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骨都侯当于赫赫尔看着乌斯纳寥寥可数的车队,啧啧摇头道:“今年的圣熊勇士也不过如此!乌斯纳,你那点本事单打独斗还行,真上战场还不如一个百骑长!就像你这刀,中看不中用啊!我们魁胡可是养了你三年,就抢来这么点粮食,你好意思回乌逊吗?”
乌斯纳垂下眼,手指握紧腰间不同于寻常马刀的长直刀,像以往每一次被羞辱时一样没有吭声,然而微微扬起的下巴暴露了他的桀骜。
赫赫尔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他。神情更加狂妄:“当初我当于赫赫尔赢得圣熊勇士称号时,第一次劫秋,光女人就抢了五车!你呢?你有几个?哦,,我知道了!”他凑近乌斯纳阴阳怪气地笑着,马鞭子都快戳到了乌斯纳脸上:“你那儿有毛病?还是,乌逊的男人都这么没用?也难怪,打了三年都打不回自己的土地,估计连仔也生不出来了,还要求着我们魁胡出兵,,,”
“闭嘴!”
“,,,你说什么?”
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极为清晰。赫赫尔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坏了。他瞪向乌斯纳,就见这乌逊青年再次开口。
“什么狗屁圣熊勇士,抢劫老弱妇孺算什么勇士!”乌斯纳努力压抑着愤怒,沉声道。若不是魁胡人出尔反尔,大战在即半途撤兵,大哥也不会惨死于月夷王刀下!
他早已受够了这些人的鸟气。当初乌逊有求于魁胡,他作为质子,受了折辱也不能得罪魁胡人。现在他已看清楚了,魁胡人靠不住。
他们骑着乌逊赠与的紫骥马,也以为能骑在乌逊人头上。乌逊无法复国,就只能做魁胡的附属,永远俯首听命。
呼瀚察叫他忍,这怎么忍得了!
“你说什么!胆肥了啊?”赫赫尔大怒,没想到这一贯隐忍怕事的质子竟敢如此猖狂!他抡起马鞭,作势就要打过去,手却停在半空,再动不了半分。
一股强大的威压迎面袭来,震得他不敢呼吸。他瞪视着乌斯纳,圆睁的双目中尽是惊恐。
眼前的青年依旧垂着头,黯淡的天色使他的面目隐在阴影中,挺直的背脊却散发着仇恨与愤怒。源源不绝的威压自他周身涌出,如火焰一样灼热,直把赫赫尔烧得冷汗淋漓,肝胆俱颤,几欲窒息。
忽然,那青年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冰蓝瞳仁中的冷酷和杀意吓得赫赫尔再坚持不住,抖着腿就要跌下马来。
“报!”前方一匹马飞驰而来。威压缓慢散去,赫赫尔捡回一命般大喘粗气。
“何事?”他收了鞭子佯装镇定,声音却不自觉发抖。斥候跳下马跪地道:“报告骨都侯,前方已到荒石城。周围百里并无永昌军迹象!”
“太好了!永昌人兵马不够,追不到这,传令慢行!”说完,他颇有些忌惮地瞄了一眼乌斯纳,带着属下奔到队伍前面去了。
荒石城?乌斯纳抬头,只见远方树林上方露一堆狰狞巨石,随着靠近,渐渐显出全貌。
平坦的草原上,一堆黑灰色巨石仿佛从天上掉下来一般拔地而起,最小的也有王庭大帐一般大,层层叠叠磊在一处,直指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如堡垒一般高耸,如废城一般荒凉。
怪不得叫荒石城。
占地广大,巨石间的空隙还可以藏匿不少人。乌斯纳的目光在石块间逡巡,一边暗暗思量。辽阔的草原无遮无掩,只有这里,实在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仿佛是应证他的想法,石缝间反光一闪,乌斯纳张大双眼,只见前面赫赫尔的肥大身躯歪了一歪,一声未出,喉间已有一箭穿出。
数道破空之声随之而来,乌斯纳只来得及往后一仰,噗地一声,一枚箭矢擦着他鼻尖掠过,刺穿了旁边骑兵的脖颈。
箭雨从天而降,当于赫赫尔的尸体尚未落地,还没反应过来的魁胡人就被射倒了不少。他们四散逃窜,阵型一片混乱。
乌斯纳飞快跳下马,找了具尸体当盾牌才没被射成刺猬。然而那些箭有力的可怕,支支都扎透了尸体。
这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这么有力!乌斯纳惊惧不已。
好不容易挨过几波箭雨,没有喘息的时间,喊杀声冲天而起,一时竟辨不清来自何方。未死的魁胡人仓惶四顾,待他们看清对手时,银甲精骑已如神兵天降,杀到眼前。
短兵交接,金戈交错。两方混战在一处。
乌斯纳丢下扎满箭的“盾牌”,跳上马,刚把长刀抽出,敌方兵刃已到面前。险险挡住当头一击。虎口微微发麻,他啧得一声,心道越骑兵果然麻烦。
他挥出一刀逼退来人,同时大范围释出威压,哗啦一声,周围所有人不是发软跪倒,就是忙不迭退避。身边立刻震出一圈空档,乌斯纳这才看清战况。
这不是他第一次和越骑军交手,却是最令他吃惊的一次。越骑兵一如既往,以一当十,势如猛虎。魁胡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又失了头领,战意全无,像被割的韭菜一样,成片倒下。
但是,以往最多百人的越骑兵此次却多了不少。
岂止不少!乌斯纳扭头看去,日光下,银蓝大旗翻涌,旗上尉字光芒刺目。旗过处,更多银甲骑兵如雪崩潮涌,从巨石中冲出。
越骑军何时有了这么多人马?
