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杜夫人的热情尚未消减,昔日朝廷大将军何进他儿媳的美名又飘进曹操耳朵里。
曹操捋胡子笑道:“呵,能有多美?能有我家杜夫人美吗?有本事把我曹某人迷倒吗?”
曹操不信邪:传闻往往夸大其词,但凡有个三两分姿色就能让人传成貌若天仙。嘁!我曹某人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我去看一眼,只看一眼!这女人呐别被我曹某人的英姿迷住就成。
其实每回说这话都会被打脸。
曹操打听到,何进他儿子何咸死去多年,他儿媳现今带个半大的孩子独守空房。
寂寞深闺的妇人,曹操怎能不亲自前往安抚一下。
只是这一去,他就陷进了绝佳的美色无法自拔,当即决定,用尽手段也要接人进府。
好在这位尹夫人不抗拒,两人干柴烈火,一厢半推半就地从了。
曹操乐得合不拢嘴,直嘚瑟自己雄风依旧、魅力不减当年。
建安四年二月,草长莺飞,曹操喜迎何进儿媳尹氏夫人进府,附带一只、如果说秦朗是漂亮的小拖油瓶,那么这次他带回的一定是精致高贵的小青瓷瓶,瞧着极为养眼。
小青瓷瓶姓何名晏,字平叔。是何咸的遗腹子,生来就没见过父亲。
祖父何进遭遇杀身之祸后,家中再无顶梁柱,何晏与母亲尹夫人相依为命,久居何府空宅,过着与世无争但始终不算安稳的生活。
何晏与尹夫人是如出一辙的气质,天生昳丽,热烈而张扬,美得富有攻击性。
只是他尚且青涩,还不至于像尹夫人那般一举一动潦倒众生。
他一身青衫,迎风踏过门槛,站在开满黄花的风铃木前,一张瘦削精巧的脸上镶嵌着一双狭长潋滟的桃花眼,微扬的眼尾处落下一点青墨色的小痣。他鼻梁挺直,薄唇红润,流畅的下颔线划到喉间、划向衣领掩住的锁骨,整个如美玉精雕细琢一般。
美人如画,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回围观群众较多,都是深受作业和考核双重压榨的曹氏难兄难弟们,他们的共同心思就是像曹植勾搭上秦朗那样勾搭上何晏,这样就可以过上开心愉快的早睡晚起玩玩玩买买买的美好生活了。
然这会一见到何晏,都有些昏眩,准备好的台词噎在喉间,说不出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所谓伊人,就在那里!
小美人就该放远了看,哪能凑近亵渎。
围观群众之一曹彰猛地咽下口水,两眼瞪成铜铃。
曹彰心想:说什么众生平等,呸!这张脸就是明晃晃的观点驳回、赤、裸裸的不平等。想必女娲造人时在他的容貌上耗费了十足十的心力,对比被泥巴渣子敷衍了事的自己,简直泪流满面。
围观群众之个别年纪尚幼的颜狗,曹据、曹宇之流,一见到小美人,根本把持不住。
曹据、曹宇心想:大哥哥真好看呀!想摸,想亲,哎呀,好害羞。
围观群众之秦朗难掩惊艳。此时小美人初来乍到形单影只独立树下,情与景恰到好处,他一心只想吟诗赞颂,却忧伤的发现词穷。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围观群众之曹植呆傻地咧嘴笑,连打招呼都忘记了,公子仪态抛之脑后。他姿态极为少女地挽紧秦朗的手臂,紧盯着何晏看,双目痴迷,哈喇子流一地,其滑稽之态,宛如一个智障。
曹植表示:被顶级颜值击中心脏的颜狗就是这么没有自制力。
秦朗憋了半晌没能憋出一句诗,只好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表述道:“他真好看。”
曹植心神荡漾,“是呀,真好看呢~”抹掉挂在下巴底的口水,咂巴嘴,回过味来——“岂止好看!”他腾地站直,拍栏而起,“简直惊天动地,惊世绝俗,惊心动魄,害我惊魂未定!”
秦朗肃然起敬,为他超凡脱俗的词汇量竖起大拇指。
曹植做西子捧心状,目光黏在小美人身上,热切不已,“扑通、扑通、扑通……这里都快跳出来了。”他忽而突发奇想,欣喜神秘道:“阿苏,你看他,会不会是个扮作男装的女孩子呀?”
秦朗欣赏那人那脸、那腰和那腿,深觉有可能。
“听说啊,现今这世道常有人家把女孩子扮成男孩子养。”曹植越想越激动,渐渐深以为然,活像个欢快蹦跶的二愣子:“女孩子!女孩子!哇!是女孩子多好呀,我宣布,我要娶她!”
