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弃的话,想请他们到成都的参议院工作——为了安抚被俘的两千名山西绿营的披甲和亲兵,邓名认为有必要善待他们的恩主,若是俘虏了更多的陕西绿营也应该照此办理。
虽然不清楚邓名口中的参议员相当于总兵还是副将,但略试探后,山西绿营立刻发现他们猜得没有错,参议院都是由邓名手下的大将组成,就算不是曾经的成都总兵,也是剑阁江油这些要害关隘的镇守大将。虽然眼下几个山西绿营的将领还没有决定是否投降,不过他们都暗暗决定到成都再说,没有必要立刻杀身成仁。
今天莫怀忠被押解上船送去叙州时,他的恩主还在岸边,看到恩主安然无恙,他的军官和亲兵也放心不少,没有闹事反倒配合明军指挥俘虏们上船——他们心中都清楚,如果闹事会给恩主带来麻烦,而且根据惯例和般的逻辑,如果军官和亲兵公然表示不在乎老长官的死活,那将领也就没有拉拢的价值了。正如清廷对冯双礼的预想处置样,只有在他的部下表现恭顺时,庆阳王才可能得到善待,这是种双方都心里有数的交换。
明军确实不像汉八旗说的那样杀人不眨眼,莫怀忠和他的同僚部下们没有受到任何虐待,不但能吃饱还有营地住。上船后,明军只派了小队监视分队来,而让俘虏们自行负责内部的管理——反正周围都是明军的战舰,船上的俘虏也没有武器,他们的将领也在明军手中,如果聪明的话就不会生事。
这条船上的上百俘虏都呆在甲板下,而莫怀忠和负责的明军军官呆在船首——作为军官,明军不但没有把他绑起来,把他监视起来,反倒允许他呆在船甲板上观看两岸的风景散心,奉命登船监视俘虏的陪同明军军官甚至还会回答莫怀忠等人的问题,为他们讲解周围的地理以及成都叙州的风土人情。
逆流而上的时候,不时有货船与明军舰队擦身而过,在明军恢复对江面的控制后,大量停滞在綦江的明军商船急速南下,每条经过的商船上的水手都会向他们的商道保卫者发出大声的欢呼声,有队盐商的盐船经过时,押送的掌柜还亲自在船帮边擂鼓,而同行的帐房们则在边上敲锣。
看到这么多商船后,莫怀忠和他的同僚们都感到非常震惊,因为他们从大同出发时被告知,成都的邓名匪帮和虁东闯贼样,不过是股流窜的山贼。山贼该是什么样,山西绿营还是心中有数的,可这次与明军遭遇后,发现他们与山贼完全不同。而现在他们更是看到了遮蔽江面的如云战舰,还有连天接地的商船船队。
至于商船上水手的表现,更是大大出乎绿营的意料,他们在家乡的时候,父老也很少会这样热烈地向他们发出欢呼声。
第55节俘虏下
沿途见到的商船队给山西俘虏的印象很深刻,像莫怀忠这种绿营军官知道这意味着成都的明军远比汉八旗宣传的要强大得多,至少从保宁到重庆的路上,山西绿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船。上次李国英的水师从嘉陵江倾巢而出时,曾让这些山西兵惊叹过。但和成都水师比,清军水师显然就算不上什么了。
当然莫怀忠不知道,现在整个长江流域的大部分江船都属于邓名所有,下游的船几乎已经被邓名和张煌言分光了。除了邓名些关系户手里的漕船外,长江两岸的商家都加起来也没有几条船好用——清军因为各种需要不断地征用民船,而船到了清军手中,自然会被邓名定义为敌军的装备而理直气壮地抢走用各种理由要走或是毁于战火清军因为军事和运输的需要就继续征用民船,然后又被明军抢走,最后就是清军和百姓手里都没有什么船了,船都到了明军这边了。
除了战争外,还有自然损耗,而由于明军把船工要走了,长江中下游的造船业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不少清朝地方官注意到船厂总是会引起明军的注意和攻击,他们自发地摧毁了很多治下的船厂,以确保自己的辖区不遭到明军的攻击。
另外,北京清廷开始推行禁海令,正在有系统地摧毁沿海地区的造船业,这给了长江船运业以最后的猛烈击。
