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第 149 部分阅读

    逃跑能力的大象,邓名下令把它们看护起来,他吩咐如果这些大象能够活下来,就把它们养在明军的战马附近。滇军的战马还好些,而川西的马匹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动物而对大象极为畏惧,如果让两种动物离得近点,也许能消除战马的恐象症。
    很快就有人来报告,尽管这些大象负伤,但依然极为危险,倒在地上的时候还试图攻击靠近它们身旁的明军士兵。
    “必须得有缅人的驭象夫,这些畜生才能老实。”狄三喜的建昌兵人数最少,又是和邓名起到云南的,所以两千名建昌兵就和川西兵起扎营。和邓名起吃晚饭的建昌军官们对战象的了解比较多,他们告诉邓名大象基本上只听驭象夫的话,这种大家伙对陌生人非常不友好,更不用说现在还遭受痛楚。
    每头战象都会有个固定的驭象夫。人类驯养大象,都是在它年幼的时候就安排个少年当它的驭象夫,从此以后这个少年就与它为伴,每天照料这头小象,喂它东西吃给它洗澡带它出去玩——大象能活到六十岁,这人象的寿命差不多同样长,会是终身的朋友。当小象成长为庞然大物后,只有这个驭象夫能够带它冒着矢石冲杀在战场上,甚至与敌人的战象生死搏斗。建昌军的军官还告诉邓名,当初李定国从缅甸买战象时,都是连同驭象夫起买的。
    “原来如此。”邓名听完后连连点头,又好奇地问道:“那些大象死在湖南广西后,它们的驭象夫去哪里了?”
    “有两个人自杀了,他们唯的用处就是带着大象,从来不分开,大象死了他们也活不下去了;还有几个人回缅甸了,不过走的时候也都失魂落魄,点精神也没有。”
    “嗯,确实,没有大象他们就和普通人样了,不过,我想他们也是真的伤心;从少年时候就开始养大象,大象死了,这和亲兄弟死了也差不多了吧?”邓名下令去俘虏中寻找驭象夫,然后让他们出来认领自己的大象。
    经过番寻找后,有几头大象的驭象夫被找到了,邓名通过翻译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肯协助明军,那他们的大象多半活不过今晚,只能被扒了皮吃肉。邓名的威胁很有用,这几个缅甸人马上配合明军。当看到熟悉的驭象夫拿来食物后,狂暴的负伤战象也平静了些,在驭象夫的安抚下进食。
    “他们果然是好朋友。”邓名在边上冷眼旁观,有了这些驭象夫配合,川军的兽医也能靠近大象给它们治疗伤口。邓名看了会儿,也不好让建昌军官久等,就回营吃饭去了。
    刚吃完饭,正和赵天霸狄三喜等人闲聊时,突然有个士兵来报告:“大象又死了头,养它的那个缅人在旁边没完没了地闹。”
    大象重伤致死并不稀奇,川西兽医本来也没有治疗过这种动物。
    “弟兄们要把死象剁几块做成肉干,可是那个把它养大的缅人拼命拦着,扑在死象上寻死觅活。”刚才邓名交代过要善待这些驭象夫,所以明军士兵没敢动粗,就来请示如何处理。
    “他的大象都死了,这个人没用了,拉下去和其他苦力关在起吧。”狄三喜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个川西士兵客气地应了声,但没有离去而是依旧(fqxs)望着邓名,狄三喜猛醒过来,连声向邓名道歉:“末将鲁莽了。”
    “这是小事。”邓名表示他不介意,其实狄三喜也认为这是无关痛痒的小事,所以才会随口替邓名下令。
    邓名本来想给狄三喜个面子,让士兵按照狄三喜的话去做,但转念想,还是起身离席:“我去看眼,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7节政策下
    邓名发现正像那个部下报告的,头大象侧躺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时,在这座小山样的动物旁边,有个看上去不到三十的缅人正嚎啕大哭,抱着死去大象的脑袋,不停地抚摸着大象,温柔得就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哭得我都有些心酸了,”个明军军官对邓名说道。经过几年来持之以恒的教育,这些年轻代的常备军官兵在邓名面前使用“我”这个自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这个缅人翻来覆去就嚷着句话,听翻译说就是‘不要吃它’。”
    邓名环顾了圈,看到远处还有几个缅人俘虏向自己看过来,估计那几个也都是被找出来的驭象夫,他们脸上都是同病相怜的悲戚之色。
