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第 154 部分阅读

    ”来开会的人不会再增加了,周玉缓缓地开始了他的发言:“吴贼正把他用在潮州的手段推广到全粤,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就都要饿死了。”
    “周老大有什么办法么?”有的人还没有完全绝望,大声询问着周玉。
    有人主张冒死逃亡:“我们去福建吧,那里也许没禁海。”
    “怎么可能不禁?朝廷说剃头,那就是全天下的人都得剃,难道闽南那边的人能不剃不成?”这种天真的想法立刻被众人无情地推翻:“闽南那边肯定也要禁,再说,我们老远地去了,也不知道去哪里打渔。还有,家人怎么办?全家都去福建的话,路上遇到巡海的官兵,那不是断子绝孙了?”
    “出不了海,全家都得饿死,样是断子绝孙!”被驳倒的那个人不服气的说道:“在这里被抓到砍了脑袋,家人最后也都得饿死,还是断子绝孙。还不如去福建,至少吴贼管不到那里。”
    但说这话的人,内心深处也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别的地方没有吴六奇,并不是就没有绿营,渔民们需要补充淡水和食物,到了人生地不熟的福建,只会死得更快。
    “你们听说过成都的三太子吗?”在大家陷入了沉默(zhaishuyuan.cc)后,周玉突然问道。
    与会的人纷纷点头,许多消息不灵通的人也都听说了高邮湖战,以及其他无数关于邓名的传闻。禁海令之后,很多渔民都盼着晋王李定国再次打来广东,或是三太子能够如神兵天降般地出现在广东。
    “那好,我给你们引见个人。”如果没有三太子的传闻,周玉本打算带着亲朋继续东躲下去,看看能不能坚持到吴六奇暴毙,或是朝廷突然大发慈悲取消了禁令。但贵为天子的顺治皇帝都能被明军打死在高邮湖,这对周玉这样的渔民来说,无疑是种极大的鼓励和暗示。
    个陌生人走了出来。这个人皮肤黝黑,赤着脚,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乍看就感觉是个毕生奔波于海上的普通渔夫。唯和周玉这些人不同的是,这个陌生人满嘴的闽南口音,不是和闽南语近似的潮州话,而是彻底的闽音。
    “这是烈皇的二太子,”周玉替这个陌生人当起了翻译,二太子每说句,周玉就翻译句:“千岁的真实姓名是朱二龙,成都的三太子朱三龙就是千岁的亲弟弟。千岁打算带着我们起事,光复广东,然后和三太子延平郡王兵合处,夺回宝座。”
    据周玉所说,二太子和三太子是奶同胞,也都是个棍棒师傅教出来的,兄弟俩无论智谋拳脚,其实都相差不大,甚至朱二龙作为兄长还要强上那么几分。
    听周玉说完后,渔民们都直愣愣地看着朱二龙,不少人眼中除了敬意之外,更有欣喜和崇拜。不少人这时已经想到,既然弟弟能够闯出那么大的动静,哥哥肯定也差不了;邓名连皇帝都宰了,那在他哥面前,卢崇峻和吴六奇又算得了什么?至于尚可喜,他再厉害也厉害不过皇上啊,不然不就该他做皇上,而顺治来给他当平南王了吗?
    “二太子说了,等他老人家坐上了皇位,就给大家每人发五十条船,那时大家就不用出海打渔了,每天坐在家里收租子就行了,”周玉趁热打铁道:“要是立下大功,二太子给他发百条船,就是沉了五十条还有五十条呐。”
    “五十条船!”个大汉率先站起来响应号召:“横竖也是死,还不如拼个富贵。”
    这个大汉走上前来,冲着朱二龙郑重跪倒,发誓效忠:“皇上,要是我要是臣将来有异心,就翻船淹死在海里,子子孙孙永世不能上岸!”
    有了带头人,其他的渔民也都争先恐后地跑上来,向朱二龙献上他们淳朴的忠诚。在众人都发誓完毕后,周玉站在端坐着的朱二龙身旁,让大家火速回去,号召各自的亲朋好友,拿起家伙来保护二太子未来的皇帝,起去干掉吴六奇手下的那帮鹰爪牙。
    李荣是周玉的好友,两人的交情是在与惊涛骇浪搏斗中积累出来的,散会后,李荣又惊又喜地对周玉说道:“大哥是怎么找到二太子的?这回我们可算是有活路了。”
    “兄弟啊”面对至亲的好友,周玉小声地吐露了实情,告诉对方这其实就是个逃难来的福建渔民,被自己竖起来当做旗帜用:“本来想先和你商议的,但你这些天不是偷偷出海去了吗?”