现在成都正受到劳工荒的折磨,而长江中下游地区则遇到了同样严重的船荒。明军返回四川后长江航运不但没有恢复,反倒因为拥有大量船只的明军的离开而陷入更可怕的航运断绝中,货运的费用暴涨,比起两年前也就是郑成功第次攻入长江前涨了二十余倍。有南京或是南昌背景的商家还好,比如剿邓总理衙门可以用崇明岛的船队来运输货物,而没有背景的商行正开始大量的亏损和倒闭,商业萎缩之快,比邓名前世清廷颁布禁海令后还要迅速。
因为对明军的雄厚实力的惊奇,莫怀忠等人更多地向监视他们的官兵或者说陪同的明军询问成都的情况,他们得知自己会被首先送到叙州,然后再转送成都。至于具体的安排,明军军官保证任何个肯努力工作的人都会衣食无忧——明军军官的用词是发财致富,但莫怀忠他们都不信,他们认为大部分俘虏如果能在明军的军屯中做个屯丁,得到温饱就算很走运了,所以自动地把明军军官的保证理解为他们可以获得农奴的地位。
无论是从山西还是陕西征发来的无甲兵,被俘以后只能认命,去明军的军屯中种地。这些被征发的民夫无法活着返回家乡是正常的情况,其中最幸运的人也许会被某个军官看重成为披甲兵,其余的人如果能活下来,般都是安排到某处军屯去屯垦;披甲兵返回家乡的可能性也极小,除了战争以外,疫病对披甲兵和无甲兵视同仁。若是莫怀忠能活到战后,大概会被改编为四川的屯驻绿营——既然没有人认为战争会短期内结束,这些从山西抽调的绿营也就不太可能还乡了,宣大那里也不会长期为他们保留位置而是会招募新的官兵。
现在摆在莫怀忠面前的问题不是该不该为明军效力,而是如果恩主不被邓名重用的话,他是不是应该在其他将领的手下为明军效力。大部分莫怀忠的同僚都认为这是不可接受的,因为如果在其他将领的手下,他们不会得到信任,只会被当做炮灰和替罪羊使用。正如其他将领不会信任莫怀忠他们样,邓名也很难无条件地信任他们的恩主,这样根据忠诚链的规律,莫怀忠他们在理论上几乎不可能进入顶端为邓名的忠诚链系统。
“都被俘虏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莫怀忠心里阵阵悲凉,他提醒自己,俘虏能够保留条命就不错了。恩主没有死,自己的命也还在,无论希望多么渺茫,总算是还能去军屯活下去,将来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奇遇。或是自己的恩主有什么机缘得以在邓名的忠诚链体系中找到个位置,那时他肯定还会想起自己这样的老部下的。
现在莫怀忠最痛恨的莫过于汉八旗,孙思克胡乱指挥,把山西绿营当炮灰,见势不妙就率先逃走了;而让莫怀忠他们感到安慰的是,倒霉的不仅他们家,并肩作战的甘陕绿营样没能跑掉,当初替明军劝降的那个甘陕绿营的军官好像是王欣诚的亲兵营游击,他走进包围圈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劝说山西绿营认清形势投降的时候,游击甚至还痛哭失声。
“你们这帮陕西佬!不像个汉子般地战斗,所以只能像个婆娘般地哭泣!”当时莫怀忠非常鄙视那个眼泪横飞的甘陕绿营军官。因为自从战斗开始,甘陕绿营就直躲在后面没有上前冲杀,最后的命运当然只能是被俘,被送去军屯里当牛做马累死为止——因为同病相怜,所以莫怀忠原谅了这些难兄难弟,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愤愤不平——山西绿营都是汉子,但也和陕西绿营个下场,难逃被俘的厄运。
这时,前方传来阵欢快的军歌声,莫怀忠侧耳听去,心里不禁有些狐疑,军歌里带着明显的陕西腔,内容好像和他听过的陕西绿营的军歌般无二。
“难道是援军来了?”莫怀忠断定明军不会使用清军的军歌,所以只能是重庆派来了新的援兵。
“你们来得太晚了,我们都被俘了。”瞬间,莫怀忠甚至想跳下船舷,赌上条命看看能不能游回岸上,产生了寻找部队的念头。只要任劳任怨作战勇敢,莫怀忠认为自己还是有可能找到个新的赏识自己的人,再次挂到大清忠诚链上的,无论如何这种前途总要比累死在军屯里强。
噗通噗通,说时迟那时快,莫怀忠看到前后的船上都有人影跃下,跳到了滚滚的江水中,不过他们并没有个人能游上岸,而是迅速地被江水往下游卷走了。
莫怀忠心里又生出新的疑问,正是这个疑问阻止了他学着那几个动作最迅速的同僚起跳进长江自杀:“为什么援兵唱歌呢,歌声还这么欢快呢?”