    “这头大象是死了,但其它的大象还没死哪。”刚才派士兵去向邓名报告的军官走过来,对邓名说道:“大象的肉又不好吃,依我看就算了吧。”
    “你们的口都太刁了,这可是肉啊,有肉吃居然还挑三拣四!”邓名摇头叹气道。记得在两年前,常备军的官兵们个个见了肉没命,现在居然嫌弃象肉老好吧,邓名也承认象肉不好吃,是很不好吃。现在身处丽江河谷地区,有江鱼也有其它的牲口,明军打算用象肉制造肉干也是以防万。
    邓名的话让明军将士想起了前半生的苦日子,顿时都不说话了。但邓名再开口时,出乎意料地没有下命令坚持把大象制成肉干:“看这个人的年纪,这头象的年纪应该也不太大,相依为命的大象死了,要是再当着他的面把他的象兄弟吃了,好像确实有点太残忍了。”
    把那个缅甸驭象夫叫到面前,邓名上下打量了番——驭象夫般家境还好,而且出入有大象当坐骑,比起这个时代的其他人多少显得富态点,但这个人点儿都不胖,身材又高又瘦。邓名让翻译问他打算如何处置这头大象的尸体,如果任凭它曝尸野外的话,那即使是没有被人吃了,但也便宜野狗和秃鹜了。缅人擦干了眼泪,小心翼翼地答道,他想刨个坑把他的大象埋了。
    “这得多大的个坑啊?”邓名惊叹声。
    当翻译把邓名的怀疑翻译过去后,那个缅人信誓旦旦地说他特别善于挖坑。
    “好吧,便宜细菌了。”邓名说完后,翻译没有立刻对缅人说话而是投过来探询的目光,显然没有听懂。邓名摆摆手,对翻译说道:“我同意了,不吃他的大象,不过这坑他得自己去挖。”
    扁牙简在明军继续发起进攻前就逃离了西岸大营。完成了既定目标后,明军分为二,邓名带着八千川西军返回东岸;在狄三喜跟着过江之前,邓名认真地对他交代说:“狄将军,如果你手下的儿郎想自在快活,那就留在西岸吧,我这边会有些军纪约束的。”
    邓名并不打算和白文选样对军队完全放任,而如果不提前说清楚,到时候光是川西军自我克制也没有用,狄三喜的部下样能把沿途搅和得鸡犬不宁。而且有建昌军的坏榜样,估计川军也会受到影响,旦发生大规模触犯军纪的事情,邓名又会面临两难局面。
    狄三喜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他绝对能遵守邓名的军纪。但话才出口,狄三喜就又有些后悔,他带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在建昌整天受气的辅兵,现在好不容易打进蛮夷的领土,辅兵们不十倍百倍地找夷狄撒气才是怪事;骑兵虽然人数较少,但除了庆阳王府的侍卫,就是建昌将领的亲信,他们的父兄把后辈托付给狄三喜照顾,要是死在战场上也就罢了,要是因为杀了几个夷狄被邓名军法从事,又算怎么回事?
    于是狄三喜就表示他需要回去和弟兄们商量商量。邓名表示尽管商量,无论行进在河东还是河西,这份同袍之情不会有变化,如果勉强起走反倒容易伤了感情。和手下番商议后,那些建昌兵也不愿意受约束,于是狄三喜就再次跑来和邓名商议,称他们还是干脆和巩昌王统行动好了。
    这个决定邓名也是求之不得,虽然他暗示对方自己的军法森严,但真要是建昌军违反自己的军纪,邓名还真不好进行惩罚。都是出境勤王的军队,难道邓名真能为了敌国的臣民和本国的士兵过不去吗?归根结底,邓名给自己的定位是帝国主义者,到时候就是明知有后患,也只能另想别的解决办法了。
    “派出使者通报沿途的村庄,让他们提供粮食和草料给我军。凡是满足了我军的要求,就是心怀先王的缅甸忠义之士,我就不派兵进入他们的村子。”回到东岸后,邓名立刻让手下准备檄文和榜文,向河谷周围通报明军的目的和要求。
    “缅甸最有影响力的是什么人?”中国的话语权掌握在缙绅手中,而缅甸这里,邓名却不知道是贵族武士还是其他的人。
    华裔告诉邓名,缅甸人大多是虔信宗教的人,如果有时间,百姓都希望能够天去附近的寺庙两次,以便更贴近神佛。
    “原来是僧侣。”邓名隐隐认为宗教是科学的敌人,如果想让祖国富强,科学就是唯的选择,因此邓名在川西老百姓和军中不遗余力地消除宗教的影响。不过这里是缅甸,邓名没有理由在缅甸做科学的开路先锋:“立刻给周围的寺庙发去榜文,我——大明左都督保国公长江提督,也是个虔诚的信徒。此次吊民伐罪,为缅甸先王存亡续绝,急需神佛的保佑;因此我诚恳地请僧侣们来军中和我面谈,为我军祈福,并在他们的寺庙里带领信男信女们为我们的胜利祈祷。我将保护他们的寺庙和产业,决不允许有士兵马蚤扰僧侣和他们的信众。”
    “遵命。”军官们纷纷答道,如果这里有谁不知道长江提督除了这张笑脸外还有张完全相反的脸孔的话,那他就不是名合格的帝人:“那些不肯来见大帅不肯为我军祈福的僧侣呢?”