秦朗也想:是女孩子多好呀。
也许是曹植蹦跶得太过忘形,叫唤声飘到了风铃木下,何晏赏来一道情绪不明的眼尾。
“他、他在看我!”曹植立即一手撑住身形,一手扶住脑门,“不行,我受不了了,我快晕倒了,实在太好看了。我要娶她!我要把她摆在家门口,让所有人看!不,我要把她藏起来,只有我能看。”
何晏:你怕不是脑子被僵尸啃掉了。
何晏扬起唇角,淡墨点染的眸子里现出轻柔笑意,彷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他本是极好看的长相,明艳张扬,看似是个薄情人,只是这一笑无端冲淡了三两分薄凉意。
他缓步走向曹植,每靠近一步,曹植的呼吸就凝滞一分。
何晏走到曹植和秦朗面前,歪着头轻轻挑了下眉,在二人懵逼中,抓住一人左手一人右手,齐齐按向自己胸口,试图用硬邦邦的胸口粉碎这俩二货的煞笔幻想。
秦朗为刚才产生过的念头感到汗颜,他连忙缩回手,背到身后,不自主地揉搓着指尖。
然曹植陶醉于近在咫尺的昳丽中,如饮酒过量般晕晕乎乎的,有些透不过气,有些口干舌燥,还有些腰酸腿软,心脏正在砰砰有力的造反。他勉强稳住脚跟,安抚似的羞赧轻喃:“平、平胸呐,发育不良没、没关系哒,我、我们曹府、最最不缺好吃哒。”
何晏一眨眼眸,抓住曹植的手倏地按到腹下,腹下微凸的某软物终是堵住悠悠之口。
何晏笑着道:“比你大。”
秦朗面上爆红,头顶猝然冒出烟来。
曹植在昏厥之余暗自感怀:为啥不是女孩子哟……不过他好粗暴,我好喜欢。
秦朗在家仆的相助下把曹植这翻白眼倒地上的没用玩意儿给抬跑了。
曹彰趁机扭捏地挪到何晏身旁,摸了摸红得发烫的耳垂,开启磕巴的自我介绍模式:“你、你好,我是曹、曹彰,今年十一岁,活泼开朗,爱好、爱好广泛。”
曹彰字子文,是曹操嫡出第二子,曹植的二哥。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曹彰武艺高强,刀枪棍棒样样在行,比功夫、比体力从来没输过,曾与猛虎搏斗,英勇果断,是为将才。但这人只要碰到书本就一脑壳子浆糊,这些日子持续不断的挑灯夜读舞文弄墨差点让他发疯。这会眼底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还没消下去,活像个憨厚的食铁兽。
何晏正要回应,就听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传来,“看我,你看我。”
一只白嫩的小手拽住何晏的衣角,往下扯,“看我。”
何晏低头,瞧见一小只玉雪可爱的糯米团子,身穿奢华的金边袍子。
糯米团子呆萌地歪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宛如醴泉浸染的天空,干净通透,日月星辰尽纳其中。大眼睛眨巴眨,两颊的婴儿肥颤啊颤,嘴上软糯道:“小姐姐,小姐姐~”
何晏正色道:“我不是小姐姐。”
“我不信。”糯米团子眼珠子贼溜一转,“你让我也摸摸,我才信。”
何晏扯开团子头顶绑发髻的绸带,稍用小力把头发揉成鸡窝,心觉手感不错,“爱信不信。”
团子扁嘴,无辜又委屈,“为什么曹子建可以摸?”
何晏道:“他傻,你人小鬼大。”
团子心里唾弃道:他才不傻,他贼精,闷声吃豆腐,爽炸天。
团子不满地哼哼唧唧,趁何晏不备,跳起来偷袭。
曹彰本就不善言辞,被团子一打断,根本不知道怎么把何晏的注意力拉回来,神情有些恍惚。
何晏按住团子的脑袋,蹲下身,与之平视,“你叫什么名字?”
团子道:“你让我摸,我就告诉你。”
曹彰终于逮到机会插上话,“他是仓舒。”
团子咬牙怒瞪曹彰。
何晏很给面子地笑出声:“嗯,小仓鼠,今天啃稻谷了吗?”
团子:……嘿,好气哦。嘴上再接再厉道:“看在我名字逗笑你的份上,让我摸一下呗。”
这只个头很小色心却不小的糯米团子叫曹冲,字仓舒。
虽为庶出,但其生母是曹操极为宠爱的妾室环夫人,他生得白嫩如玉,纯挚灵动,像年画里的福娃,加之自幼聪颖伶俐,心地仁慈,曹操对他十分宠爱。
何晏捏了捏曹冲肥嘟嘟的脸颊,“偏不给你摸。”
曹冲假意嘤嘤嘤。
然并卵,何晏无动于衷。
这时府中管事跑过来,急着道:“公子们,大人让诸位赶紧到书房去,说是今天大喜,提前把课业查了,早些休息。”
新夫人刚进府,美色在怀,曹操哪舍得浪费花前月下好时光。
在场的难兄难弟们如遭雷劈,哀声遍地。
曹冲握住何晏的指尖,“你等我!我很快回来!”说完,一溜烟儿往偏院书房方向跑去了。
曹彰看了眼何晏,欲言又止,往前走上两步,再回头看了眼何晏,依然欲言又止。最终在曹据的推搡下,不情不愿地走了。有时候过于嘴笨就意味着要把大好的机会拱手让人。
管事对何晏恭敬地说道:“公子,大人已让大公子陪您来了,您请稍等片刻。”
“好。”何晏倚在圆木柱旁,垂眸笑了笑。
以前住在何府。何府荒败多年,整座府邸所设极简,影壁花、径,无,亭台楼阁,无,湖光山色,也无。入目尽是自由生长的枯藤荒木和朱漆斑驳的回廊小榭,在皑皑白雪中,别样冷清。即使已经入春,却也遍地黄叶萧条,不见生机。
曹府的景象截然不同。
迈过那道门槛,正见双燕叽啾盘旋,橘色野猫跃上墙头,晃了下毛茸尾巴,懒散地趴下呼呼大睡。杨柳枝条抽出嫩绿的新芽,风铃木上黄花繁茂,偶有家仆结伴来往,神色放松,时不时招呼两声闲聊几句。
何晏还没等来他想见的人。
他在猜想:大公子?会是他吗?不知可有那样的好运气。
“你跟我来。”
是……熟悉的声音。
蓦然回首,那人就在,檐廊转角处。
哇,一脸冷漠哦。何晏默默地想:这态度,真是不能再爱了。心情却是扬着的。
原来真有那样的好运气,想见的人错开喧闹的众人,在满心期待的时刻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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