“救人,快救人啊!”明军军官没有下令放箭,而是大喊起来,放下小船去打捞那些在激流中挣扎的俘虏。
通马蚤乱后,返回的小船没能带回从这只船跳下去的人——他们的命运取决于后续船只的打捞队,而是带回了个从前面船只跳下的自杀未遂的山西绿营军官。
这个水性显然没法和王进宝相比的山西军官,已经在江里喝了好几口水,被拖上甲板后拍打了半天,才算是吐干净了肚子里的水。
而这时明军的舰队已经驶近那支唱歌的队伍,出乎莫怀忠意料的是,他看到这队清军并不是东进而西行,当看清清军的旗帜后,莫怀忠的眼睛更是直了:“这这是”
兴高采烈地向着重庆方向前进的正是王欣诚的部队。莫怀忠直以为他们和自己样被俘虏了,被明军先行运去叙州了,但现在他看到王欣诚的军队好端端地打着绿色的旗帜,唱着雄壮的军歌,骄傲地行走在通向重庆的道路上。
明军舰队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这队清军样,而甘陕绿营的表现也差不多,继续唱着他们的军歌前行,甚至还有士兵向身旁驶过的明军战舰挥手致意,就好像是在和老友打招呼般。
“他们他们”莫怀忠整理了半天思路,但脑子里还是团乱麻,再三瞪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他不顾危险地大声质问陪同的明军军官:“为什么王副将会在岸上?”
“他们为什么不能在岸上?”被问的明军军官显得有些迷(xinbanzhu)惑。
“我们他们”莫怀忠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岸上的甘陕绿营,忍无可忍地大叫起来:“为什么我们被俘了,他们反倒好端端的?”
明军军官深深地看了看莫怀忠,转过脸去又看了其他满脸不解的被俘军官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因为你们都被俘了,所以他们才好端端的。”
反应过来之后,莫怀忠感到自己的胸膛都要气炸了,再也顾不得什么炮灰什么替罪羊了,他个箭步窜到明军军官面前,大喊起来:“官兵指邓名的军队为什么不去打杀岸上这些贼?小人愿意充当先锋!”
其他山西绿营的军官也纷纷请缨,赌咒发誓要把王欣诚揍成猪头。这些军官还歇斯底里地把情况通报给了甲板下面垂头丧气的士兵们,顿时整条船都马蚤动了,山西人先是震惊,然后就人人怒(shubaojie)不可遏,誓要与王欣诚所部决死战。
“哦,你们想当兵吗?现在还不行。”陪同的明军军官耐心地解释道:“你们要先在成都呆上年,然后缴纳至少百元的税或保护费,等到成为同秀才后,你们就可以等待征召了。”
“而且,”陪同明军军官紧跟着的这句话有火上浇油的嫌疑:“因为保宁的王副将在此战对官兵的大力协助,提督命令,十五日内任何人都不得主动攻击王副将的部队,否则军法处置。”——
笔者按:还有几天就到月底了,这几天里笔者会挑天休息,这个月以来直盼着这个休息日呢。还没想好什么时候用。
第56节待遇上
明军无意攻击王欣诚的部队,这更让山西绿营的俘虏感到怒(shubaojie)不可遏,不知道谁第个跑到船边向着岸上的清军破口大骂起来,很快莫怀忠等在甲板上的军官也纷纷利用这个特权,用尽全力向王副将的军队喷吐着他们的愤怒(shubaojie)。在这些军官的影响下,那些被关在甲板下的山西绿营士兵虽然上不到甲板上,也在船舱里跟着起怒(shubaojie)骂起来。
“断子绝孙的王欣诚!”
“兔崽子!”
“千刀万剐的王贼!”