    “这个”李荣感到腔的热血被浇熄了,既然不是真的朱二龙,那他的本事就未必能和成都的朱三龙相提并论了。
    “那又怎样?”周玉对好朋友的担忧不以为然:“至少我们这些日子能光明正大地出海打渔去了,还能手杀官兵。我宁可被乱刀砍死,也不想饿死。”
    第26节兄弟下
    邓名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出来两位兄长,而且几乎同时在山东和广东出现,更不会预料到他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兄长。
    此时从缅甸撤回来的远征军正在建昌休整。去年秋天跟随邓名从成都出发的川军共计八千人,时隔将近年,他们再次打着邓名的旗号来到了冯双礼的地盘上,而此时川军只剩下六千多人了。
    前后有五百多名将士在缅甸阵亡,还有千多人因为疾病意外重伤不治等原因客死异国。这些死者的的尸骨都被邓名装在棺木里,不辞辛苦地运回了国内。虽然邓名本人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川军不愿意见到本来还活生生的同伴成为异乡之鬼,而邓名也不愿意把他们的尸体留在国外,怕他们的墓地得不到良好的照顾。
    在返回国内的途中,邓名并不介意把这些棺木放置在他的营帐外。开始明军对此还有些忌讳,士兵对可能出现的鬼魂马蚤扰也有些畏惧。但邓名对大家说道:“这些将士生前都是我们的朋友,他们死而有灵,又怎么会对我们不利?肯定会保佑我军。”
    民间有很多辟邪的法门,军中也是样,比如把宝剑挂在营帐的门口,据说鬼魂看到杀过人的凶器,就会退避三舍,比在门口挂上门神的画像或是红布条还管用。但这些办法邓名概不用,更表示他很希望能够与部下的英灵重逢。邓名认为所有惧怕鬼魂的说法都是对阵亡者的侮辱。
    在邓名的影响下,川军中的人也开始改变看法,不少人都觉得邓名说得很有道理,阵亡将士都是生前的同袍好友,绝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更有人想起,不少将士是为了掩护同伴才阵亡的,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么可能来找自己生前想掩护的人当替死鬼?
    进入云南后,邓名选择个地方把将士们的遗体下葬。这里已经是中国的领土,而且若是继续带着棺木,腐烂的尸体也会造成卫生上的隐患。不过邓名告诉李定国,他只是托李定国照顾这些将士几年而已,过上几年他会派人来起棺,把这些牺牲的川军将士的骸骨带回成都。
    抵达建昌后,邓名就让部下把部分盔甲先送回了川西,冯双礼目前绝对属于邓名最可靠的盟友,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建昌都没有对邓名不利的理由。
    在昆明的时候,川军和滇军表现得虽然融洽,但内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戒备;邓名如此,李定国那边也是样。所以见吴三桂没有侵犯的意思后,邓名很快就向李定国告辞,率兵赶来建昌。邓名离开云南后,不但他自己感到下子轻松了下来,就连李定国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要是几千川军驻扎在昆明旁边,晋王却丝毫不加防备的话,那他就是对全体手下不负责。人到了这个位置上,有些事已经和品德信任无关,而是必须要去做的。
    回到了建昌后,川军才感到自己是回到了友善的土地上,虽然还没有返回川西老家,但军官们已经不再按照战时标准要求士兵,他们精神紧张了快年,也该到了休息下的时候了。
    在川军士兵享受着建昌方面的款待,在建昌湖周围放松身心的时候,邓名则在和冯双礼算账。两家合作了这么长时间,交情已经很不错了。但邓名坚持账目要清楚,凡是川西欠建昌的款项,律及早还清而且附带利息。
    知道邓名脾气的冯双礼也没有太过客气,在邓名结清了此次出兵时借用的粮食布匹,以及让建昌帮忙转运战利品的运费后,冯双礼慷慨地表示,这段时间川军在建昌的花销就都算他们建昌众将请客了。
    此次跟着邓名出兵,建昌获益颇丰,而代价称得上是微乎其微。建昌军同样付出了数百人的代价,不过基本都是带去的辅兵,很多还是因为白文选那糟糕的占领政策,死在缅人的自发抵抗中。死了批辅兵和少量的骑兵,换来与昆明关系的进步改善,与成都合作的继续加深,还有大批物资缴获和奴工,冯双礼觉得这桩买卖实在是太合算了——狄三喜没有把那些建昌士兵的尸体带回来,而是在缅甸就地掩埋。
    在和邓名的会面中,冯双礼隐约透露出想派建昌兵去四川助战的意思,对此邓名当然表示欢迎。建昌的派系之多虽然没法和成都比,但也相当复杂,同样是个为了对抗昆明的威胁而建立起来的同盟。邓名看到,各营主将都在自己的防区里呆着,经营着自己的领地和军屯,只在有事时才到建昌这里来见冯双礼面。而庆阳王本人在度心志动摇,默(zhaishuyuan.cc)许部下向清廷投降后,再也无法恢复往年的骁勇气概,现在冯双礼完全没有雄霸方的志向,只是单纯地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安全和现有的地位,对整合建昌的秦系蜀系势力也没有什么。
