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忧,觉得邓名应该见好就收,万俘虏在后方闹事,而又没有支对他绝对忠诚的部队的话,很可能会让局势失控。鸟在手,胜过二鸟在林,袁宗第担心邓名就是能硬吞下这数万清军,也没有能力快速消化他们,最后反倒会导致川西动荡,人心不稳。
“我们和靖国公的体制不同。”邓名轻声说了句,示意任堂不必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抱怨,也是他心里对袁宗第等人疑问的回答。
无论是李定国郑成功还是李来亨袁宗第,他们距离统全国或许路还很长,但内部统都已经完成,在各自的山头内部,他们都是说不二的独裁者,他们手中的权利可以视为个范围缩小的皇权。可邓名完全不是这样,川西的官兵百姓对邓名很尊敬,也崇拜他的战功和名声,但若说有多畏惧他就未必了。
即使是在川西内部,邓名也远远没有完成统,他拿出利益与各路人马交换,与商行老板交换,与同秀才交换。为了让蒙古人老老实实地养马,邓名也得对他们视同仁,还把蒙八旗的统领送进参议院养起来。上次陈佐才事件后,大家对邓名更加尊敬的同时,对他的畏惧感也降到了新的低点。刘曜等人渐渐发现,虽然自己惹不起邓名,但邓名好像样惹不起自己,至少是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惹自己。
对外,邓名是抗清同盟的员,对内,不过是川西这个同盟的领袖罢了。
“我们不需要派人监视俘虏是不是老实干活,也不需要整天提防着他们是不是逃亡,靖国公的麻烦对我们来说不是问题。”邓名虽然相对其他军阀缺少绝对忠诚于自己的暴力,但反正都是利益交换,暴力少些也无所谓:“靖国公既然无法派来大批的援兵,那么想要堵住李国英就是件麻烦事了。”
李国英这几天和邓名的阻击部队发生了多次交火,同时派人全面侦察明军的防线——拥有水上优势的明军在近岸地区有很大的战术优势,但是缺少民夫让他们难以远离河岸作战。
刚刚得知孙思克的自行其事后,李国英被气得快吐血了,但他硬是撑了下来,现在正设法寻找邓名防线上的漏洞。
“等李国英探明了我军的部署,他就会从靠近内陆的地段突围,那时我们船只能够起到的作用就会大大降低。而清军的兵力是我们的四倍左右,我们没法和他们混战场。”邓名虽然能够预见到李国英的战略,但样拿不出什么好办法:“要想组成严密的防线,让李国英无法全身而退,我们就需要至少五万兵力,越多越好。”
本来邓名指望万县能够倾巢出动来拉平两军的兵力,但袁宗第只能提供可怜巴巴的千甲士。
“我们需要迅速动员三万以上的士兵和民夫,不过成都恐怕难以下子提供这么多的军队。”邓名感到很麻烦,因为他拿不出太多的好处来补偿响应征召的同秀才,而他估计商行肯定更不愿意让他们的工人参军——不需要明着反对,只要在背后制造些议论,对工资和奖金做些暗示,工人的参军积极性就会大大降低。
第57节分赃下
八月三日,经过近十天的侦察后,李国英确信明军严重兵力不足,召集全军将领开会,决定发起全面突围。虽然明军的甲兵人数可能与清军相当,但是辅兵不足会让明军在内陆的机动力严重下降,而且也不敢轻易与清军进行野战,因为丧失体力后,明军的甲兵也不会比清军的无甲兵强。
同天,乘船逆流而上的袁宗第抵达了邓名的军营,邓名亲自出来迎接靖国公和他的千甲兵。此时邓名扫几天前的紧张,春风满面地领着部下给袁宗第洗尘。
“袁将军带兵前来,真是雪中送炭啊。”邓名笑着对盟友说道,不过无论是他还是袁宗第本人,都知道在这种无人区的混战中,千甲兵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
成都的动员比邓名想像得还要糟糕,现在正是收稻的紧要关头,成都的自耕农都盼着能够在处理好自家粮食后再响应征召,而商行们也纷纷对刘晋戈叫苦,称若是把他们的工人征召走,就会给他们的行业带来沉重的打击,并严重影响到邓提督的发展大业。