上千人的谩骂声最后响得如同雷声般,滚滚向岸边袭去。
甘陕绿营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他们就听出了其中的山西口音,意识到擦身而过的明军舰队中大概装的是山西绿营的俘虏。
“是那帮山西佬么?”王欣诚的标营指挥在恩主身边,笑嘻嘻地问了句。
“肯定的了。”王欣诚颇有点唾面自干的意思,虽受千夫所指,但却点也没有生气:“肯定是那帮猪仔。”
“猪仔?”标营指挥有些疑惑地追问道。
“嗯,这是邓提督的原话。”
在和王欣诚达成协议后,心情愉快的邓名随口称王欣诚为卖猪仔的,但马上就意识到那都是华人的血泪史,在反省自己用词不当的同时,对这个字眼绝口不再提了。但王欣诚却听清楚了,牢牢地记住了这个词。开始他觉得似乎用牛仔称呼这些被卖掉的山西佬更妥当,毕竟他们都是被折算成牛付给明军的,但细细品味,王欣诚觉得这个词确实很妙。
“哈哈,确实是群肥猪啊。”标营指挥哈哈大笑起来。
交易结束后,邓名按照惯例要付给王欣诚回扣,而王欣诚也意识到他口气把辅兵都卖了会影响战兵的行军,就找邓名要了些陕西民夫和几条船。现在王欣诚的士兵把辎重放在船上,不但行军步伐轻松,也完全不用提心吊胆,不用害怕会有明军的水师冲出来抢夺他们的盔甲。
完成交易后王欣诚也没有独占全部的好处,所有的军官和百多个老兵每人都得到了张释放证明。邓名保证见券放人,只要清军不曾杀害明军的俘虏无论是不是属于邓名所部,那么这张释放券就不会被无视;理论上在战斗中给明军造成损失也不会导致释放券无效。但邓名有言在先,只有被俘者进入他的战俘营后这东西才有被认定的机会,如果因为激烈抵抗而导致愤怒(shubaojie)的明军士兵拒绝持有人投降的话,邓名当然也不会追究他手下人的责任。
每个拿到释放券的清军士兵都小心地把它珍藏起来。有了这个东西后自己的性命也就有了保证,前提条件也都牢记在心,今后他们不会再杀明军的俘虏了,因为这基本等于自杀;上了战场就更好办了,反正打败了也不会丢掉性命,那还拼死抵抗干什么呢?
没有领到释放券的四百多个绿营新兵非常眼馋,不过他们还没有为王副将立下军功,交情显然也没到。不过军官们向这些新兵保证,只要他们以后在战场上勇敢作战,就可以得到释放券作为奖励——拿到后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不必勇敢作战了。
“那些在船上骂人的,就是没有免死券的山西佬。”不少机灵的军官还趁机教育手下的士兵:“知道他们是什么下场么?他们都要被送去藏区,邓提督会用他们和食人生番换牦牛。那些番子有的是牦牛,就好吃个人肉。所以你们记住了,以后好好给王将军出力,不然就等着去喂生番吧。”
押送俘虏的明军舰队从重庆城旁边驶过,有了上次的经验后,俘虏运输船上的明军官兵都如临大敌,生怕被俘的军官又次开始“集体跳江自杀”行动。因为所有的俘虏都是按人头和王欣诚折算了耕牛的,明军在把俘虏送上船以前也统计了数字,邓名并向押送的军官交代过:这些俘虏都是珍贵的劳动力,能够为成都政府创造财富,将来纳税后还会是兵源和税源,因此不允许虐待俘虏。如果在俘虏运输中出现了严重的减员,押送军官都要受到斥责,指挥官可能还会面临惩罚。
因此明军官兵对这些俘虏相当客气,见到有人落水时,第时刻想到的是救人而不是放箭,甚至连不幸身亡者的尸体都被尽可能地打捞起来,以便向邓名证明这些人是“自杀”而不是被“虐待致死”的。
莫怀忠对这些政策自然无所知,看着渐渐被抛在身后的山城重庆,他满心的悲凉和惆怅;而船舱中的士兵们得知已经驶过重庆时,也出现了低低的呜咽声。这些山西汉子根据以往的经验,知道他们作为战兵,十个人里有九个会活活累死在军屯里,再也没有向孙思克和王欣诚讨还公道的机会,对命运的绝望让他们忍不住落下了男儿泪。
万县——重庆战役仍在继续,十数万明清官兵仍在进行着艰苦的战斗,不过对于这些越过重庆的俘虏来说,这场战斗和他们再没有丝毫的关系了。
又过了几天,在李国英仍尝试着突围而邓名全力阻击的时候,明军的舰队抵达了叙州,并在这里把俘虏放下岸,交给袁象清点——押送官员自认为任务完成得相当出色,俘虏下船时个个红光满面。越过重庆后,押送的明军军官甚至允许士兵分批上甲板放风,以免他们在船舱里憋出毛病来。
出乎押送军官意料的是,叙州知府袁象亲自来岸边迎接这些俘虏,得知有上万名俘虏将被送来这里然后转运成都后,整个叙州都轰动了。
“兄弟们饿了吧。”袁象清点过人数后,笑容满面地把绿营的千总把总都请到紧急搭建起来的大帐中,招待他们的食物很丰富,不但有新鲜的江鱼,蛋花汤,甚至每个军官还有小壶新酿的酒:“快吃吧。”
莫怀忠怔怔地看着眼前碗里雪白的大米饭,这明显是刚刚收获的新稻,然后又掂了掂分给他的小壶酒,满满的,足有二两重。周围其他人也都在发愣。莫怀忠趁人不注意狠狠地抽了自己脸颊巴掌,很痛,不是在做梦。莫怀忠周围的军官们也抽脸的抽脸,掐大腿的掐大腿,忙得不亦乐乎。明军的叙州知府亲自来迎接他们这些俘虏,提供的饮食更不用说,简直就是以往大捷归来的待遇——就是明军想招揽他们做炮灰,好像也没有必要这样吧?