    这样个松散的建昌同盟,邓名认为会比较容易打交道,起码比凝聚力强的晋王系容易达成谅解进行合作。因此邓名对冯双礼等建昌众将表示,任何人如果想出兵助战,川西都是很欢迎的,不过川西在处理战利品的时候,还是会以出力大小为比例来进行分配,所以建昌援兵如果想分杯羹,就需要派来真正有战斗力的精兵强将。
    在冯双礼这里,邓名才听说夔东军正在围攻重庆,此时可能已经发生了激烈交战。
    “重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邓名并不知道川军在浙江取得了多少战果,不过即使他知道,也还是会对冯双礼发出这样的叹息。邓名不想把所有的人口都打发去种田,但也不想让农业生产缺乏人手。如何取舍平衡直让邓名非常头疼,如果由他负责占领重庆,那就意味着又是大批人不得不脱离生产,要去负责保卫重庆和运输物资。
    把这些忧虑告诉了冯双礼后,邓名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道:“不知道袁将军肯不肯移驻重庆?不过若是由他镇守的话,我恐怕又要破费大笔钱来补贴他,不然袁将军如何肯干?”
    听到这里冯双礼心念动,他虽然不太明白邓名为何对占据土地如此不看重,不过重庆可是个重镇,当年刘文秀多次和冯双礼谈到此地,指出这是攻打保宁乃至进兵汉中和西安的必取之处,而且也是掩护四川安全的要点。
    “如果重庆是我的领地,那将来汉中西安不也是我的吗?”这个念头在冯双礼的脑海中闪而过,但也就是瞬间罢了,刚刚冒出来的这点雄心壮志在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初天子弃国,狄三喜等人力主投降的时候,冯双礼曾经进行过激烈的心理斗争,但经过了那步后,现在他就把平安悠闲的生活看得比什么都重:“若是到了重庆,那就得和成都夔东成天地勾心斗角,还要防范保宁来袭;如果打算北伐,更要积极操练士卒,收集保宁汉中的情报唉,我已经劳累了辈子了,好不容易能在这里享点清福,为什么还要自己折腾自己?”
    冯双礼自从跟了张献忠,就直过着东跑西颠的风险日子。哪像现在,只要帮助成都转运些物资到昆明,就能拿到各种奢侈品的补偿;偶尔派人去帮邓名打打仗,还会有金银入袋。冯双礼觉得这种日子挺不错。想到这里,冯双礼就按下了前往重庆的想法。以前冯双礼只需要防备昆明就行了,现在关系改善,连昆明都不需要提防了;建昌北有成都南有昆明,既然无法扩张地盘,那就连这份心思也可以省下来了。
    同样是从冯双礼的口中,邓名得知四川的参议院和帝国议会已经开始运转,甚至还能在自己外出的时候组织起场东征。军队在建昌休息的同时,邓名就派人去成都询问东征的战况和重庆的局势,而这时缅甸的留守人员也不断把报告发回来。
    邓名在缅甸留下了上百个川军士兵,他们会每隔段时间就把缅北的大概情况发回国份,若是有紧急情况还会发回急件。不过邓名也很清楚,这种报告也就是换个心安而已,从缅甸送份情报回来要跋山涉水,隔着这么远,根本无法遥控指挥,若是真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邓名也只能看着而无法及时插手。
    “有没有什么更好的通讯方法?”邓名琢磨了半天,却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发明电报,最后只好把这个念头抛到边。
    缅北的局面还算平稳,留守人员报告暹罗好像发起了对缅甸的进攻,还有暹罗的使者潜入缅北,想和明军取得联系,共同讨伐莽白。
    “在莽鲁庞高能够控制缅甸南部以前,消灭莽白并不符合帝国的利益。”近朱者赤,赵天霸在邓名身边呆了这么久,世界观大大向保国公看齐:“即使莽鲁庞高能够控制缅南,让他们统缅甸也未必就是好事。至于暹罗,现在他们和我们的关系尚可,但我们若是为了这个就帮暹罗统缅甸,那肯定是吃力不讨好。”
    “不错,不错。”邓名啧啧赞赏道:“现在赵兄独领军去江南,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了。”
    “最让人担心的是,将来庞高会不会说出真话来。”对邓名的称赞,赵天霸照单全收,他指出了个隐患,那就是冒名顶替这件事总让庞高心神不定,常常为此和邓名的留守人员嘀嘀咕咕。
    “那又怎么样?为什么莽鲁是莽达之子?因为我们需要他是,御林军和杨阁老需要他是,缅甸的僧人也需要他是;等到将来莽白被废黜后,那些转投莽鲁的人需要他继续当莽达之子;莽达的遗族为了获得优待也会说他是;甚至莽白本人,有朝日都可能会口咬定莽鲁就是莽达之子——当然是莽白不顺利的时候,毕竟个没有仇的假货总比真有杀父之仇的亲侄子强。”邓名哈哈笑道:“当所有的缅甸人都说他是的时候,他说自己不是就不是了吗,这种事能是他说了算的吗?”