严格说起来,这些商家说的也不是假话,成都各行各业都需要人手,好多商家还盼着农闲后能够雇佣自耕农做短工呢——所有人都知道对外战争的胜利能够给成都带来新的人口,也都迫切盼望着邓名赢得新的胜利,但是所有的老板都希望征召其他商行的伙计,而每个自耕农都希望邻居而不是自己在农忙时被征召走——反正这次是在川东作战,邓提督无法给大家讨媳妇。
刘晋戈不得不向邓名报告,比原计划提前的第二波动员很不顺利,上次邓名带走的两万多人已经差不多是农闲前成都所有可以利用的人口。刘晋戈只给邓名派来了万东拼西凑出来的人,这还是刘晋戈强行摊派任务给各个商行,强迫他们出工出力才达成的,估计这些人会在几天内陆续到达。刘晋戈希望能够在十天后再进行规模的动员,不过邓名觉得那太晚了,等动员起来的部队抵达战场时,李国英早已逃回重庆去了。
但叙州的动员强度和迅速程度远非成都能比,五天前的第波动员就拉出了万人的民夫,而两天的第二轮动员又拉出了万——袁象下令,利用俘虏去收割叙州周围不多的粮食,谁提供俘虏的短工报酬谁就有招工的优先权;初到四川的山西俘虏觉得待遇不错,就高高兴兴地承担起了收割任务,各个商家为了劳工而出面分摊了俘虏们所需的粮食——袁象靠着这个政策又把五千多个自耕农从土地上解放出来,统统编组成军派往前线。这五千多自耕农属于“政府投资”,这样除了抽税以外,袁象领导的叙州知府衙门还可以额外分到四分之的战利品。
“叙州不是只有三万丁壮吗?”听说叙州为邓名提供了两万辅兵民夫,袁宗第惊讶不已。那里是他的侄儿主政,而且和万县的交流甚密,所以袁宗第对叙州的情况也有了解。
“除去刚运到叙州的俘虏不算,我离开叙州时,那里有同秀才两万七千余人,还有女同秀才五千多人。”邓名点点头,这次叙州把三分之二的男丁都动员上了战场:“令侄的治才,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虽然有水运的便利,虽然有成都提供的大量粮食,虽然是短期动员,但这么高的动员比例还是让邓名也异常震惊。政府根本拿不出足够的赏赐来号召百姓尽数参军,但商行却有力地支持了叙州知府衙门的动员,他们挨家挨户地动员伙计去参军,为了让更多的伙计动心,老板和掌柜们还大方地许愿,纷纷表示会发给奖金并提高工资——这和成都商行起的作用正好相反,成都那边的人虽然不敢明着和官府唱对台戏,但私下里纷纷给那些想响应征召令的伙计泼冷水,“好男不当兵”这种传统的说法也在成都复活了,被不少老板用做说服伙计留下的理由。
有二十五万同秀才的成都,在即将收获的季节先提供了两万人,紧接着又提供了万人,这已经很可观了。邓名觉得成都的动员效率还是相当不错的,要是明末官府能够有成都这样的动员能力,那定会让皇帝和朝廷重臣喜极而泣。之所以显得不起眼,主要还是叙州这次的动员太让人印象深刻了,前后共为明军提供了两万三千的人力。
现在叙州方面担心的就是邓名会让他们的美梦成空,出面干涉战利品分配问题,除了担心邓名偏袒成都外,商行老板们还担忧袁象会食言,而邓名会给袁象撑腰。在叙州把第批动员兵送到前线的时候,就有代表向邓名报告了他们的协议,叶天明还代表大伙儿闪烁其词地表示,希望邓名不干涉他们的私下协议。
“本来我只盼望叙州府能够支援两千民夫,现在因为这个协议你们能支援前线两万人!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阻挠你们达成的协议,难道我会和胜利过不去么?”邓名不但表示他完全认可袁象主持签订的这个协议,而且会为这个协议保驾护航,亲眼看着它被执行:“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把这个分摊好处的会议变成常设?”
在邓名看来,这个协议本质上就是分赃,通过定好战后分配的规矩来刺激大家进行前期投入:“以后只要在分赃会上达成的协议,提刑官就有义务去保证协议得到执行。”
“就是说这个嗯”商行代表虽然知道邓名说的没错,但分赃会这个词听起来实在是太难听了:“嗯,这个会议无论达成什么协议,提刑官都会认可,都相当于律法吗?”
