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黄初七年》第13章 须尽欢

    外出玩乐这回事，自然由万事俱备攻略在手的曹植带路。
    有曹植在，侍从家仆大多是不情愿跟上的，他强悍的逛街本领早已流传出去，让仆从们有口难言争相拒之。幸而这回曹丕也在，他示意诸位不必贴身随行，万事有他足矣。
    原本一脸苦色的仆从们连忙换上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恭敬地施礼告退。
    何晏眉梢一挑，意外窥出诸位仆从无声对视间难以掩饰地侥幸和兴奋之意，他暗戳戳地想：傻小子杀伤力不凡，八成是同道中人，这街有的逛了，期待。
    曹植尚且不知何晏正对自己的玩乐安排寄予厚望，只觉何晏不时扫来的目光让他顶不住。
    曹植挽住秦朗的手臂，把秦朗挤到何晏左手边，低声道：“阿苏，你走他身旁。”
    秦朗一脸莫名：“你干什么？”
    曹植：“我离他太近，口干舌燥手抖心颤腿软。你走他旁边，我隔着你看他。”
    曹冲耳尖，听罢连连翻白眼：瞧你那没出息的怂样儿。小短腿迈开，大步上前，直接占据何晏右手边位置。他仰起脑袋，伸出白嫩的小手，试图卖萌讨个便宜占，“我要牵手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单纯可爱地眨巴，“牵手手~”
    何晏表示：牵毛线，还没让你哭呢。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环成圈把曹冲的小肥爪子弹回原位。
    曹冲难以置信地盯住落空的小肥爪子，胖脸一耷拉，装模作样地嘤嘤嘤。
    何晏心里嘀咕：哇，用这招，可爱，想……捏。面上冷漠，无动于衷。
    曹冲认为何晏压根不吃这一套，只能哼哼唧唧转换策略，脑瓜子略微一动，计上心头，他先轻轻揪住何晏的衣袖边角，再等待时机得寸进尺，然后趁其不备达成牵手手的初级心愿。
    曹丕不紧不慢地跟在排列成行的四人之后，始终一步之隔。他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儿想把走在前面那四人从左至右从高到矮重新排列，不然这高低错落的，看着别扭。
    何晏回望他一眼，淡墨色的眸子里神采焕然。
    曹丕与之对视，见何晏以口型调侃道：“别跟丢了”，很快收回目光。
    与曹丕的沉默内敛不同，何晏性情外放，活泼开朗，跟谁都能聊到一块去。他一会儿低眉垂眸跟曹冲幼稚地互怼，一会儿偏头朝秦朗和曹植微笑着散发魅力。
    曹冲伺机而动见缝插针，顺利牵上手手，秦朗被电得面颊绯红，曹植更是故作娇憨之态，没脸没皮的狂刷存在感。
    何晏形貌昳丽，性情张扬，一双桃花眼潋滟多情，惹来目光无数。
    这便有位娇俏大胆的姑娘挽着花篮候在巷口青槐树下，踮起脚尖朝这边扔来一枝花。
    花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何晏停步，伸手接得正着。
    原是一枝当季茶花。片片层叠的红粉色曲边花瓣环住金黄色花蕊，好看极了。
    卖花姑娘捂嘴含笑：“当送美人。”随即移步靠近，递给曹植、秦朗和曹冲三人各一枝。
    曹植吸一口花香，好吧，不是很香，他问：“这是什么花？”
    卖花姑娘道：“迎春。只在早春时节绽放，一如公子您，朝气蓬勃，魅力无限。”
    “哎呀，过奖啦。”曹植捧住花，越看越欢喜，“这枝迎春花果真适合我。”
    曹冲不屑地哼：狗尾巴草最适合你啦。
    曹植伸头吸了口秦朗手里的白茶花，好吧，也不是很香。他文绉绉地夸赞：“阿苏适合芙蓉，结修根于重壤，泛清流而擢茎，竦芳柯以从风，奋纤枝之璀璨。阿晏适合牡丹，有美人兮，国色天香，见之不忘。”
    “听出你偏爱芙蓉了。”曹冲颇感兴趣地问，“我呢？我呢？”
    曹植低头看他，刻意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一番，才慢悠悠地道：“你适合狗尾巴草。”
    曹冲：……我俩可真是亲兄弟，这都能想一块去。“呸，你才狗尾巴草。”
    卖花姑娘笑道：“芙蓉牡丹不应这个季节。”
    秦朗手持白茶花对卖花姑娘道：“多谢。”
    何晏拈花轻旋，簪到发上，施一礼，温声道：“多谢。”
    卖花姑娘也回一礼，“不必客气。应当我谢你们的。”直接带动销量。
    “哇，四位公子好看哎……”
    “我也要簪花，我喜欢那位簪花公子。”“簪花公子美得我心醉。”
    “我喜欢那个胖娃娃，好可爱好想揉他小肉脸哈哈哈！”“我就不一样了，我想捏爆他小肉脸哈哈哈。”“花花花花~”一瞬间，卖花姑娘生意爆满。
    曹冲心里嗷嗷叫：你才胖！你才肉！捏爆你大爷！
    何晏提出合作：“我助你卖花，你再多赠一枝，如何？”
    卖花姑娘自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你先挑一枝，不然等会儿没得挑了。”
    曹植不懂就问：“为何要多赠一枝呀？”他想：发上一枝花是锦上添花，美不胜收，多添一枝花，岂不化身奇也怪哉的花仙子，反倒庸俗了。