袁象自从到了叙州后,心想大展拳脚,把叙州建设得红红火火。不过就算刘晋戈是他过命的兄弟,也不可能在成都还急需劳动力的时候把大批的居民送来叙州——同秀才大部分也不愿意离开已经逐渐有了起色的成都,跑到叙州这个地方来,毕竟叙州的大部分物资还要仰仗成都供应
袁象简单地计算了下,要想让叙州的盐业和造船业大发展,他需要十万以上的工人,为了养活这些工人,他还需要至少这个数量的农民,为了满足农民和工人的需要,也为了让低税的农民心甘情愿地把余粮拿出来交易,袁象还需要大量的渔民纺织工铁匠养殖户——这些人员成都现在自己都不够,不可能大量提供给叙州。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劳工荒让心想大展宏图的袁知府愁得都生了好几根白发出来了——老袁家可没有少白头的传统,袁知府头上的几根白发真是太违反家族常理了。
这次邓名在叙州暂住的时候,袁象几乎每次会面都会提出搬迁人口的问题,但邓名也帮不了他多少忙。成都的人口眼下总共只有不到三十万,而刘晋戈直在大叫成都府至少需要百万劳动力才能满足基本要求,就是五百万也不嫌多——现在刘知府恨不得邓名明天就去武昌把湖北搬空。
因此,刚听说即将有上万俘虏过境后,袁象就下了决心要全力截留。这些绿营军官显然是俘虏中的骨干,袁知府抛下切俗务跑来款待他们——因为没有人口,俗务也没有多少。
“肉馒头,随便吃!”在袁知府的大营外,叶天明带着手下的掌柜把铜锣敲得震天响,屉屉的馒头冒着热气,在俘虏面前摆成座小山。和袁知府样,叙州的盐商个个也都觉察到了难得的机会,已经在岸边等候多时,俘虏们下船他们就迎上去,想尽办法要让他们自愿留在叙州。
“叶老板,你这也太不像话了吧?”几个彪形大汉冲进了盐商的队伍,为首的是个叙州船行的老板,带着伙计们来抢人。虽然他和叶天明样都是刘曜的辅兵出身,但事关商行的生死存亡,川军的战友情谊也得向后放放了。
“来我们船行吧,”船老板说干就干,重重地掌拍在个山西人的肩膀上,沉重得就和他那根因为缺乏伙计而不得不摆在河边的新船的龙骨般,这毫无预兆的击差点把俘虏拍倒在地:“天三顿饭管饱,学徒期也有二十元的月钱,学得快还有奖金!”
第56节待遇下
随着更多运输战俘的船只抵达叙州,本地的商行老板情绪也更加激动。第批船运来了两千名山西战兵,然后是两千辅兵,第三波又是两千多山西人在叙州下船时,激动的叶天明等人看着眼前的精壮汉子,站在叙州码头上情不自禁地高呼:“提督万岁!胜利万岁!”