    “我久闻缅甸乃是佛祖保佑之国,先王莽达和历代缅王样都是神佛转世,所以凡是抗拒我军的都是披着僧侣外衣的佛敌。”邓名冷笑声:“对佛敌还有什么客气的?寺产抄没补充军需,首恶问斩,胁从若是悔过可以不问,土地分给周围的穷人。”
    中军官领命而去。很快邓名发现他犯了个想当然的错误,华裔告诉他本地的寺庙并不拥有土地。因为缅甸实行的是种类似秦朝和王莽新朝时代的土地制度,土地都属于国王,由国王的官吏拨给百姓土地,然后收缴产出作为税收。缅甸的民户缴纳全额的赋税并且服徭役,底层的军户服兵役并且缴纳和民户差不多的赋税,中层军户缴纳的赋税大约只有民户的四分之,是缅甸军队的中坚力量。而高级武士阶层免税,他们拥有自己的战象和驭象夫,是缅甸军队中的将领和军官。
    “制定这套制度的缅王是王莽转世吗?”邓名听了以后哈哈大笑。秦朝的土地全部归王所有,这种制度其实是奴隶制的翻版,强迫推行全国后遭到六国百姓的激烈反对,是秦二世灭亡的重要原因之;王莽想要恢复秦制,掠夺天下的私人财产为王产,结果连二世都没撑到:“没想到缅甸居然是这样,好办了,我们将会是解放者。”
    扁牙简战败的报告传入瓦城前,缅甸君臣就已经知道了惨败的结果。大批的尸体顺着丽江而下,即使是远离前方的阿瓦,也每天都能看到尸体从城前漂过;上游的地方更多,江边随处可见浸泡得肿胀的阵亡将士,那些身披重甲的武士沉入江底,连被人发现的机会都没有。
    当扁牙简的正式战报抵达阿瓦后,缅甸王府上下失声,缅北的精锐主力已经尽数失陷在此战中,再也不可能在野外挡住明军的进攻了。
    “大王,我们虽然把大明君臣关起来了,但并没有加害。”在咒水之难中,沐天波从缅兵手中夺取了把刀,砍死了好几个缅兵,不过缅甸方面最后还是决定咽下这口气,毕竟残明还控制着云南,没有必要为了几个士兵就处死沐天波这样重要的中国官员。
    本来就不支持莽白对永历流亡朝廷采取强硬措施的派,终于敢于表明态度:“既然明军是为了他们的皇帝而来,那把大明天子送回去,他们就肯罢兵了吧?”
    坐在阿瓦金殿上的莽白没有吭声,但另外派则发出大声的呵斥,认为这只会助长明军的气焰。扁牙简的失败虽然令人惊恐,但强硬派却没有什么后退的余地,他们夺取了大明流亡朝廷的宫人和眷属,永历天子的好几个妃子都在变乱中上吊自尽,这种仇恨怎么可能轻易消解?旦大明天子脱困回到明军中,怎么可能不下令继续进攻?