乌斯纳疑惑不已。但看这些骑兵疾驰如电,分兵突袭,时而冲击,时而合拢,庞大的魁胡车队很快被分割成数段,黑地金轮旗逐个被银蓝旗吞没。
永昌人是准备好了的!乌斯纳惊觉。这样下去必然被全歼,魁胡人完蛋了!
他可犯不着给他们陪葬,乌斯纳瞅准一个缺口,暴喝一声,再次释放威压,趁周围人被震住时,快速突围!
连续两次释放威压,精力已大减,纵使他威压再强悍,也不敢再用了。乌斯纳借着一柄长刀,挥刺劈砍,于重重包围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呼瀚察亲传的鲜摩刀法果然厉害。他长刀一挥,竟无人能近身,马蹄到处,人马皆倒下。眼看要冲出重围。
忽然侧方银甲哗动,众骑散作两边,一员大将威风凛凛,从中杀出。乌斯纳只看清一抹红缨,呼的一声,刀锋已至,直取喉间。
太快了!他堪堪避开,刀光又至,只能忙不迭招架。几招下来,乌斯纳就发现,这人招式竟和自己所差无几,使的同样是一把长刀。只是这人的刀身更长更沉。似乎更适合这种大开大合的刀法。
惊讶间,他又接下一记劈砍,已是捉襟见肘,气息不稳了。
同样的刀法,这人使得快如龙出海,猛如虎下山,万千变化,千钧力道,直叫乌斯纳应接不暇。眼看要落败,他孤注一掷,不拆招也不躲避,长刀针锋相对,从诡异的角度砍向对方,同时拼力释出威压。
这一刀是鲜摩刀法最精髓的招式--穿云破月。他几乎从未失手过。没有人能同时抵御住两种攻击。然而眼前的人是个例外。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铛地一声,乌斯纳掌中一疼,长刀已脱手而出,砸落在地。他大惊失色,未及反应,一股威压猛然罩下,气势悍然,竟比自己的还要强上许多。
乌斯纳心里暗道一声糟糕,便再动不了分毫。这还是他头一次尝到被压制的滋味,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逼至身前。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阳光,那人如死神一般俯视着他,手中长刀高高举起,锋芒刺目。
乌斯纳匆忙抬手格挡,咬牙闭眼准备承受致命的一击。耳边一声金属碎裂的脆响。紧接着一记重击砸在头顶。
倒地前他听到了羽翼搏击的声音和熟悉的尖锐啸叫。
半晌,乌斯纳吃力得撑起身体,摇了摇头,甩下数滴鲜血。灼骨落在身侧,凶狠地嘶叫扑打,巨大的羽翼扇起阵阵罡风,一时竟无人能近前。
一阵晕眩袭来,乌斯纳又跌坐在地。他抬起头,眯起进了血的双眼,努力想看清打败他的人,却只看到一片红色中模糊的重影。
尉远洲骑在马上,撇了眼被鹰爪抓透的银铁护甲。又看向地上的人。若不是被那鹰抓住右臂,他早已将这人的头颅砍了下来。
魁胡式的尖顶兜鍪被打落,露出一头金红的长发和一张年轻英武的面庞。鲜血淌进眼中,那冰蓝眼眸仍一眨不眨,染红的目光有股狠劲。
“你不是魁胡人。”尉远洲道,语气里有些微惊讶。
乌斯纳心念急转,一时拿不准是否该表明身份。对方已果断下令。“押回去,好生看管!”
战事很快结束。魁胡人死了大半,剩下的人见势不对,纷纷弃刀投降。
乌斯纳被缚了双手,和一群战俘坐在一处。或者应该说,那群战俘挤在一处,躲着乌斯纳和他的鹰。灼骨被捆了翅膀,跳到他的膝盖上不安地低鸣,翎羽时不时炸起。乌斯纳发出轻轻的嘘声安抚着它。
几日不见,小鹰似乎又长大了,尾羽狭长,前胸鼓起,金色喙部弯垂,尤其是颈项上那一圈厚实的翎羽,既不像是鹰也不像是雕。是他看错了吗?那翎羽泛着淡淡金色。他从没听说过有鹰或者雕长成这样。除了,,,
“都坐下!老实点!”又一群魁胡人被押了过来。走在前面垂头丧气的正是他的百骑长。
那人一瞧见乌斯纳就吓了一跳。眼神闪烁着躲了开去,挑了个老远的地方坐下。
“你!就是你!过来!”乌斯纳正奇怪这百夫长的态度,押送兵士的鞭子已直直指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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