万多山西人的到来,让叙州像是在过狂欢节样。不过随着争夺劳工的战争如火如荼,狂欢气氛也变成了剑拔弩张。最后终于发生了暴力冲突,袁象在天之内就听说了三起大规模的斗殴,小规模更是不计其数。
为了平息冲突,袁知府不得不派兵把老板们都请来知府衙门,旁听的还有正好来叙州公干的税务局长秦修采。不少人来的时候鼻青脸肿,还在衙门大堂上怒(shubaojie)目相视。更糟糕的是,知府衙门并没有什么公正性,因为袁象不但是裁判,也是下场选手,他认为农业很重要,没有粮食就无法保证工商,在会谈上袁象祭出邓名的立方体理论,认为至少半的俘虏都要去开垦土地。
顿时叙州知府衙门的大堂上就变成了斗鸡场,老板们和知府老爷吵成锅粥。盐商声称盐业所需的人力必须得到保证,这是叙州可持续发展的源动力,也是邓提督多次亲自过问的重点项目——懂得祭出邓名语录这个大法宝的人可不止袁象个——而粮食完全可以去成都收购,要是刘晋戈不配合就从湖广运。盐商们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袁知府大力支援盐业,那粮食要多少有多少。
袁象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被盐商们吵吵也没有了主心骨。见知府老爷居然有被盐商说服的苗头,船老板们急了,连忙奋起反驳:若是没有我们造船,就别想把盐运去湖广,更不用说邓提督已经有了最新指示,那就是不但要卖盐,而且还要卖船。至于从湖广运粮回来事,船老板们更是痛加驳斥,指出这个根本就是赔本的买卖,别看盐商们现在答应得好好的,事后肯定反悔,袁知府切莫上当。
其它的木材商行铁匠行也不甘寂寞,纷纷表示如果没有他们的协助,船老板就算有伙计也造不出船。盐商也是样,现在他们想节省人力用晒盐法,他们需要木盘,将来若是想恢复火井煎盐天然气也同样需要木材行和铁器行的产品。这些人强调,邓名对四川木材铁器生产的关心并不在盐业船业之下,更多次亲切慰问过各个商行,指示他们定要尽快拿出更多的发明申请更多的专利。
众人在知府衙门里大叫大嚷了半天,全力挥舞着邓名的各种指示,如同挥舞着宝剑般,向竞争对手身上包括袁知府用力刺去,最后袁象不得不承认场面完全失控,什么协议也休想达成——除了个例外。
这个例外就是袁象决定缩短叙州同秀才的考察时间。只要山西人肯留在叙州工作而不是去成都,那就可以由东家作保,预缴些税金,在半年内获得同秀才的身份,从而享有切功名特权——这毫无疑问是对政策的公开违背和擅自修改。但刚才高喊邓名指示,把嗓子都喊哑了的群商行老板,此时却表示了对袁象知府英明决策的无条件赞同,还有人表示应该把考察期缩短为三个月,如果东家肯多交保金甚至可以进步缩短。总之,任何能说服山西人留在叙州的政策都是好政策,哪怕是公开和邓名指示对着干的政策也英明得不得了。
幸好袁象还记得他的官职是邓名给的,不能让长江提督下不来台,所以顶住了压力,仍坚持考察期不得短于半年。
上午没有吵出结果,中午大家顾不得吃饭继续吵。经过短暂的修正后,袁知府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威严受到了同秀才士人的挑战,就再次坚定起来,表示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农业生产。最后见到无法以理服人,袁象就表示,既然诸位老板都有过在川军中的军旅生涯,那就干脆以武人的荣誉来解决纠纷——简而言之就是单挑。
刘知府享有打遍(fanwai.org)成都无敌手的美名,老板们都知道刘晋戈总是能靠这招达到目的,眼前的袁知府虽然没动过手,但大家早听说他是将门子弟,曾是邓名近卫队中的员,别说单挑,这帮辅兵出身的商行老板二打都没有胜算;消息灵通的人甚至知道袁象曾经和周开荒在邓名眼前演武过,据说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周少校都只能和袁知府打个平手,那老板们上去显然是白给。
单挑就是白挨打,然后在政策上任人宰割,商行老板们坚决不肯上当。邓提督还有个备用方案,那就是向提刑衙门申诉。不过大家知道提刑官都是袁知府的旧(fqxs)部,上午袁知府还拍着胸脯保证,修改同秀才观察期的政策,定能够得到叙州提刑衙门的赞同。既然提刑官在袁知府指使下连邓名的政策都敢改,那和袁知府本人打官司的下场可想而知。
于是老板们纷纷主张用团体赛取代个人赛,本来有人想提议五人组规模群殴,但掂量下袁知府强大的个人实力,这个方案肯定也是自取其辱;十人组似乎还是没有什么把握,百人组武斗看起来比较公平,不过这估计真能打死人。
而袁象坚决反对多人赛,脑袋摆大发官威,要不就按他说的办,要不就上来单挑——那还是按他说的办。
把众位老板从困境解救出来的是邓名新送来的个命令。信中称,由于战局完全出乎意料,所以要叙州紧急动员,征召更多的士兵和民夫到前线助战。
袁象捏着这封命令沉吟了下,缓和了口气,和在场的老板们商议起来:“提督要更多的援兵,其中对我们叙州的要求并不高,因为本来我们叙州的人丁就没法和都府比,所以提督只要我们叙州设法动员两千人就可以了,而要都府出动两三万人。若是如此的话,后面再来的俘虏势必都要被成都要去,我们再截流的话都府肯定会抗议,而提督也不会不管。”
“还会有多少俘虏?”个老板问道。
“可能还会有七八万吧。”袁象简要介绍了下军情。
“七八万!”