    见莽白的心腹纷纷责骂,主和派都知趣地赶紧闭上了嘴巴。
    “大王,既然是明军,那他们皇帝的话他们总是会听的吧?”个主战的心腹大声对莽白说道。
    第18节诏书上
    “不错,中国人最讲究忠君爱国,岂能违背他们皇帝的命令?”在这个时候,就是根稻草也要抓抓看了,莽白就打算让官员去见被软禁的永历,务必要拿到永历亲笔写的退兵诏书。
    个臣子提醒道:“若是让中国皇帝知道了前线的战况,他就未必肯听话了。”
    “还有件事,那就是中国皇帝肯下诏的话,也不能让他的人带去给明军。”另外个臣子说道,现在被软禁的中国君臣怨气满腹,如果让他们见到了刚刚取得大胜的明军,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如果让明军知道了他们朝廷在缅甸受到的侮辱,恐怕会进步激怒(shubaojie)勤王军。
    对这两项建议莽白是全盘采纳,此外他还急令缅甸南部的军队做好背上增援阿瓦的准备,只是到底能够从缅南抽调多少兵力背上也是个难题,因为驻军还肩负有监视孟族的任务,若是让缅南的人知道阿瓦控制力下降,说不定就会有人生出异心来;而且缅甸和泰国的关系也很紧张,阿瓦并不希望让邻居觉得有机可乘。
    现在永历天子已经毫无人身自由可言,流亡朝廷的卫队都被缅甸人带走,现在行营周围的卫兵都是缅兵,就连日常所需的食物也由阿瓦挑选的可靠人员负责运输,绝对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大明天子的驻地。
    生死操于人手后,缅甸人对大明天子的尊敬也落千丈,对永历天子仅存的几个近侍冷嘲热讽,到上个月的时候,最后几个侍候后妃的宫人缅人的态度也近似调戏。对此,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都敢怒(shubaojie)不敢言,如果没有缅人送来的食物,他们就会挨饿,既然如此索性装不知道。
    而最近几天,永历赶到缅人的态度开始发生了变化,好像恢复了些对自己的敬意,而且送来的三餐也日渐丰盛。太后皇帝皇后和太子私下里商议了几次,但是始终不得要领,不知道到底是缅王良心发现,还是缅甸政局有发生了什么变故。
    今天送来的食物依旧(fqxs)不错,太后和皇帝先用膳,等这两位吃完后,就会轮到后妃和太子,然后是残余的宫人和内侍。
    当莽白派来的官员抵达时,太后已经吃饱了,永历则吃到了半。缅王的使者脸的怒(shubaojie)色,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对永历皇帝粗声粗气地说道:“明皇避难我国三年,可还记得我国的恩惠?”
    现在缅甸已经不以藩属自居,永历也不以忤,客客气气地答道:“贵国三年的照顾,朕深为感激。”
    “那贵国晋王巩昌王派军队马蚤扰八莫周边事,皇帝可否知晓?”缅甸官员怒(shubaojie)气冲冲地说道:“今日我王接到八莫报告,晋巩两藩入境掠夺我国地方,抢去了大量的粮食和人民。”
    “此事朕不知晓。”永历摇了摇头,他被软件在行营,连自己的大臣都见不到,如何还能得知外面发生的事情,更不可能知道远在滇缅边境上的战事。
    “既然如此,那还请皇帝给晋巩两藩下诏,让他们立刻从我国境内退出。”说着缅甸官员就掏出准备好的纸张和笔墨,放在永历的桌前,跟这个官员起来的缅甸士兵都虎(fuguodu.pro)视眈眈地看着永历。
    “他说今日才接到消息,可这几天来缅人的态度明显有异,莫不是和此事有关?”永历推辞不得,内侍缓缓磨墨的时候,永历也拿起了笔,心里飞快地转着念头:“这里面多半有诈。”
    不过还没有等永历想通到底怎么回事,缅甸官员就不耐烦地催促起来:“皇帝为何还不下诏?难道是认为我国招待不周,存心纵容晋巩两藩吗?”
    缅甸已经知道川军也入境参战了,但这个使者只字不提,唯恐会让永历明白过来明朝正大兴勤王之师。
    虽然怀疑这里面有什么文章,但永历也不敢用自己的猜测去赌自家的性命安全,在心里叹了口气,按照缅甸官员的要求写就退兵诏书,盖上了自己的玉玺。
    缅甸使者如获至宝,吹干了诏书上的墨迹就带着它匆匆离去了,永历眼巴巴地看着使者离去,当屋内没有缅人的耳目后,永历长吁短叹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李定国白文选来勤王了!多半是,所以缅人才会来找朕要诏书,可这封诏书下,他们肯定会退兵的,朕脱险的机会岂不是化为乌有?”
    永历的话让周围的人都燃起了些希望,当即皇后就附和起来,称不该给缅人这封诏书。
    “不给怎么行?就算他们勤王,也不知道到没到八莫,离这里还十万八千里呢,缅人可就在门外。”永历心里虽然有些明白,但让他硬着脖颈去拒绝缅人的要求,这就和他的性格太不致了。
    王皇后被皇帝这么呵斥,立刻就把嘴闭上了,只是深深地看了太子眼,心里异常地担忧——现在局面这么险恶,说不定哪天缅人就会拿皇家开刀,皇后最担忧的就是儿子的安全,盼望着勤王军明天就能打到城下。
    皇后的担忧的目光被永历看得清二楚,知道对方心里对自己按照缅人的要求写诏书这件事仍有怨望,这让皇帝更加不快,又责骂了句:“还不是因为你,妇人之见,不然我们父子何至于都流落在此?”