    北京。
    “杨兄有什么心事吗?”
    今天主人的表现有些奇怪,喝酒的时候总是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几个客人早就注意到这点。但主人只是个劲地喝酒,迟迟没有做出解释,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
    主人并没有立刻回答客人好奇的问题,而是再次把酒杯斟满,猛地将其举起饮而尽接着又是杯然后是第三杯。
    请来的客人中,有个是京师绿营的军官,还有个是旗人的包衣,但主人深信他们都是自己能信得过的铁哥们。
    “我本命不叫杨起隆。”主人把酒杯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四川的三太子你们都听说过吧?他是我弟!”
    第27节围攻上
    民间虽然已经是暗流汹涌,不过清廷对此还知之甚少,送到太皇太后面前的最新报告只提到了山东出现乱事,还有人自称是邓名的兄长。
    “朱二太子吗?”看到这个报告后太皇太后真是百感交集,她非常希望邓名能够挺身而出,光明正大地告诉天下人他是正宗的朱明宗室。现在满人中关于邓名身世的谣传实在太多了,而且在好几个版本中太皇太后都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这肯定是假的,是用来蛊惑无知愚民的假货!”
    这个判断脱口而出后,太皇太后注意到没有人附和,远处站着的几个汉人大臣还偷偷张望辅政大臣的反应。而索尼鳌拜他们都沉默(zhaishuyuan.cc)不语,整个金殿上片沉寂。
    “唉。”太皇天后伸手抚摸自己的额头,她知道这帮奴才在想什么,肯定在想:“你怎么知道邓名不是朱三太子?他到底是你和多尔衮的孽种,还是被你们母子阴谋陷害了的博果儿?”
    搁在年前,要是猜到下面的人在胡思乱想,太皇太后估计会气得暴跳如雷,但这年来她自问修身养性的功夫练出来不少。有人说对着植物花卉可以锻炼养气的工夫,那真是瞎扯,太皇太后敢对所有的人大声说,只要被北京层出不穷的混蛋们气上年,保证你的养气水平傲视天下。
    “我没说邓名不是朱三太子,他就是!只是为了不给贼人们生出侥幸的心思,所以才没有诏告天下!”太皇太后越来越觉得有必要替邓名明确身世了。她非常需要邓名就是朱三太子,哪怕这会让天下的汉人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也比现在强啊。她是太皇太后,应该受到奴才臣子们的敬仰,被人泼脏水,脾气再好的人也忍不了啊。
    下面依旧(fqxs)是死般的寂静,太皇太后发现自己好像有越抹越黑的嫌疑,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让山东官府张榜布告,凡是自称是邓名二哥的,都是假货。”天下人都传说邓名是朱明宗室了,太皇太后觉得硬是不承认也没有用,她的清白名誉不能无谓地牺牲:“传懿旨,凡是能斩杀前明宗室伪保国公化名邓名者,王之!其人左右,凡是能以其首级献朝廷者,王之!将士能克服四川者,以全川王之。”
    公开替邓名正名,而且立下了封王这样惊人的赏格,金殿上的臣子们却没有人出来劝阻,索尼反倒以理所应当的语气应道:“喳。”
    清廷下过赏格,凡是能够杀掉晋王延平郡王这样亲王郡王级别的人,也不过是封公侯,而现在杀个明朝的国公就能封王不过邓名杀了顺治,三年内入寇江南三次,搅动得长江沿线不安;今年又闹到浙江去了,连山东都有人打起了他的旗号。鳌拜觉得即使朝廷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封王赏赐,也不是太说不过去。至于把四川封赏给功臣,更是应有之义。川军的威胁急剧上升,已经超越了李定国和郑成功,成为清廷的大患。不过这个封赏鳌拜觉得时半刻没有人能拿得到,川陕总督李国英是勋臣宿将,还得到朝廷的大力支持,却被邓名打得狼狈不堪,川军还有余力继续去江南搅和。
    只是鳌拜注意到太皇太后旨意中的个不妥,他觉得索尼等人应该也听出来了,但是康熙案后其他三个辅政大臣都在邓名的问题上当磕头虫,从来不替太皇太后拾遗补缺。鳌拜心里轻叹了声,终于还是站了出来:“奴才以为,擒杀邓名者,均可王之。”