老板们顿时眼都红了。叙州现在只有不到三万人口,就算把前批的万多战俘都留下来,也就是增加三分之的劳工。
这么多战俘都归叙州所有不太现实,就算袁象和商行老板们肯冒险,邓名也绝对不会同意战俘人口在叙州占有绝对优势,叙州只能希望再留下二万战俘。若是想达到这个目的,那叙州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来。没用多长时间,包括盐商在内的全体与会者就致同意大规模减产,叙州全面动员支援朝廷剿匪,出动万五千士兵和民夫支援前线。
大家都同意按照动员比例来分配战利品,如果食盐产业能够提供五千士兵和民夫,那事后就应该将三分之的战俘划拨给食盐产业。而袁象则要求采用抽税制来满足农业需要,他表示无论哪个行业,他都要抽百分之五十的税,也就是说如果盐业分到了五千俘虏,那有两千五百就得成为屯垦的自耕农。
这个税率又引发了新轮疯狂的争吵,而袁象发觉此刻他无法靠单挑来威胁诸位老板了,因为没有老板们的配合,他无法完成这样高强度的动员。靠武力强行通过税率的话,心怀不满的老板们肯定不会配合动员;而老板们虽然不愿意纳税,但也清楚如果没有知府衙门协助,那最后大家谁也别想拿到好处——他们不但需要袁知府篡改邓名的政策,需要知府衙门出面拉拢俘虏头目,还需要知府衙门出面顶住成都的压力。
税率最终定为三成,适用于已经送抵叙州的那万二千战俘。协议达成时已经临近黄昏,而袁知府和老板们已经全都精疲力竭。虽然身心俱疲,但老板们都表示他们用不着休息,立刻就去安排全部的掌柜从事战争动员,定要尽快向前线输送兵力。邓提督向赏罚分明,叙州这样卖力,他不可能拒绝叙州对战利品的要求。
现在唯要担心的就是成都的抗议,老板们担心袁象扛不住他铁哥们的压力,让大家白辛苦场。
袁象不得不当众表示:“如果刘知府定要我们交还战俘,本官会和他决雌雄!”
“啊。”虽然袁象的表态很令人安心,但刘晋戈打遍(fanwai.org)成都无敌手的名气还是让大家有些担忧。
面对此种疑虑,袁知府傲然笑,全身上下散发着强大的自信:“那是因为本官从来没有出手过。”
整天的争吵和讨价还价,秦修采始终冷眼旁观。丁口在叙州还是在成都纳税,秦局长感觉对他来说似乎也没有太大的不同。会议结束返回驿站时,幕僚们开始议论纷纷,他们都觉得袁象和刘晋戈的关系那么好,似乎不太可能为了商行老板而撕破脸。
“事关上万劳力,就算不撕破脸单挑,大吵架估计是免不了的,这可都是税源和兵源啊。”秦修采笑呵呵地说道。
“刘知府和袁知府可是刎颈之交啊。”个幕僚忍不住说道。
“呵呵,陈余和张耳也是刎颈之交。”秦修采又是微微笑。
第57节分赃上
数日前,邓名和李国英的军队已经发生了冲突。那时川西明军与万县的明军不断联系,得到了越来越详尽的情报。三天以前,邓名就对部下们宣布,袁宗第已经消灭了大量的清军,使得李国英手边的披甲兵数量下降到了万两千人左右,而不是之前明军猜测的万五千以上。这样邓名手中的万甲兵加上万县的五千甲兵,对李国英的万两千披甲就已经有了数量上的优势,似乎可以考虑通过场正面决战来奠定胜局。
不过袁宗第对这样的决战并不是很热心,因为袁宗第感觉自己有些消化不良了。本来万县只有四五万明军,口气抓到了万俘虏后,袁宗第感觉他需要很长的段时间来消化胜利果实。得知李国英来攻打万县的时候,袁宗第完全没有出城迎战的念头,李国英开始撤退后袁宗第也没有进行追击。
根据袁宗第的经验,战俘至少要控制年才能打消其中大部分人的逃亡念头,这期间根本无法把他们带上战场也无法承担辅助工作。为了监视控制这些俘虏,万县需要保持强大的军队,以免有人铤而走险,发动叛乱或是闹事。这些工作是袁宗第目前最重视的,而他手边的实力有限,李国英的军队强大,所以万县就眼睁睁地看着清军离开了,没有进行任何马蚤扰牵制工作。
直到和邓名取得联络后,袁宗第依旧(fqxs)没有什么攻击的。他觉得如果俘虏再继续增加,他就需要用更多的精力来防止他们互相串联;而且如果万县的俘虏太多的话,明军分化瓦解,让他们彻底失去叛逃念头所需的时间也会更长——简而言之,袁宗第认为在这场赌博中他已经赚够了,现在是把筹码换成真金白银结束赌局的时候了,等他消化了胜利果实后再新开局不迟。