    当初永历逃出云南前,随驾官员包括陈佐才等人就苦劝皇帝,称若是他坚决不肯按计划入川,那就奉太后去缅甸好了,不妨让太子去李定中,或是与冯双礼同行,按原计划取道建昌入川。
    当时看来,缅甸可要比四川安全得多,王皇后也不愿意和儿子分离,所以永历就以皇后爱惜幼子为理由拒绝了臣子们的劝谏。
    见皇帝翻出旧(fqxs)账,王皇后急忙跪倒谢罪:“都是臣妾无知。”
    见皇后郑重其事地请罪,永历的怒(shubaojie)气才算消去,哼了声继续吃饭。王皇后直跪倒皇帝吃完饭离去后,才在太子的搀扶下起来,和妃子们开始用餐。
    虽然刚才认罪了,但王皇后心里却十分委屈,当时她固然舍不得儿子,但最后的决定权当然还是握在永历手里。那时冯双礼连续派来几个使者,催促皇帝赶快让太子去他军中,抓紧时间赶往建昌,可首辅马吉翔察言观色,猜到了皇帝的隐忧,就对永历进言道:“冯双礼他是想再立场拥立之功啊,却想让圣上去当唐明皇。”
    马吉翔的话说道了永历心坎里,于是就用王皇后舍不得太子当借口坚决带儿子起入缅,导致冯双礼大失所望,李定国白文选也没得选只好跟着往南跑。
    就在莽白政变咒水之难前,沐天波等人认为缅甸方面已经不可靠,必须要保护皇上和太子立刻,而因为永历目标太太,所以沐天波等人定下计划,精选了队卫士,要他们拼死保护太子逃回李定中。和邓名前世样,马吉翔把沐天波等人的筹划报告给了永历,称这是谋反;而永历也勃然大怒(shubaojie):又是个想让朕当太上皇的,毫无疑问是谋叛。
    由于沐天波在缅人中较有声望,所以永历没敢治沐天波的罪,而是下令把那些奉命保护太子逃生的卫士都赐死。沐天波作为明朝的世代勋贵,皇帝的旨意无论如何都要执行,于是就处死了自己的那些家丁卫士,以示自己是单纯为了皇明的前途着想绝无异心。
    有了这件事后,王皇后就明白皇帝虽然常常在私下和家人嚷嚷着说这皇位没意思,除了招惹祸患并无丝好处,但真到了关键时刻,永历还是会本能地保卫它——只要不危及生命。
    王皇后看着儿子,心里难过得吃不下饭,她本来还想要永历去和缅甸人提要求,要缅甸人同意用太子传旨作为他起草诏书的交换条件。但从今天的表现看,再联想起以前,王皇后知道皇帝肯定不会这样做。
    “儿啊,”王皇后伤心地抚摸着太子的头发,呜咽道:“娘该怎么帮你呢?”
    大胜之后,明军的行动远远称不上迅速,白文选狄三喜得知缅北的主力已经被扫而空,认为胜券在握,缅人屈膝投降指日可待,得意洋洋地沿着大路向阿瓦前进。各级军官的看法也和统帅差不多,认为缅甸投降只是时间问题,纵容手下大肆抢劫;现在明军已经进入了富饶的丽江河谷地区,在云南过了好几年苦日子的滇军每日忙着收集粮草牲口,反正走到阿瓦城下敌人就会投降,那还那么着急干什么?还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吃上几顿,填满腰包再带两个缅甸媳妇回去。
    在丽江的另岸,邓名的行军速度可能比滇军还要迟缓,他在军官会议上向部下交代,川军现阶段的任务是挟大胜之余威巩固后方,做好缅甸政府不肯投降,将战事拖入城池攻防战和持久战的局面。
    周围的寺庙接到邓名同时送去的邀请函和威胁后,纷纷向明军表示愿意派出僧侣使者来拜见邓名——现在周围已经没有了缅甸的正规军,寺庙都很明白最轻微的拒绝也会找到明军的严厉报复。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眼看第波僧侣就要抵达,邓名告诉部下他还需要准备件事。
    第18节诏书下
    缅甸位于云南明军的背后,如果缅甸保持起码的中立,明军大概都不会有兴趣在国土大半沦丧的时候发动对缅甸的攻击。但现在缅甸既然表现出了对明军的敌意,那明军也就有征服缅甸的必要,以保证自己背后的安全,若是这场征服战争能够给明军提供大量的物资,那当然更是妙不可言。
    不过从四川到缅甸要走好几个月,从八莫打到阿瓦也要几个月,如果继续向仰光进军还要几个月,所以这场征服战争必须追求劳永逸,最好是打完这次就再不用派兵来了。现在并不是什么太平时节,四川和云南还面临着满清的巨大军事压力,数万明军战士不能经年累月地呆在境外。