    “不是我戴。”何晏挑出一枝同款茶花，持在手中把玩。
    曹植放下心来：小美人眼光也是极好的。
    何晏带上三位不同款帅气少年当做鲜花代言人，曹植洒脱自若，秦朗温润如玉，曹冲玉雪可爱，无需多言，只稍站片刻，花就卖得差不多了。
    卖花姑娘一边招呼看客，一边收钱，乐得合不拢嘴。
    不一会儿，簪花成为流行。
    也有店家瞅准商机，朝这边嚷着：“小公子们，进来玩呀。”
    何晏浅笑着回道：“不去玩了。”
    曹植秦朗对视：以前我俩出街就没这待遇。
    曹冲：呸！世人皆颜狗。想罢，将得来的浓缩版茶花苞也簪到发上。同款美滋滋。
    曹植羡慕不已，忍不住问：“阿晏，你出行一直是这样的？”
    “不是。”何晏心想：还不是因为有你们三位英俊多金的豪门公子加持。
    以往何晏上街闲逛，大多随意披件衣裳，形容上不加修饰，顶多有人见他长相好看，多给优惠或赠些小物。今日应曹府家宴，公子们个个衣衫精致得体，气质非同寻常，无比光鲜亮丽，在一众灰扑扑的来往人群中自然出挑。
    曹植立即领会，再朝人群看去，果然发现不少含羞带怯朝自己看来的妙龄少女，不禁有点飘。
    过路人无论男女老少朝何晏瞄完一下总忍不住再瞄一下，古往今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晏身姿英挺，堪比玉树琼枝，大方地任人欣赏。曹植收获诸多迷妹，满面春风。
    倒是秦朗被这异常热切的视线追随得浑身不自在，低垂着头把曹植拽回何晏身旁。
    曹植立马手脚僵直，“阿苏，你怎么不走他身旁啦？”
    秦朗回：“不习惯。”
    曹植深吸一口气，自我安抚：“好！我、我来习惯，终归要习惯的。”
    曹冲见状，扶额叹息：“曹子建你要不要这么没出息？”
    曹植被转移注意力，缓了缓心神，掰正同手同脚的别扭姿态，侧身弯腰拍开曹冲牵着何晏的小胖手，回怼：“你有出息？有出息别偷摸牵人家手呀。”他抬手搁在何晏肩上，朝曹冲开启嘲讽，“略略略，小短腿，小萝卜头，怎么啦？想跳起来打我膝盖吗？”
    秦朗目瞪口呆，连不自在都顾不上了：子建他……原来是这般伶牙俐齿的吗？这少女心文艺范的中二少年居然具备嘴炮技能，还是目测怼不过的那种。
    曹冲炸毛，把何晏揪到一边，双手叉腰，怒道：“禁止人身攻击！”
    曹植把何晏挽回身旁：“先撩者贱。”
    曹冲：“不许你挽他！”
    曹植：“公平竞争。你也可以跳起来挽他。”来啊，互相伤害啊。
    何晏深感不可思议：我竟成为工具人？！“别没完没了了。”
    曹植和曹冲幼稚地互瞪一眼，同时噤声。
    曹冲沉浸在怼不过曹植的苦闷中，盘算着一定要多看书，争取早日把回怼招数修炼到炉火纯青。
    曹植被曹冲这么一搅合，拘谨无措的状况好转很多，跟何晏讲话都不磕巴了。
    艳阳高照，暖风轻拂，千丝万缕光线洒满人间。街边青槐落下参差斑驳的影，任由路人踩过。
    曹植捂住扑通乱蹦的小心脏依在何晏左手边，意外发现地上交叠的身影，有种我带我家美貌娘子招摇过市你们羡慕嫉妒吧的骄傲感，不住窃喜。秦朗察觉出他的小心思，无语地偏开头。
    城外战乱频仍，许都暂得天子庇护，大街小巷沉浸在热闹气氛中，似是浓墨重彩的疮痍乱世里唯留下的平淡祥和，也似是汉室皇朝日暮穷途之际仅残存的璀璨焰火。曹丕只看着缓步在前的人，就已把往日的可怖经历抛之脑后，他也想珍惜这须臾间的安稳、自由与快乐。
    曹丕以为何晏会再回望一眼。
    却没有。他用视线追随着何晏颀长的身影，想加快步伐上前说些什么，抿了抿唇，也只是一步之隔一言未发。
    忽然，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粉茶花映在曹丕眼前，淡雅的香气袭上心间。
    何晏挑眉，“给你。”他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启唇说道：“当送美人。”
    围观群众之一曹植：我靠！牛逼大发了，他逗我冷酷无情的大哥！
    曹冲汗颜：我都快把曹子桓忘了……
    秦朗同样汗颜：原来还有一位不甚熟悉的兄长同行。
    没存在感的曹丕怔怔看着何晏。这块无人问津的背景板好似从游离边缘生生归回嘈杂尘世。
    “把头低下来。”何晏这人，眉眼弯弯，唇红齿白，粲然笑意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狡黠，连带着眼尾一点青墨色小痣也轻盈灵动，像只热衷淘气的猫儿，伸出爪尖顽劣挠着，扬起尾巴肆意撩着，作上天去，你且纵容就是了。
    曹丕听话地低下头，任由何晏把茶花簪入发上。
    何晏伸指挑起曹丕的下巴，鲜花衬人娇，人比花更娇，他忍俊不禁，满意地评价：“一表人才。”
    曹植曹冲惊呆：我勒个去这是什么情况？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闭眼、睁眼、拍脸颊，曹植曹冲确定不是梦：我的高冷兄长崩人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