而邓名显然不以万多名俘虏为满足,成都的消化能力大大高于万县,因此邓名再三派人去催促袁宗第出兵与他会合作战。
袁宗第虽然感觉邓名有些贪多嚼不烂,不过两家的关系紧密,他也不能对邓名的要求视若无睹,因此袁宗第就勉强凑了千甲兵,亲自带着来与邓名会合——万县的主力营并没有出发,因为袁宗第需要他们留在家里监视人数众多的俘虏,以免发生不测。
“靖国公大概会带着千战兵来增援我们。”看完袁宗第送来的快信后,邓名对部下们说道。
“千战兵够做什么的?”任堂不满地说道,现在被拦阻在忠县附近的清军有七八万之多,虽然在甲兵数目上和明军差不多,但也不是总兵力只有两万的川西明军能够吃下去的。
“靖国公确实有他的难处。”邓名询问过万县来的使者,知道袁宗第抽出千甲兵乘船来支援自己已经很勉强了。这几年袁宗第的实力膨胀得很快,很多都是从湖北带回来的兵,还有从熊兰那里接受的,本来的大昌兵骨干只占万县军的半不到,这次又口吞下上万名俘虏如果不是邓名再邀请,袁宗第肯定会亲自坐镇万县,全神贯注地监督手下,以免发生意外。
“我们的难处不是更大?”任堂不满地说道。
袁宗第的势力膨胀速度放在明末背景下是非常惊人的,李来亨刘体纯郝摇旗贺珍他们虽然同样因为邓名的出现而受惠,但没有哪个人的势力膨胀程度能与袁宗第相比。但尽管如此,李来亨他们也都年没有举动了,全都在忙着消化胜利果实。陌生的领土骤然增加的新部下,这些都需要花费时间去熟悉,而且锻炼干部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吃得最饱的袁宗第现在实际最危险,要不是成都源源不断的物资供应,他的后勤可能早就出大问题了。
不过与邓名本人比起来,这些闯营将领的势力膨胀速度简直不值得提。邓名在成都叙州的三十万壮丁就没有个跟随邓名超过三年的,他手下的将领全部是从别的将领那里讨来或是借来的,士兵是陆续加入的,地方官更是采用彻底的任人唯亲制度。
完全没有班底旧(fqxs)部亲兵,没有可靠的老兄弟,按照般的军阀标准,邓名现在的内部组织性还不如积年的匪帮。袁宗第等人虽然没有明说,但也都暗示过邓名,觉得他应该适当考虑放缓扩展速度,整合内部以加强凝聚力。
但邓名却把这些良言当作耳旁风,依然故我地狼吞虎(fuguodu.pro)咽,带回川西的百姓享有彻底的人身自由,征召部队的时候对符合标准的同秀才视同仁,完全不考虑忠诚问题——反正最可靠的人也是差不多两年前从刘曜那里要来的,谁还能比谁强多少吗?
忠诚的班底意味着要有批人愿意无条件地服从命令,他们与长官之间的忠诚链已经在漫长的时间里被锻炼得牢不可破。不用说晋王延平郡王,就是其他的军阀也都有些绝对忠诚的部下,无论长官是投降满清以后转身去打明朝的皇帝,还是举着明朝的旗帜去抵抗清军,这些人都不会质疑他们的长官的决定。冯双礼李来亨郝摇旗袁宗第都有这种铁杆部下,甚至就连熊兰都有过朴烦这样的下属。但邓名却没有,无论是让川军旧(fqxs)部去奉节找文安之的麻烦,还是让周开荒袁象攻打袁宗第,让赵天霸带兵突袭昆明诸如此类的命令都是不可能得到执行的。能够不必担心后果随心所欲处置的只有陈佐才这种教师,其他人——哪怕是刘曜这种青城派参议员,虽然手中毫无实权,邓名都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引起商行老板们的不满。现在西川商人大都出自青城派参议员的门下,而以刘曜和杨有才的旧(fqxs)部最多。
邓名的卫队来自李来亨送他的三堵墙,真要是和虎(fuguodu.pro)帅起了冲突,卫士们说不好都会心向旧(fqxs)主。这种情况若是其他军阀遇到,估计早就夜不能寐,可是邓名吃得饱睡得香,与李国英交战后,邓名抓到了万两千俘虏仍毫无满足的意思,心要堵住清军的退路,把剩下的七八万清军也都吞下肚去。
袁宗第本人虽然未到,但使者已经再次表示了靖国公类似的担?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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