    又是当面巴掌扇过来,太皇太后狠狠地盯着鳌拜看了眼,在心里怒(shubaojie)骂道:“老娘的脸,你这个奴才是想打就打啊!这种事你不知道退朝后私下来提醒我声吗?”不过太皇太后也意识到鳌拜本质上还是想替自己圆场的。邓名的身世这么复杂,肯定是不能活着送来北京的,不过若是擒住了,让他死还不容易吗?刚才太皇太后被气昏了头,没注意到自己的懿旨似乎是在暗示要死的不要活的——其实这就是她真正的心意,但不能明说,不然又该有苍蝇嗡嗡叫了。太皇太后咽下了这口气,把鳌拜的小聪明录入账本,柔声说道:“就依你所奏吧。”
    “喳。”鳌拜这才和其他人起跪倒在地,大声地应是。
    “重庆那边怎么样了?”太皇太后继续问道。不久前有急报送到,说是夔东群贼围攻重庆,李国英带着前次会战后的残兵败将在城内坚守——朝廷输送大量人力物力到四川,最后还是惨败给邓名,已经招到了不少暗地里的嘲笑,要是最后援兵尽数葬送在重庆还不知道北京又会冒出多少怪话来。这可是派了驻防八旗,省会级别的重镇啊。
    “不是邓名亲自领兵,也没有他的心腹党羽,只是夔东的群喽啰。”索尼支支吾吾地答道。四位大臣辅政年来,局面不但没有丝毫的好转,反倒越来越糟,他感到自己的腰都快被压弯了。索尼虽然竭力往好处想,但对重庆也是全无把握,最近送来的报告说,汉中和重庆的音讯已经断绝。
    “江南呢?”
    “川贼已经被两江兵马击退,周培公正统帅兵马围追堵截;浙江的详细战报也已经送到,杭州先败后胜,杀伤川贼数万人,同送来的还有有功将士的名单。”
    “赏,全都重赏!”太皇太后下旨道。现在北京还有谣言,说杭州的驻防八旗和浙江总督搬空了浙江的藩库,花了两百万两银子向川军赎城。不过朝廷对此是绝对不信的,杭州最终定是大捷,打得邓名的党羽抱头鼠窜:“这次浙江遭受兵祸,赋税就免了吧嗯,免半吧。”
    若赎城的谣言是空|岤来风,那杭州的藩库肯定是空了,以这个借口免征赋税可以保存些朝廷的脸面;若杭州真是众志成城力挫强敌的话,太皇太后觉得也有必要赏赐将士,那免些税也是应该的。
    “重庆若有捷报,无论什么时辰,立刻送入大内。”退朝前,太皇太后又嘱咐了句。
    在邓名返回成都的路上,有关重庆的报告就不断送到他的面前,那里的战事正如火如荼。
    两个月前,拿到军粮的夔东军在万县誓师出发。此番夔东军出兵六万人,其中的甲兵高达三万人,是五年来闯军从未有过的盛大军容。
    明军水陆并进,雄师跨长江两岸,白日行军的时候两岸旌旗遍(fanwai.org)野,晚上扎营的时候篝火连天,前锋逼近铜锣峡的时候,后卫部队才刚刚通过忠县。看到这样的威武军容,夔东众将都是心情大好。占领铜锣峡后,李来亨召开军事会议:“铜锣峡是重庆的门户,昔年八大王张献忠入川时,守军占据铜锣峡,让八大王的十万大军无法前进步;而今日虏丑不战而逃,弃守雄关,我知道他们已经胆寒,无能为力了。”
    “虎(fuguodu.pro)帅说得极是。”党守素大声赞同。
    邓名刚穿越的时候第次见到明军的攻势,那次高明瞻不战放弃铜锣峡,原因也是因为重庆空虚已极,进行这种外围的抵抗毫无意义。这次明军知道李国英还在重庆,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估计重庆还有清军的重兵,所以提前做好了强攻铜锣峡的准备。李来亨还准备了预案,若是李国英以精兵坚守铜锣峡,他或许会效法张献忠的旧(fqxs)法,从南山绕过去,合围歼灭铜锣峡的守军。不过现在看到清军毫无坚守外围的意图后,夔东众将的普遍(fanwai.org)看法就是重庆的实力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薄弱。
    “多亏了我军完全控制水道,所以只要三万辅兵就可以保证三万战兵上阵。”袁宗第分析道。在夔东众将中,只有袁宗第在川东长期作战过,其他各路都是才到万县,而且也很久没有和李国英交手过了:“正因为我们控制水道,李国英才会放弃铜锣峡,因为他根本无法立足,这不能说明重庆空虚。”
    “袁将军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贺珍不满地说道:“李国英的精锐不是已经被袁将军打垮了吗?他只剩下些残兵败将。我军有三万战兵,实力是李国英的数倍,怎么打都是赢。这次定要拿下重庆,也让成都好好看看我们的实力。不要让他们看轻了我们,以后再出去扫荡也会记得捎上我们。”