    “我们不可能在缅甸驻留支大军,也不可能次次发起这种灭国之战,如果占领缅甸能够为我军为四川提供些军费和粮食的话,我们可以考虑在这里投入数千兵力,每年若是损失个二百人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更多的驻军和更大的损失就完全不能考虑的。”邓名很仔细地给军官们阐述他的战略构思,因为他现在想修正出兵前的策略,不打算放任士兵去洗劫寺庙,所以必须要争取军队的理解和支持——虽然军令如山,长官的命令不管赞同不赞同都需要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但邓名相信若是官兵能够理解命令的话,那他们定能够执行得更好。
    “所以我们需要取得大义,获得缅人的支持,所以我们需要个新的缅甸国王,让他以缅王的身份和寺庙们达成协议,授予这些寺庙大片的土地,还要向僧侣们保证,拨乱反正后寺庙律免税。”邓名认为免税是个很厉害的手段,既能在短期内获得寺庙的支持,而且还能长久地伤害缅甸的国力,让缅甸再也不能对中国的南部边界构成威胁——若缅甸被特权阶级免税政策搞得兵穷民困的话,说不定中国就可以染指整条丽江流域了。
    听说邓名打算给予缅甸部分人免税权后,聪明的明军军官都拍案叫好,比较厚道的那些在同伴的解释下也明白过来。不过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政策未必能长久,缅王就是再信佛,这次从僧侣手中得到的帮助再多,也不太可能容忍个世袭的享有极大特权的宗教团体无限地膨胀下去。
    “所以这个缅王定要岁数小,最好还是个孩子,等他长大之前,是不用指望他能凝结人心,把寺庙打压下去了;而过上十几年,寺庙羽翼丰满,那时我们应该也光复了不少河山了。”邓名认为大家说的有理,而他事先也考虑过这些问题,反正只要缅甸这十几年能够不在明军背后添乱,并且为明军提供支援物资及可以了:“除了我们兵力和国力的问题外,我们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吞并属国,不然只会让安南等国畏惧,说不定反倒会把他们推向满清。我们此次征缅,就是为了拨乱反正存亡续绝。”
    “嗯,所以这个缅王定要是莽达的儿子,而且最好岁数还不大。”赵天霸赞同地说道,不过莽达的太子也被莽白和他父母起扔进丽江淹死了,听说还有妃子给生过子女,不过这种危险人物现在肯定也在莽白的控制下:“有没有合适的?不好找吧?”
    “怎么不好找?我已经找到了。”邓名得意地答道,接着就让个士兵去把下任缅王首相带来给川军军官们看看:“去把那个不胖老高带来。”
    “不胖老高?”赵天霸好奇地问道。
    “嗯,就是那个驭象夫,那个死了大象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家伙。”邓名开始不知道那个缅甸人的名字,见他精瘦又挺高,就给他起了这么个代号:“他会是下任缅甸宰相,他的名字挺难记的,我给他起了个我们好记的名字吧,嗯就叫庞高好了。”
    庞高能给邓名留下深刻印象,主要是因为他确实凭己之力挖好了个大坑埋了他的大象,得知此事后邓名对身边的卫士评价道:“面对着敌兵的大刀,能够豁出性命去保护他大象兄弟的尸体,不眠不休地挖坑让他的大象兄弟能够入土个人能对他的大象这样好,那应该值得优待,我们也能够指望他将来回报这份恩情吧?”
    庞高牵着个男孩子进入了营帐中,看到营的明军军官后,他显得又紧张又害怕。
    “这就是你的长子吗?”邓名问道。
    听过翻译的话后,庞高忙不迭地向邓名点头,他是河东的百姓,几天前和其他川军的俘虏过河后,邓名就把他叫去问询了番,得知他有个五岁的健康男孩后,邓名就让几个明军士兵跟他回家,把他的长子带过来。
    邓名把孩子从他父亲手中拉到了自己身前,把他展示给全体明军军官:“诸君,这就是缅甸先王莽达之子嗯,莽达之子莽鲁。”
    营中响起了片嗡嗡声,赵天霸跳将起来:“大帅,这不是那个庞高的长子么?”
    “以前是,从今以后就不是了。”邓名理直气壮地答道。
    这时庞高已经从翻译口中听明白了邓名在讲些什么,噗通声跪倒在地,边冲着邓名磕头,边大声嚷嚷着什么。
    “不用翻译了,我知道他大概在说什么。”邓名摆摆手,阻止了那个充任翻译的缅甸华人的转述。
    “大帅,您不是说我们要争取大义,要为莽达存亡续绝么?”赵天霸的嗓门大得快要把帐篷顶震翻了。
    “所以他必须是莽鲁。”邓名面不改色地说道,指了指他身前的那个孩子:“只要全天下都知道他就是莽达的儿子莽鲁,那我们扶他登上王位不就是存亡续绝了吗?”