“当然不是,”邓名摇摇头:“我支持这个会的原因是它能更好地让士人们支持朝廷,也让最支持朝廷的士人能够从官兵的胜利中获得最大的好处。如果分赃会提出的协议有违这个原则,比如叶老板全心全意地支持朝廷,拿到了丰厚的回报,而其他没出力的人看着眼红,想瓜分叶老板的家产,这种行为朝廷当然不会同意。”
“原来提督是担心这个。”不少商会的老板闻言都笑起来:“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未必不会有,世上打着劫富济贫旗号,想要不劳而获的人可不少。”邓名说道:“只要不违反‘让支持朝廷的士人收益’这个原则,所有这个分赃会的协议提刑司都会认可,会被视为和律法样的条文。”
“提督,既然是常设。”代表们听邓名口个分赃会,终于有人忍无可忍地说道:“那敢请提督给这个会起个好名字。”
“哦,分赃会不好吗?”邓名反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大家的思路千奇百怪,总的说来就是要标榜这是个代表着善良正义的会议,不过这些辅兵出身的人文化有限,大部分都提不出个好名字来,勉强提出来的几个也都十分不顺耳。
“就叫帝国议会叙州府分会吧。”邓名琢磨了会儿,拿出了个他认为非常威风的名字来:“和参议院样,能在议会里有把椅子的人,也会有个议员的头衔。”
大家议论了会儿,没有人懂得什么叫帝国议会,也没有人能说出这个名字的不好,于是就纷纷表示同意了,至少这个名字比分赃会要强太多了。
“我们是叙州府分会,那帝国议会又是什么呢?”既然有分会,那肯定会有总会,邓名面前的老板中没有哪个是傻子。
“就是全川的分赃会,就比如这次的战俘问题吧,都府肯定会和叙州有矛盾,叙州分会就是管叙州内该如何分,而帝国议会就是管都府和叙州该怎么分,将来可能还要加上重庆嘉定州;等到王师光复几省以后,帝国议会就开始管省与省之间该怎么分。”
邓名说这也是个常设的会议——不定有常设的议员,可以在有分赃需要时召集议员到某处开会,但帝国议会这个机构不会被取消。
“都府会同意我们商议吗?”有些叙州人还有些担心,毕竟成都有二十五万个同秀才,而叙州只有两万七千个同秀才。
“当然,有句话叫‘无代表不纳税’,你们听说过吗?”这么时髦的宪政口号,邓名知道眼前这些人肯定不知道,他不过是卖弄下穿越者的知识而已。
正如邓名所料,老板们纷纷摇头,但叶天明沉思片刻后,反问道:“提督,这是不是‘不让我们参与分赃,就别想让我们出钱出力’的意思?”
默(zhaishuyuan.cc)然片刻,邓名艰难地点点头:“对,就是叶老板这个意思。反过来说,就是想参与分赃,就得出钱出力!”
“哦,帝国议会就是这个意思啊。”叙州的代表们都明白过来,纷纷笑着颌首。
不过穿越者绝不会这样轻易地被土著打败,邓名又抛出个更时髦的词汇:宪法。
“对于帝国宪法,就是我也不能违反。帝国议会不能做出任何有违宪法的决议,否则提刑官就有义务否决”说道兴奋之处,邓名是眉飞色舞,把叙州代表们忽悠得云里雾里。
“提督,”认真地听了会儿后,叶天明又趁着邓名喝茶解渴的时候追问道:“宪法是不是就是分赃的基本规矩?”
邓名端着茶杯再次愣住了,片刻后又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哦,原来帝国宪法就是分赃的规矩啊。”众人恍然大悟,又次纷纷露出明了的笑容来。
既然邓名有了这样的保证,叙州来的人都放心下来,他们向邓名告辞,离开军营而去。在这些未来叙州府议员的帮助下,八月五日李国英准备发起全面突围的时候,挡在他面前的明军并不是他猜测中的两三万人,而是整整五万大军。
“提督,”在战争的前夜,任堂突然又问邓名道:“帝国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强盗?”