    “虽然赵良栋王进宝他们不在,但城内应该还有万绿营战兵,还有几千满汉八旗,”袁宗第继续说。这段时间以来袁宗第的话经常被别人当做耳旁风,觉得他总是替邓名的种种不仗义行为开脱,导致连他的军事意见也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我觉得,我们还是围三阙,压迫李国英退兵,然后衔尾追击为好。”
    袁宗第也承认重庆守军基本都是惊弓之鸟,所以他认为只要保持压力,李国英很可能主动退兵,那么战局就会演化成袁宗第擅长的追击战。
    第27节围攻中
    “必胜之战,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手段?”刚才党守素就有些不满,不过贺珍抢在他前面开口了,听到袁宗第的建议后党守素再次出言反对:“我们应该把李国英的残军尽数歼灭在这里,这样我们可以趁势攻打保宁,更可以举打回陕西去。”
    党守素的言论很有煽动性,击毙川陕总督,消灭川北陕南最后支清军主力,然后叩关入西安,回到闯营旧(fqxs)将的家乡。
    “邓名不许我们进攻湖广扩大地盘,我们就拿下西安,扫荡甘陕的赵良栋,就像闯王当年做的样。接着我们出兵山西,再次兵临北京,重来场片石大战。不过这次我们要把虏丑的脑袋拧下来挂上旗杆!”党守素越说越是激动,放在几年前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豪情壮志;但最近两年来,明军节节胜利,无论是在湖广还是两江,都把清军打得败涂地,东南督抚都极为畏惧明军的兵力——这让党守素感到局面已经逆转了,清廷的气数将尽——邓名个毛头小子能做到的,他们这些宿将也能做到。再说邓名把成都管理得塌糊涂,从使者送回的报告看,党守素觉得川军的凝聚力还不如自己,他的部众虽少,但比川军控制得严密,只要有和川军样的物资供应,他当然可以和川军样追着清军跑。
    本来还比较持重的刘体纯听到这番话后,也是怦然心动,带着儿郎们再次纵横华北,驻于紫禁城前当然也是他的梦想。而看起来明军确实很有机会,东南督抚连剿邓总理衙门都办出来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清廷已经是外强中干了吗?而只要回到陕西,刘体纯觉得振臂呼,就能招募到大批骁勇的西北好汉。
    再来次东征吧,刘体纯的心里也在呐喊。他不禁回想起了上次跟着闯王东征时的场面,路势如破竹,沿途文武官员不是闻风而逃,就是伏地请降。只要这次彻底消灭了李国英,确实是进入关中的好机会啊。
    张长庚评价邓名的时候,曾经用过“狐假虎(fuguodu.pro)威”这个成语,他认为东南督抚对邓名的恐惧,有很大程度是来自对清廷的实力的畏惧,不过刘体纯显然没有往这方面想。
    在营内众将都浮想联翩的时候,袁宗第同样因为被唤起了往昔的记忆而呼吸变得沉重,但他是最早个从回忆中苏醒过来的人:“虽然围三阙可能会让李国英带着些人逃走,但我们的损失也不大,到时候攻入关中还是有机会的。”
    “这是毕其功于役的良机,怎么能轻轻放过!”贺珍同样做梦都想回汉中去,情绪被调动起来后,贺珍突然开始担心李国英已经逃走了:“我们能看明白的事,李国英说不定也能想到,我们要赶紧追上去,不要让他跑了。”
    当即就有好几个人嚷嚷起来,表示愿意带领本部精锐立刻去包抄重庆。
    被推举为主帅的李来亨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望了袁宗第眼。他能过坐上主帅的位置就是因为江陵的军力强大,而且众将也都给他的养父李过面子。不过袁宗第同样因为和邓名的关系密切而拥有强大的实力,比李来亨也差不了多少。袁宗第还没有彻底消化上次大战收获的战果,若是再给袁宗第年时间,那么在万县附近作战时,有主场之利的袁宗第出兵不会比李来亨少。
    正因为统帅的位置是靠实力获得的,所以李来亨非常重视出兵仅次于他的袁宗第的意见。而且李来亨也很明白,在座的众人中,袁宗第对川东的情况和李国英的现状最清楚,最有发言权——因为李来亨和邓名的关系比较好,所以袁宗第那些偏向邓名的言论没有让李来亨感到太不满,所以他对袁宗第的军事意见比较重视,也没有受到负面情绪的影响。
