进攻——大家断定清军士气不振,所以李国英不敢冒险,也需要靠顽强的抵抗来振奋士气,所以李来亨建议大家先佯攻个上午,利用手中的装备多杀伤些清军。等午时过,太阳转到清军的眼前时,全军就起发动总攻,将重庆城拿下。
    “本来我还怕党守素他们忍不住,不过看起来党守素拿不下城墙。”看到统的作战计划进展顺利,袁宗第满意地自言自语道:“听说李国英铸造了些大炮,等拿下了重庆,咱们也就是有大炮的人了。”
    第31节佯攻下
    午时袁宗第做好了战斗准备。他的主力营不参加今天的总攻,因为袁宗第总是有些担心,需要防备李国英还有什么后手。当太阳到了约定的位置时,还不等袁宗第下令,他就听到通远门李来亨那里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战鼓声,袁宗第哈哈笑:“小老虎(fuguodu.pro)真是急脾气。”
    袁宗第随后也下令擂鼓。早上负责佯攻的部队轮换下来,而新的批部队开始认真地登城进攻。战士们今天直在养精蓄锐,如果清军已经投入了全部生力军的话,就很难顶住明军的这次大举进攻。
    在明军的主攻阵地上,清军发现明军的攻势突然变得猛烈起来,几乎所有的梯子都同时剧烈摇晃起来,大批的明军正涌上城来。那些坚守在射击孔旁的清军射手本来显得相当从容,但瞬间都惊叫起来,慌慌张张地把弓箭射下去,还招呼其他人赶紧来帮忙。
    正在城下休息的宋梁也被紧急的号角声唤起,他不得不扔下手中的饭碗,在军官的催促下再次跑上城墙。凑到射击孔旁边匆匆瞥,宋梁就看到城外的梯子上爬满了明军的士兵,通过射击孔能够看到,城下有大批敌兵已经跑到城墙边,围拢在梯子脚旁。现在城垛上已经没有弓箭手的位置,清军的披甲兵也拥而上,顶到了城垛前,挥舞着刀枪向城墙下面乱戳。
    宋梁和其他所有的射手都挤在射击孔周围,以最快的速度向外射击着。那些抬着油锅的壮丁转来转去始终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又怕军官给他们扣上畏敌不前的罪名,就向射击孔挤过来,不假思索地把沸油和沥青从这个出口倾泻出去。
    “不要胡来!”几个射手还来不及提醒,就有几只大锅沿着射击孔倒了出去,突然倾泻而下的热油把几个明军从云梯上浇了下去,但粘稠的沥青却没有尽数流出去,遇到墙壁,冷却的部分粘在射击孔道四壁,挡住了射手们的视野和射界。
    “贼人的细作!”忙着指挥披甲兵作战的军官回过头来,正好看到这幕,他大刀挥,就把个抬锅的无甲兵砍了个身首分离,然后朝另几个抬锅的人吼道:“滚!还不快去干活!”
    士兵骇然而退的时候,军官又转身去督促墙垛边的人作战,甚至忘记了让无甲兵把他们刚被砍翻的同伴带走;而宋梁他们几个射手也放弃了被堵住的射击孔,换到了另外个位置。
    在城下,劳青岩和负责掩护的同伴们向前靠近了城墙的位置。随着明军开始猛烈进攻,城垛缺口处站满了清军的披甲肉搏兵。清军向城下泼沸油的行动已经基本停止了,但不时还有些木石投下。不过这些重物的丢掷准头大不如前,显然都是被隔着城垛和前排的披甲人墙抛出来的。劳青岩甚至懒得去观察这些石头到底是如何乱飞的:尽管城下的明军十分密集,但这种石头还是很难砸倒人。
    些清军士兵似乎是杀得兴起,劳青岩看到居然有个壮汉扛着石头跃上城垛,把大石高高地举过头顶,打算全力向正在攀爬的明军士兵砸下去。
    “壮士”
    看到这幅不怕死的场面,劳青岩脑海里忍不住冒出了这个词。那个清兵几乎立刻就被明军的射手击中,抱着他?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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