“当然不是,”邓名没想到任堂居然会有这么荒唐的念头,大不以为然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提督教导军官们要为了钱而打仗——这不就是强盗嘛,然后说这样的强盗军队就叫帝队;提督计划建立个强盗分赃会,打算把它命名为帝国议会;而所有强盗都要遵守的规矩,就叫帝国宪法。”任堂已经考虑了这个问题好几天了,他自信地说道:“那帝国不就是强盗的意思嘛。”
第58节断后上
李国英发起突围,开始就出动了四千披甲兵,这些清军先锋在两万多无甲兵的辅助下,全面试探明军的战线。剩下八千清军披甲兵则被李国英留在手中充当预备队。他估计邓名也是样,会把主力部队留在手里盯着自己的主力。而两万多清军的全面进攻可以分散明军的兵力,制造声势,吸引明军主力的注意力。
川陕总督本人全身披挂,坐在中军帐中急切地等待着前线传回来的消息。南线和中央都是由川陕绿营负责,这两千披甲的先锋即使遇到了明军的主力阻击,也可以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且战且退——其实他们也称不上多么熟悉地理,但是总比山西绿营强得多。
两千名山西绿营主攻北面,他们的兵力相对比较雄厚,而且这带也被李国英预判为比较容易取得突破的地段。当明军的注意力被南线吸引过去的时候,山西绿营就可能找到明军防线上的薄弱环节,然后打开条通道。
由于山西绿营相对更不熟悉地理,所以李国英也不用太担心他们在打开通道后自行逃走——虽然李国英再向部下们强调,明军实力薄弱,无法阻挡七万大军抱团离开,但如果换成川陕绿营在北面,李国英还是不太放心,怕他们会在危机关头抛下主力先行离去,毕竟他们可能仗着自己是地头蛇快速逃回重庆去。
清军突围的结果没有什么悬念,山西绿营向西攻击了天也没有找到出路,他们向北深入内陆山地十几里,但依然能够见到明军的哨所和营寨。而且明军的防线也相当厚实,即使越过明军的营地也会遭到明军增援部队的阻击。
不过山西绿营不肯放弃,他们坚信李国英的判断,那就是明军的兵力不足,无法形成道连绵的战线,若是明军强行延展他们的防线,那整条防线上的兵力就会被摊薄——除了相信这个判断外,山西绿营也没有其他的出路,因为事实若非如此的话,清军就只剩下了死路条。
根据李国英的命令,山西绿营尝试绕过前排的明军哨所和堡垒,并用无甲兵把这些明军堡垒包围起来,以阻止他们出来干扰清军行军。在绿营的先锋进行这样的工作时,明军堡垒里就开始用烽火报警,很快就有大批的明军甲兵从后方开过来,阻止山西绿营用简易壕沟瘫痪明军的前哨堡垒。
不肯死心的山西绿营反复地攻击着明军的防线,直到时近黄昏才不甘心地退下去。撤回来的山西绿营向李国英报告了他们失败的详情,除了明军总会有甲兵及时增援外,这些山西绿营还看到堡垒后面有不少游骑往来活动,显然在北方的防线后面驻扎着明军雄厚的兵力。每次出动的明军甲士目标都很明确,只是赶走想要进行土木工程的无甲兵,或是阻挡绿营披甲的进步深入,明军每次都仅仅出动必要的部队而没有浪费他们的后备兵力。
山西绿营的报告让李国英沉吟不语。清军在南线和中央的攻击也不成功,王明德只打了个上午就叫苦不迭,抱怨明军的营垒坚固,绝对无法突破;而中央的甘陕绿营也称明军防备森严,让尝试突围的清军无隙可乘。
李国英亲自坐镇,知道前锋将领断然不敢撒谎欺骗自己,既然明军在每处都有充裕的兵力,那就只能说明邓名得到了大批的援兵。
“成都原先不就是刘曜的万多人吗?后来可能又从建昌要了些人,再加上跟着邓名进川的浙江人,总共也就四五万吧?”对面的明军实力要比李国英想像的强大很多,但川陕总督却感到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剩下的可能还有十几万人,但都是邓名抓回去的俘虏啊。”
赵良栋他们的贵州辅兵高明瞻战败后送给成都的部队还有李国英抛弃的数万民夫,这些人刚被明军俘虏年多李国英虽然是武将出身,但他对军屯等工作都颇为擅长,对战略人心也都有不错的把握,因此才会受到朝廷和洪承畴的青睐,把抵挡刘文秀大军的重任交给他,还把他路提拔为西北数省的总督。
根据李国英的经验,这些被明军抓去的俘虏没有五六年工夫根本无法消化,不但不能成为明军的助力,反倒需要留下相当的人手去监视他们。而明军从长江下游掳掠来的壮丁也不是短短两年就能收为己用的,这些人恐怕都有逃离军屯的心思。但是李国英却没有见到流亡者——就算重庆和成都中间隔着大片的无人区,这也是不正常的现象,只能说明邓名对他的统治区采取了非常严格的警戒制度,而这种制度当然也需要人手去维持。
掰着指头算算,李国英认为邓名最核心的部队就是川军,那些人手下的辅兵可能都被邓名提拔为军屯看守和甲兵;其次就是浙江来的亡命徒。不过李国英始终没有看到刘曜杨有才和其他青城派的将领出现在战场上,次也没有过,所以李国英直怀疑邓名在成都进行了大清洗——这会导致邓名对旧(fqxs)川军的控制力进步下降。
“邓名怎么可能动员四五万人来阻拦我们?他手里可靠的部队顶天也就是这个数,难道成都点儿看家的人马都不留吗?”