    “我觉得饭还是口口吃为好,我们还没拿下重庆,就不要惦着西安;没进入西安以前也不要琢磨东征的事。”袁宗第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不想制定什么战略,重要的是关注眼前的战术问题:“围三阙,还是最稳妥的办法。”
    “既然袁将军这么说,就这样吧。”在军事会议上,李来亨也不再称呼对方为伯父,他和袁宗第取得了致意见后,基本就确定了军事方针。
    因为与邓名合作而实力大增的刘体纯持中立态度,既然如此,其他人就是心里再不满意,也没有办法推翻决议。
    “夔东贼已经通过铜锣峡了!”李国英得到报告。
    和李来亨他们想象得不同,重庆的清军对夔东的进攻规模究竟有多大相当缺乏了解。放弃忠县后,李国英对东面更是两眼抹黑。虽然隐约发现了些明军进攻的征兆,但因为无法得知明军的进攻兵力和出兵时间,所以不可能进行外围防御。
    直等到明军在铜锣峡安营扎寨,重庆才判断出这又是场明军大规模的进攻,具体的兵力还有待查明。
    只是败军之将不足以言勇,发现明军冲着重庆来后,高明瞻王明德等人的第个念头就是逃跑。对此王明德还振振有词:“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既然夔东贼来了,而且是李来亨刘体纯他们都来了,那他们定是兵力雄厚,有十足的把握,我们还是先避其锋芒为好。”
    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李国英只是静静地听着,末了说了声:“你们现在连邓名的几个喽啰都怕得要死了么?”
    说完这句话后,李国英在心里轻叹声,仅仅过了不到四年,夔东众将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就下降到了邓名的喽啰的地步,这个年轻人的崛起之速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
    众人都默(zhaishuyuan.cc)然无语,不少人都在心里暗暗叫苦:要是邓名来了还不太怕,毕竟邓名的信誉好,做事也向留有余地;但夔东众将和邓名可完全不样,袁宗第和邓名关系那么紧密,上次落在袁宗第手中的俘虏还被逼迫去当苦力,挨打受饿,有些人在赎回来之前被蛮不讲理的袁宗第的手下杀了。这次来的夔东众将和甘陕绿营点交情也没有,要是落在他们的手里,就算能侥幸活命肯定也是生不如死。
    “为什么邓名不来拿重庆?”李国英也知道王明德说得不错,夔东军此番前来,必定是兵强马壮,誓要拿下重庆才肯罢休。但李国英绝不肯闻风而逃,这既有他的点傲气,也事关朝廷的脸面,上次的大败好不容易才遮掩过去,要是听说李来亨到了铜锣峡他就弃城逃跑,那怎么向朝廷交代?
    将领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川陕总督的问题。
    “为什么邓名不来攻打重庆?”李国英加重语气,再次厉声喝问道。
    失去了长江水道的通行权后,重庆好像是个又聋又瞎的人样。李国英恨不得朝廷立刻下令让他退回保宁,但现在没有这个命令,而且此刻更不是撤兵的好时机——重庆对明军来袭并无心理准备,这批败军之将旦出城就能逃散空,到时候恐怕要路退回汉中去,连保宁大概都保不住了。
    “因为邓名知道他打不下重庆,因为他知道重庆有我在!是我李国英在坐镇,他绝不可能从我李某人的手中夺取重庆,只会撞得头破血流,所以他才不来。”李国英猛地同时举起双手,然后用力地拍下,重重地落在桌面上:“我不是胡全才,不是郎廷佐,我是川陕总督李国英!是以两千人力抗刘文秀十万大军,保全川北的李国英!连邓名都不敢来重庆捻我的虎(fuguodu.pro)须,这几个喽啰算是什么东西?他们这是来送死的。”
    “诸位。”李国英双手撑着左面,腾地站起身,大声喝道:“你们已经打了两年的败仗了,其中大部分是我的错,我不善于野战,却次次以己之短,去与邓名这样的名将在野外争锋,确实是不智之极;但论守城,当世我不做第二人想。这正是振奋士气,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你们却想着要退兵?你们是要把送上门来的功绩白白丢开吗?”