    即使是异国的藩王,明军军官在心底也还是有丝对其血统的尊敬,虽然没有几个人像赵天霸那样激动,但大都在心里嘀咕,不知道邓名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莽达的儿子又怎么样?难道会不是个鼻子两只眼吗?再说莽应龙之前,他们家也不是缅甸国王,还不是自立为王了?”邓名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同,对贵族血统并无丝毫的敬畏之心,他大声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当第批寺庙的僧侣抵达后,邓名就把庞高和莽鲁介绍给他们认识,他指着庞高大发感慨:“这位义士是你们先王的驭象夫,他的儿子和莽鲁小王子同岁,事变时他牺牲了自己的长子,抱着莽鲁小王子逃出久闻缅甸是忠义之乡佛祖保佑之国,这样的义士真让我不胜感佩。”
    同时掏出来的还有莽达的临终血书,遗诏中任命庞高为宰相,辅佐莽鲁报仇雪恨夺回王位;把缅王的诏书展示过后,邓名就让庞高去和僧侣们念台词,请求僧侣们向民众进行宣传,让百姓们都知道明军是来替莽达报仇的,而且庞高还以辅政宰相的名义向寺庙们保证:只要他们支持明军讨伐逆贼,就会得到大片土地的赏赐,这些土地不但从此从缅王的名下转到寺庙名下,而且可以买卖,并且无需纳税。除此以外,以后若是缅甸人向寺庙捐赠土地,那也同样属于无需纳税的寺产。
    除了寺庙外,凡是参加保王军的缅人,也都可以获得份私有的土地,从今以后缅王再也无权收回另行分配。庞高愿意代表国王莽鲁,在漫天神佛前发誓遵守这份契约,而且明国的保国公也愿意做见证。
    至于缅甸的军队和官吏,以前向是高级武士出任,所以从来都是被贵族阶层所把持,而现在庞高许诺,以后这些大臣军官乃至地方官的任命,律由寺庙推举,地方上的司法权也交给僧侣所有。
    这无疑会触及高级武士阶层的利益,不过缅甸的高级武士基本都在莽白那边,而且还被明军通好杀,现在不但元气大伤而且也不太可能收买。反正有了僧侣的鼓动和宣传,加上把缅王的土地通分,邓名觉得还是能搭起个政权架子的。
    在庞高光明正大地唱完这些戏后,邓名就亲自下场和这些宗教领袖谈判。
    “之前战中,我军几百个兵就把莽白的几万大军杀得片甲不留,诸位应该知道我没有说谎,莽白肯定是别想坐在缅王这个位置上了。”邓名开诚布公地说道:“想必诸位都很清楚,这里离天朝路途遥远,如果不是莽白囚禁皇上,我们也不会出兵;现在虽然出兵了,但我们也不可能在这里呆很久,我们把莽白赶下王位就要回国,而我们要保证他绝对不能卷土重来,谁能帮天朝做到这个,天朝就支持谁掌控缅甸朝政。”
    宗教领袖们窃窃私语了会儿,但没有人带头响应邓名。
    “诸位有什么忧虑的,尽管可以说。”
    “天兵是不是要我们帮忙募兵筹粮。”个僧侣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的,所以我才会拿出这样的补偿方案,以前土地都是缅王的,以后就是你们的;以前地方官吏都是缅王任命,以后就是你们说了算,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么?天上不会白白掉肉包子的嘛。”
    详谈了天夜后,大部分僧侣村长地方的豪族族长都明白了邓名的计划,但他们还有个担忧挥之不去:“如果莽白释放了皇帝,天兵是不是就会撤兵呢?”
    “不会,我们从来不会抛弃朋友,”邓名断然答道:“莽白定会被废黜,就算我们暂时与他何谈,目的也是为了最终废黜他的。”
    “如果皇帝向国公下令呢?如果皇帝赦免了莽白呢?”个缅甸长老很不谨慎地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明军之前表现出的强大战斗力让周围的缅甸上层人士都不再怀疑谁会是胜利者,但问题是这个胜利者不太可能在缅甸常驻——这固然有好的方面,就是权利还是会被缅方的合作者收回,但危险在于若莽白选择了合作,而明军决定更换合作者的话,那这些出力的缅人就算是找死了。
    这个问题明显有些尖锐,因此这个长老话出口,就引来了不少责备的目光,中国人是有名的忠君爱国,至少口头上如此,这样问岂不是逼得对方预留退路?