除了核心部队的人数外,李国英猜测成都现在有壮丁二十万左右,他为了保险还把这个数字提高到二十五万——虽然还是低估了,但和邓名实际控制的二十八万男丁相差并不多。如果邓名动员五万人到前线,那就相当于六丁抽丁,这是李国英绝对不敢相信的比例——当初在辽东松锦决战的时候,皇太极虽然能够在满汉蒙八旗中实现三丁抽包括无甲兵,但那也是满清的极限,而且在八旗兵三丁抽的背后,还有数百万汉人包衣的后盾。为了保证八旗兵的动员,包衣连三十丁抽都做不到——这样算起来辽东的动员率也不过是二十分之左右。
就算邓名有粮食储备有水路优势,可皇太极也同样有大量的储备和本土作战的优势,现在邓名表现出的动员能力比皇太极时期的满洲还要高得多,这让李国英感到非常不解——皇太极当时已经在辽东经营了很多年,手下有很多在辽东出生的汉人投降汉军的第二代和十年以上的汉人包衣,这些人都对满洲人死心塌地,肯定不是邓名手下这帮从五湖四海收罗来的人群能比的——而如果没有足够长的统治时间,以李国英的见识,他完全无法理解邓名如何敢大规模动员这些不可靠的壮丁。
最糟糕的是,这些明明应该很不可靠,不肯为他们缺乏威信和恐惧感的军官去拼命的明军壮丁,居然在坚定地守卫着明军的防线。
“是不是虁东贼也来支援邓贼了?”王明德对李国英说道。
“有这个可能性。”虽然除了袁宗第以外,李国英没有见到虁东众将的旗号,不过如此来就可以解释为何对面的明军会有如此众多的数量,而且还没有大量逃亡事件发生:“也可能是建昌的贼人来增援邓贼了。”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不少山西绿营将领都感到很紧张,他们人生地不熟的,旦分散突围肯定会落入敌手。而且王明德他们都是李国英的嫡系,如果形势紧张到必须要有人断后的话,山西绿营怀疑这个送死的差事肯定会落在他们的头上。
“总督大人,我军的军粮只够吃三天了,必须要突围!”山西绿营怕什么偏偏来什么,王明德铿锵有力地说道:“贼人只会越来越多,我军必须尽快突围!”
环顾了周围众将圈,王明德跨上步,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抱拳向李国英请命道:“总督大人定要走,而且定要立刻走,末将敢请为大军断后!”
随着王明德这话出口,山西绿营的将领们人人脸上变色,紧接着就是真诚的感动,还夹杂着些许的怀疑。
“正是。”另外个陕西籍贯的大将胡文科也抢上步,和王明德肩并着肩跪下,慷慨陈词:“想让全军突围很难了,但甲士定要保住!末将恳请总督大人带着山西绿营的披甲先行步,让末将留下和王总兵起为大军断后。”
“末将亦愿留下。”
“末将也是陕西的好男儿,不愿意丢下王总兵和胡游击独活!”
许多陕西绿营将领纷纷跳出来,争先恐后地向李国英请命断后,他们再强调要总督大人赶紧带着全部山西绿营披甲离开,并且发誓会用手中的五千甘陕绿营披甲兵和几万无甲兵死死拖住邓名,保住总督大人和大部分主力逃出险境。
山西绿营的将领们此时都惭愧得无地自容,不少人热血上涌,也要求留下起断后,但却被王明德他们拦住了,胡文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们远来是客,我们老秦军不,我们甘陕绿营是做主人的,怎么能让客人冒险?”