    李国英环顾众将,满意地看到他们变得表情肃然,胸膛也纷纷挺直了,就连孙思克袁佳文弼也都抿住嘴角,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伸手从壶中取出支令箭,李国英把它竖直举起:“王明德听令。”
    “末将在!”王明德跨上步,抱拳大喊道。
    交代了番任务后,李国英把它掷于堂前。
    “末将遵命。”王明德窜上去拾起了令箭。
    接着又拿出支令箭,李国英再次叫道:“高明瞻听令。”
    “下官在。”
    随着李国英道道命令发出,重庆守军纷纷行动起来,全城像开锅了般,到处都是人喊马嘶。
    “总督大人有何吩咐?”应召而来的孙思克恭敬地向李国英行礼。危机关头,人总是不由自主地崇拜那些能够给他们带来信心的人物。
    “陪本官到城头上走走。”
    “遵命。”
    来到城头,李国英眺望着铜锣峡的方向,明军的大军正在滚滚而来。认真地看了会儿后,李国英轻声说道:“就怕他们围三阙,乱我军心。”
    第27节围攻下
    “党守素王光兴贺珍”李国英数着明军的将旗,喃喃自语道:“来的还真齐啊。”
    明军的船只从铜锣峡驶出后,两岸的陆军丝毫没有隐藏行踪和实力的打算,长江北岸的明军大模大样地直推进到嘉陵江边,王光兴就在朝天门的对面竖起他的大旗,像是对李国英示威般;党守素则越过王光兴的营地继续向嘉陵江的上游进发,大张旗鼓地去包抄重庆的侧后;而在长江的另外岸,打着贺珍旗号的明军越过重庆正面,和大批船只直向西走去,看起来大有在重庆西面择地渡江的打算。
    随后开出的是刘体纯和袁宗第的部队,前者去呼应贺珍,而后者则追赶着党守素的脚步。直到此时,李来亨的本部还停留在铜锣峡没有动静。
    见到明军源源不断地开出来后,重庆守军多有惊惶之色,而被李国英鼓舞起来的众将也重新显得忧虑起来。
    “王光兴和其余的夔东贼好像有些不和。”见士气又开始下降,王明德赶来城头向李国英请缨:“末将觉得可以派支精兵渡过嘉陵江偷袭王光兴,其他夔东贼未必会及时增援他,若是挫败他,可以振奋官兵的士气。”
    李国英转头看着王明德:“你觉得派谁去为好?”
    王明德毫不犹豫地答道:“末将愿往。”
    王明德是李国英的心腹大将,当初高明瞻逃跑后他能坚守重庆也证明了他的胆色。若是遇上邓名,王明德的斗志当然会大打折扣——都被俘获释三次了,能有斗志反倒是怪事;不过遇上夔东众将这种你死我活的敌人时,王明德的勇悍之气顿时恢复了不少。
    “不妥。”李国英摇摇头:“你是城中数数二的大将,渡江奇袭这种事恐怕也只有你个人能够胜任,交给其他人我是根本不放心的。只有你去,才有机会取胜。嗯,应该是机会很大。正如你所言,王光兴和其他的夔东贼不和,王光兴以前是楚军,我们对他也算是知根知底。”
    “那为什么不妥?”王明德听得有些糊涂,李国英明明是支持他,认为他能够取胜。
    “我不是说了么,你是城中数第的大将,本地人,通晓地理;你此番出击,必然会是万众瞩目。若是敌人及时增援了,你不幸小挫,那军心又该如何收拾?别忘了城中还有几千山西的绿营披甲,他们本来就在狐疑,不是很信得过本官,若是出战不利他们势必胆寒。”
    “可是机会还是很大的。”王明德对着江对岸的明军指点了番,他通过观察,觉出了明军的骄傲情绪。
    “不错,自古骄兵必败,所以就让他们再骄傲些,不要打草惊蛇,让他们谨慎起来。”李国英赞许地说道,对王明德的观察力感到很满意:“你出击得手,也就是让王光兴退后段罢了,还能振奋下士气。可是本官要的是击退强敌,不在乎这么点小胜负。”
    “我们的士气,”王明德依旧(fqxs)有些不甘心:“必须要振奋下了。”
    看到明军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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