    “那我不奉诏,”邓名想也不想的答道,负责翻译的华裔都惊呆了,半响后才恢复过来,急忙把邓名的话叙述给缅方人听:“即使是皇上下令,也不能让我违反和诸位的协议。”
    第19节跋扈上
    邓名煞费苦心地筹建缅甸合作政府的时候,白文选在河西的进军给他添了不少麻烦,滇军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大批百姓外逃,寺庙也纷纷被烧毁。虽然明军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让缅人心惊胆战,根本生不出抵抗的心思,但见到他们崇敬的寺庙被毁,家园被蹂躏后,缅人的愤怒(shubaojie)也日渐高涨,自发地生出和明军作战的斗志来。
    河东这边虽然没有受到川军的马蚤扰,但是河西的惨状也让东面的缅人异常恐慌,不少僧侣都跑来向邓名诉苦,同时发出委婉的抗议。
    “巩昌王不是虔诚的佛教徒,而我不样。”邓名只好再解释,罪魁祸首完全是莽白,白文选和他的军队都是永历天子十分忠诚的臣子,现在他们对佛堂的敬意完全被对天子命运的担忧和对莽白的愤怒(shubaojie)所压倒。
    在努力地培育缅甸合作者的时候,邓名也把另立缅王事告诉了白文选他们。这件事本来邓名想让使者转告,但琢磨了下,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去趟为好。于是邓名就把手边的工作放放,找个时间再次过丽江去追白文选他们。
    冒名顶替的事让白文选和狄三喜哈哈大笑了阵,他们两个也觉得这样做对王室未免太不尊重,于是邓名很认真地解释了起来。明军毕竟是侵略军,只要稍有见识的缅甸人,就能猜到明军多半无法在缅甸久留,既然明军不可能长期地给缅甸合作者撑腰,那么就不会有什么人敢站出来和明军合作。
    因此,扶植个亲大明的缅甸政府不但有需要,而且这个需要还极为迫切,不能多耽搁。除了时间方面的考虑外,选择莽鲁为缅王也有其他的好处。
    “自古以来,国王的王位如果不是继承,就是征伐杀戮得到的。”邓名指出莽应龙就是靠武力夺取到缅甸王位,而他的子孙被视为合法的东吁王朝继承者:“如果我们扶持个莽应龙真正的子孙坐上缅甸的王位,他不会直感激我们的,迟早他会认为这是他理所应当的家产,把我们视为强盗,而且在缅人心里他也名正言顺;要是我们扶持庞高当国王的话,先不说人心问题,将来他坐稳了这个位置后,很可能就是另外个莽应龙,到他子孙继承的时候也是名正言顺。”
    “现在这个莽鲁并不是莽应龙的继承人,却坐在只有莽应龙子孙才可以坐的位置上,哈哈,邓将军好算计,他是两边不靠谱啊。”白文选翻来覆去地把邓名的话念叨了几遍(fanwai.org),总算搞清楚了邓名的计划:就好比中国的开国皇帝,没有人能质疑他的宝座不合法,他的后代也因为继承权而获得了合法性;但如果个人既不是大明的皇族也不是自己开国,而且还非要自称大明天子,那他的地位就有些尴尬了。
    “现在我们还没有必要让缅甸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将来若是莽鲁和他爹又动了别样的心思,我们就可以拿这件事做文章了。”邓名把自己和缅甸宗教人士的协议也告诉了白文选,并希望他们对那些支持明军的寺庙网开面。
    虽然白文选觉得明军不需要这些僧人的协助,不过他也承认邓名说得有道理,要是缅甸的亲大明政府能够站住脚的话,对云南是件很有利的事,起码李定国不用担心来自南方的威胁了:“可是这样来,莽白那贼是不是会对皇上不利?”
    永历必须安然无恙,这是明军的共识。尤其是白文选把这件事看得更重,要是永历有个三长两短,恶名多半会扣在西营的头上。
    “应该不会有危险。有了莽鲁,我们反倒多了些筹码,莽白有可能和我们谈判,说不定他会提出交换条件,如果我们不扶持莽鲁,他就把皇上还给我们。”邓名认为缅甸朝廷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明白这个新成立的莽鲁政府才是他们的生死大敌,明军短期内不可能同缅王争夺这片土地的统治权,但这个新政府却可以。
    “邓将军打算和莽白谈判吗?”白文选记得邓名说过他和缅甸僧侣订了协议,还向他们信誓旦旦地保证定会废黜莽白。
    “莽白是莽应龙的子孙,而且还软禁我们的皇上,侮辱中国的女眷,留着他太危险了。再说我也答应缅甸的僧侣们了。”经过几年的谈判锻炼,邓名对政治的理解不再停留在刚穿越的时候了。周培公?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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