除了山西绿营外,甘陕绿营的众将还致表示陕西提督张勇也是太重要的人物,应该和总督大人起突围。
张勇对此倒没有推辞,不过让山西绿营将领们奇怪的是,张勇并没有露出感激之色,只是阴沉着脸点点头,言不发地站在李国英背后。而川陕总督面对着手下众多的忠义之士,似乎也没显得有多么感动,反倒有种让山西绿营将领看不明白的古怪表情。
第58节断后下
李国英和王明德他们商议战略的时候,明军大营这边袁宗弟也在向邓名提出他的战术见解,在他看来邓名的部署实在是太软弱无力了。明军从始至终就满足于不让清军穿越他们的防线,并没有及时发起追击,现在李国英明显军粮不足,袁宗弟认为最正确的办法就是狠狠咬上去,不让李国英有闪转腾挪的空间。
“邓提督为何不贴着鞑子扎营?”袁宗弟大惑不解地问道,对李国英来说时间最宝贵,邓名只要摆出近战的架势,对方就必须要应对,而几天的激烈争夺下来,就算李国英赢了他军粮也耗尽了,到时候只能仓皇逃跑,而追击逃跑的敌人袁宗弟认为是自己的长项,还能给邓名不要好意见:“如果李国英怯战,我们就贴着他的大营挖沟,然后通通灌上水,把他的大军通通围死,他定得出来阻挡我们,然后我们就动员全军和他打,打个几天他自己就撑不下去了。”
“我没法这么打,”邓名两手摊,无可奈何地说道:“我没有那么多军队。”
“邓提督的军队不少了。”袁宗弟自信满满地说道,看起来明军是五万对清军七万五六千的样子,好像是比对方少了三成,可是明军有水师优势,调动起来比清军负担小,所以差距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大。而且袁宗弟虽然只观察了几天,但他认为邓名的军队素质相当高,即使是辅兵个个也都龙精虎(fuguodu.pro)猛,显然营养充足;而且这些辅兵能够熟练地执行军官发布的命令,小队之间配合默(zhaishuyuan.cc)契,虽然没有甲胄在身,但按照袁宗弟的标准这都是战兵,只是没有披甲而已:“绝对能围着李国英的大营挖壕沟。”
“不,很少,我只有万五千军队,其中还有三千是水手,剩下的都是民夫。”邓名不得不更正袁宗弟的看法:“他们不是士兵,不是辅兵,而是民夫!”
“他们都是好兵,再说就是民夫也能当兵用啊。”袁宗弟完全不理解邓名到底在说什么。
“他们倒是盼着我拿他们当兵用。”邓名苦笑了声,把自己和民夫达成的协议给袁宗弟说了遍(fanwai.org):“可我没法给这么多人娶媳妇,就是这次参战的士兵的奖金和媳妇该怎么解决,我现在还点儿数都没有呢。”
清军进攻的时候,邓名可以让民夫参与防守营地,就算他不下令这些民夫也肯定会帮忙,叙州来的不用说,就是成都的民夫也不可能看着清军突破营墙来杀他们。而邓名也可以强词夺理称他没有把这些民夫当做军人使用,他们是自愿助战的;而如果全军迫近李国英的大营,和敌人野战争锋或是冒着清军的火力和马蚤扰挖壕沟的话,邓名就没法不给这些民夫军人待遇了。
“反正李国英没粮食了,等他撤兵的时候我跟在后面抓俘虏就是了。”邓名虽然有三万五千训练有素士气饱满,甚至积极愿意参战的民夫,但他口袋里没钱,所以主动退而求其次,只想着取得个有限的胜利而不追究全歼李国英的部队:“等李国英逃跑,我就在后面跟着,把他的无甲兵都抓走后,他的披甲迟早也要丢盔弃甲地逃亡。”
“可是!”袁宗弟这才想起来,邓名和他以及其他夔东众将不同,成都的政治模式和其他军阀也大不相同,邓名没有说不二的权利,而是要和治下的百姓讨价还价——现在他们都是士人了,地位比明末的百姓地位还高,可不是军屯里那种随便揉捏的农奴兵。
“可是如果邓提督不紧逼上去的话,李国英最后很可能只把辅兵扔下就跑了,”袁宗弟听明白了邓名的难处,但却没法同意对方的战略:“最后披甲兵多半能逃走,就算他们把盔甲扔下部分,人可是都能跑了。”
在袁宗弟看来,辅兵这种夫子是要多少有多少,披甲兵才是关键,如果不消灭对方忠心耿耿富有战斗力的披甲部队,那对方元气就还在,下次再从山西陕西征发批夫子来就实力尽复。袁宗弟的价值观也是这个时代的普遍(fanwai.org)看法,辅兵在谁手下都是效力,胆小怯懦,平时在军屯干苦力,战时给战兵背盔甲,消耗的不过是鞭子罢了。
“我不这么看,我觉得这些辅兵更重要,关键是人多啊。”但邓名的价值取向和袁宗弟完全不同,对方的战兵吸收入成都体系相对困难,将领军官亲兵战兵的忠诚链条强劲有力,为了消化俘虏的那两千山西披甲,邓名不得不善待他们的将领,袁象也需要额外拿出资源来笼络军官们;可无甲兵就容易得多了,他们庞大的数量对成都的生产也有更大的帮助。
袁宗弟和邓名完全谈不到块去。
此时李国英依然没有答应王明德他们的请战要求,他很清楚这帮人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就算从李国英的角度看,如果靠牺牲没有战斗力的夫子能换取披甲兵的安全,也是笔很合算的买卖,但关键在于李国英觉得这有损朝廷的尊严,古人不是有句话么?叫“汉贼不两立”,现在李国英是官兵,是朝廷的总督,他打心眼里不愿意手下去和邓名进行什么交易。
但如果意气用事的话,李国英又担心最后的结果就是披甲兵严重损失,无论是山西绿营还是川陕绿营的披甲,可都是战士,条命抵得上十几个征发来的民夫。而且由于陷入险境,李国英知道自己的威信也受到了影响,他先是断定邓名无法及时动员大军来救,然后又误判邓名只有两万多人挡不住清军全线突围,这恐怕都会导致将领们心怀不满,至于孙思克胡乱指挥通后自行逃走——这也是李国英委任的对不对?
见李国英迟迟不能下定突围的决心,重庆驻防八旗的统领觉得他有必要出来说句话了,当初他和高明瞻王明德起被俘的消息被李国英帮忙掩盖了下去,向朝廷报告他们是寻机杀死守卫,自行突围出来的。
“王总兵说的对,大军不能再继续呆在这个险地了。”满洲都统上来就给讨论定了调子:“我们满洲八旗也和王总兵起留下来,为总督大人张提督和山西绿营断后。”
满洲都统的话出口,山西绿营将领顿时感到天都塌下来了,这二百随行的满洲大兵不走,谁敢先走?路上川陕总督把这二百驻防八旗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满洲大兵都断后了,那大家看起来也只有起死在这眼看就要断粮的死地了。
出乎山西绿营意料的是,李国英惊讶地看着满洲都统半晌,最后艰难地开口确认道:“驻防八旗也要断后吗?”
“是的,为皇上马革裹尸,正是我们这些奴才的本份。”满洲统领神色肃穆,口气不容质疑。
“好吧。”李国英终于点点头,宣布自己会带着山西绿营的披甲兵率先突围,留下驻防八旗和甘陕绿营断后,还不忘嘱咐王明德:“定要护得满洲大兵平安。”
“总督大人放心,要是差事办砸了,末将绝不会活着回去见总督大人。”王明德和其他奉命断后的甘陕将领纷纷慷慨陈词。
军事会议就这样结束了,山西绿营将领们都听得稀里糊涂的,他们只知道自己摊上好命了,李国英让满洲太君和他的嫡系断后,给他们争取条活路。不过为什么会有这样诡异的安排,他们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更让大伙儿觉得无法理解的是王明德他们最后的表态——你们明明是断后的好不好?本来就没有机会活着回去见李国英了,还说什么拼死也要护得满洲太君周全还有,满洲太君怎么也判若两人啊,来的路上不是直呆在中军里唯恐遇险么?要说满洲太君之前的表现很正常,很符合山西绿营们的印象,而现在却是极端反常,让山西将领们不得不暗暗感慨,这世上终究还是有好太君的。可惜这些好太君命不久矣,幸好朝廷追究责任也是李国英去抗,陕西这地方真不错,有好太君,有用于承担责任的总督,还有善待友军的将领。
“怎么感觉就好像是我们断后,他们倒是先突围的那伙儿呢?”会议结束后,山西将领们还窃窃私语,挠着光头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还有那个张勇张提督,孤身逃回来后几乎就是个光杆司令,正常情况下肯定是被扔在后面“戴罪立功”,但这次居然也捞到了个跟随先锋突围的好差事——但张提督不但不心怀感激,反倒脸色阴沉得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似的,虽然没有当着满洲太君发火,但离开大营后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气鼓鼓地回他的帐篷去了。
“王明德,”李国英给断后的将领们做最后的交代,他今晚就会带着山西绿营的披甲兵往北面的内陆跑,为了避免被发现肯定不能带大量的辅兵累赘,所以除了武器外盔甲也都要留在营地里。对此李国英给山西绿营的解释是用来加强断后部队的战斗力,也得到了他们的理解和赞同:“七千副盔甲,你可不能给我丢了。”
“总督大人放心,总计万两千副盔甲,末将定会完好无损地带回重庆去。”王明德保证完毕,还关切地说道:“总督大人把马都带走吧。”
“是啊,总督大人。”满洲都统也在边上搭腔:“山路不好走啊,我们乘船回重庆。”
这通逃亡下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得迷(xinbanzhu)失在无人区,有马就意味着生存的机会更大。
“我的马足够了,”李国英却不要满洲太君的那二百匹马:“再说你们回重庆的时候,也未必就定能有船。”
第59节议款上
手下士气已堕,粮草也将要耗尽,李国英唯恐夜长梦多,当晚就带着山西绿营开始突围。正北方都是崎岖难行的无人区,邓名受限于军队数量也无法在那边部署防线,川陕总督陕西提督和山西绿营饱餐顿,就急急忙忙地出发了。
看到大批绿营士兵不穿盔甲不带辅兵,只带着干粮和武器拔腿就走,众壮丁下子就明白这是主力要抛弃他们而去。时间营中大哗,不少山西壮丁都哭喊着扑上去,央求披甲兵带着他们起走——虽然平日总受欺压,但毕竟这是自己人,要是落在明军手里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光是想想被俘后的遭遇,这些辛苦地从山西陕西赶来的运粮兵都不寒而栗。
但每个扑上去的无甲兵都被无情地踢开,王明德胡文科等人早有准备,带着大批全副武装的甲兵冲出来,把闹事的民夫都抓回了营中。站在各营营墙上的清军断后部队也毫不手软,谁敢靠近营墙就乱箭射下。
离开了哭声震天的营地,李国英不敢多耽搁,全速向北方行军。走到了半夜,背后的哭声还隐约可闻。
“邓贼用兵,也不过如此。”见周围没有明军赶来堵截,李国英长出了口气。这种撤退必然会造成军心大乱,即使川陕总督老于军务也无法避免无甲兵陷入片混乱:“要是邓名在近旁扎营,我辈岂能如此轻松地脱身?”
当初李国英陪着左良玉他们被闯营追的时候,那种惨痛的经历真是刻骨铭心。闯营不即不离地在远处跟着,要是李国英敢这样大模大样地突围,保证会被追杀个片甲不留。而且那时断后的部队也远远没法和今天王明德的表现相比,留在营地中的甘陕绿营沉稳坚定,士气如虹,不但没有个人跟着逃跑,还能丝不苟地维持好军纪。王明德胡文科他们在这种大变中的表现,让跟着李国英起逃跑的山西将领无不惊愕万分,心里又是钦佩又是难过,他们不但为舍己为人的王总兵他们感到遗憾,也知道川陕总督此刻必定也是悲痛万分,这样忠勇的部下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川陕绿营众将竟然人人如此,果然秦军精锐甲绝天下,可知当年秦始皇统六国绝非仅靠着幸运,千年易逝节操依旧(fqxs),今日秦军的表现足以令风云变色草木含悲。
走夜路,崴脚摔伤的人不在少数,突围的清军对这些伤员概不管不顾,通通留给了山里的野兽,只顾着闷头向北急奔。
“总督大人去得有多远了?”王明德胡文科和满洲都统三人并肩站在营墙向,向着北方翘首眺望。
本来胡文科只是个新晋游击,在官衔地位上和王明德没法比,更不用说和满洲都统比,但三人曾经起被邓名俘虏过,也算是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了。
“你们还记得邓提督说起总督大人张提督赵将军他们时的表情吧?”满洲都统回忆着上次遇见邓名时的场面。显而易见,那时邓名对这几个人就算不是恨之入骨,也是视为大敌,必欲除之而后快。所以听说李国英要突围后,满洲都统就打定主意不和李国英起走,也不会同意把张勇留下
“记得,记得。”胡文科连连点头,他觉得李国英好像还没有走远,至少还没有离开安全距离:“再等等吧,我们明天再去邓提督的大营。”
“明日去也不迟。”满洲都统点点头,对胡文科的沉稳深表赞许。川陕总督定要突围成功,否则朝廷肯定会怪罪下来,哪怕是严加审问此战的经过都是桩大麻烦。
“还有掉队的人呢?”胡文科又问了声:“是不是派人去把他们找回来?也可以起卖给邓提督。”
王欣诚的使者早就来过了李国英的营地,甘陕绿营这帮将领听居然还有这种好事:不但能够把自己的甲兵赎出来,而且还能赚笔!既然如此那谁还肯拼命?和李国英袁宗弟样,这些将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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